想到自己因为命运之轮的研究项目的债务,阿尔瓦不由得又哀叹自己的可悲与无能。
“他呀,想方设法的想进创造者实验室。”费瑞德压低声音,悄悄地和阿尔瓦说,“早在七八年之前,成为正式法师时,他就想到这里来,但是他的研究项目一直没通过。关于自费一途,又缺少资金。所以……”
“他爬了不少贵族和商人的床。”维克多略显八卦地挑着眉毛,“仗着自己的外表,流连在那些达官贵人之间。不得不说他确实有点手段,曾经一时间成为朱诺斯颇为抢手的一朵花儿。那时候听说他出场费还挺贵的,但是他也有失手的时候。”
“在一次酒会里,他遇见了威尔沙大公。这朵小花儿试图去通过老手段,让威尔沙大公为他倾倒。”费瑞德津津有味地说着这些八卦,好像他亲眼所见一般,“但是威尔沙大公是什么人?他的床上不知道爬过多少漂亮尤物,他天真到会为这种说白了就是高级男妓的人动心?在用各种花样玩了那家伙一个月之后,你猜怎么样?”
“怎么样?”阿尔瓦好奇地问。
“有一天早上,清洁工人发现他被反绑着丢进了垃圾堆里。”费瑞德说得眉飞色舞,绘声绘色地描绘当时的场景,“他明显是被狠狠地蹂丨躏过一番,你懂我的意思吗?我听说,当时他没穿衣服!天呐,身上各种痕迹根本就掩盖不住,鞭痕、滴蜡烛的痕迹、吻痕还有齿痕……各种痕迹,而且最重要的是……”
费瑞德停了下来,看着维克多等他接话。维克多双眼中闪烁着好奇的光芒,说道:“说下去!这一段我没有听过!”
“嗯哼!”费瑞德清了清嗓子,继续说,“他的双手被反绑在背后,脚裸也被绑在一起。嘴里塞着那种我无法说出口的用于某种下流作用的道具,那个邪恶的大公甚至还在他的屁股里面塞满了各种令人光是说出口就脸红的东西。然而这还不算完……”
阿尔瓦紧抿着嘴唇,突然想起来自己的遭遇。如果说,有一天提摩西对他厌倦了,是否他也会遭到比这还要更加可怕的对待?他简直不敢多想,骨节毕露的手指紧紧地抓住胸口,这些可怕想法几乎要夺去他的呼吸。
“阿尔瓦,你在听吗?”费瑞德拍了拍阿尔瓦的背,令他从可怕的想象当中回过神来。“你的脸色看上去有些不太好。”
“是的,我在听。”阿尔瓦尴尬地笑了笑,对费瑞德说,“请继续,费瑞德。”
“嗯,我们说到哪儿了?”费瑞德假装忘记地问。
“屁股里的道具。”维克多提醒道。
“是的,屁股里的道具。天呐,我敢肯定他的屁股当时应该就裂开了。”费瑞德瘪了瘪嘴唇,做出一个轻蔑的表情,“但这也是自作自受,谁叫他去招惹那些喜怒无常,阴晴不定的大贵族呢?威尔沙大公在他的身上用鹅毛笔写了不少下流的辱骂话语,在臀部和大腿上尤其多,尤其恶毒。他的鲜血顺着墨汁一起流淌,简直就是……”
“真是可悲。”维克多感叹道,他缩了缩脖子,显得很有感触,“那些大贵族太可怕了,人性当中所有的美好都照不亮他们的内心吗?”
“没错,那些大贵族在光鲜的外表之下,总是有着种种龌龊,但凡人不都是矛盾的聚合体吗?光鲜靓丽和肮脏龌龊,出现在同一个人身上并不奇怪。”费瑞德赞同道,继续说着那名青年法师的故事,“从此以后,他身价大跌。也可能是被玩松了的缘故。”
“那他后来哪儿来的钱进创造者?”阿尔瓦提出问题的关键点。
“所以说,人生不会一帆风顺,当然也不会一路低谷。有大起大落,自然也会有峰回路转。”费瑞德想了一下,略微组织语言,“应该算是他走运吧。就在他最落魄的时候,他被一个叫莱昂内尔·格雷戈里的贵族给看上了,据说是个子爵。传说中这位第四子杀了自己的兄弟们,继承了父亲的爵位和钱财,但是没有证据,这也只是传言。总之莱昂内尔把他给养了起来,当成宝物一样护在手心里。”
“他叫什么名字?”阿尔瓦突然想起来,他们谈论了那么久那位青年,还不知道他的名字。
“温莎·牛顿。”维克多翻了一下手上的花名册,指着其中的一页说道。
“哈?温莎·牛顿?”这个名字让阿尔瓦感觉非常惊讶,像他这样身份低微,只有名字没有姓的人很多,但是像这种,有两个姓没有名字的人,那可就少见了,“是姓温莎,还是姓牛顿。”
“姓牛顿,名叫温莎。”温莎·牛顿悄无声息地出现在他们背后,脸上挂着和煦的微笑,“其实我全名叫——温莎·肯·艾德里安·牛顿。你们叫我温莎就好。”
“他看上去很年轻。”阿尔瓦用略带同情的目光送走温莎,温莎来得匆忙,去得也很匆忙,他只是在实验室露个脸,报了个道人就离开了这里,看上去走得还挺急。“外表看起来还不到二十岁。”
“二十岁,你以为他会比你年轻?有些人天生就受到上天眷顾。”费瑞德耸耸肩膀,无奈地摊开手,“他已经二十八岁,看上去还像十七八岁的年轻人。神明创造他的时候肯定为他加入了抗衰老成分。”费瑞德打趣地笑道,“什么时候我可以弄到他的头发指甲,来研究一下这里面的成分,做成长生不老药,一定大卖。”
“那你还不如去研究个精灵。”这种天真的想法逗得维克多哈哈大笑,“如果能够把穹顶六星之首路西恩的头发和指甲弄到手,做成长生不老药,那才会大卖。他至少活了有一万年了吧?”
这样的话阿尔瓦可不敢乱说,他无法像费瑞德和维克多这样口无遮拦。他们在私底下调侃一切,不光是穹顶六星,当然包括他们自己。费瑞德一边和维克多打趣,一边简单介绍了一下创造者实验室的情况。
创造者实验室里面有数十个研究项目,费瑞德所带的小组只有维克多、费瑞德和一名叫做布莱恩的学生,现在加上阿尔瓦一共四个人。阿尔瓦作为费瑞德的学徒,目前当然是算作加入他们的药剂师工作组。费瑞德领着阿尔瓦参观了一圈实验室,最后停留在实验室的茶水间。
“这就是助手最重要的工作。”费瑞德打开茶水间的门,领阿尔瓦进去,这里与其说是茶水间,还不如说是一个简易厨房,“为准备创造者实验室里的法师们准备下午茶。我听你说你在餐厅工作过。”
“我只是个服务生。”环视一圈茶水间,阿尔瓦连忙说道,“当然,我也和店长学会了泡茶和烤饼干,别的事情我不太擅长。”
“这就够了!烤饼干,你竟然还会烤饼干,真是太好了!”维克多激动地过来搂住阿尔瓦的脖子,他比阿尔瓦要矮上大半个头,只能半个人都吊在阿尔瓦身上,“谢天谢地,你来了,你还会烤饼干。这简直是天大的喜讯,整个创造者实验室都会为这件事情而高兴的。”
阿尔瓦并不认为会烤饼干是一件多么值得高兴的事情,但激动不已的维克多带他来到一个精致的小烤炉前说:“我们有烤炉,还有精心筛过的面粉。现在就开始烤饼干,我已经等不及要喝下午茶了。”
“我想你还是不要太期待。”一头雾水的阿尔瓦做出相对比较保守的选择,“现在还没吃过中午饭,下午茶不是要三点?创造者实验室会在中午就餐之前喝下午茶吗?”
“别听他乱说。”费瑞德捞起维克多的身体,扯着维克多往外走,“他真是太高兴了。你能来我很开心,阿尔瓦,现在我们要开始工作。所以你现在也开始工作吧,如果可能的话。等下午茶时间,我会和你好好地谈谈关于你公开课的课题选择。”
助手的工作竟然是泡茶,这大大出乎阿尔瓦的意料之外。费瑞德说过助手的工作不会涉及他们的研究专业,看来是真的。助手只是对外说起来比较好听,实际上不就是个端茶递水的打杂人员。但阿尔瓦并不是很在乎这些表面上的东西,只要能够拿到法师的出师证明就好。他在这里干上一两个星期的泡茶活计也算不上什么。
在创造者实验室,法师们的工作很忙碌,时间也过得很快。费瑞德和阿尔瓦开了个玩笑,在朱诺斯规格最高的实验室,助手的工作绝不可能泡茶就是全部,当然这是一部分,还包括了抄写资料、装订书籍、整理分类工作笔记和图书。这项工作并不轻松,之前的助手布莱恩肯定会深感认同。
今天这名小助手好像因病而请假,所有活计自然而然地全部落到了阿尔瓦一个人身上。他不过就上午做了两个小时的整理工作,就觉得有些头晕眼花。他并不愿意承认这是因为身体还未康复的缘故。
上午繁重的工作结束,阿尔瓦与药剂师工作组的人一起吃了便餐。维克多并非光明未来组织的成员,所以费瑞德的话题总是三句话不离工作,阿尔瓦插不上话,只得默默地吃着食物。盘子里的草莓应该是今天早上新鲜摘下的,湿润的朝露挂在上面,晶莹剔透。阿尔瓦咬了一口,觉得还是昨晚的草莓更甜。
“阿尔瓦,你还好吗?”发现阿尔瓦在发呆,费瑞德关切的语气丝毫不掺虚假,“第一次在实验室工作,感觉怎么样?如果太累的话,布莱恩下午会来,他可以接替你的工作。”
尴尬地摇摇头,阿尔瓦委婉地谢绝了费瑞德的提议。
“不要太勉强,你脸色看起来很差。”费瑞德拉下鸟嘴面罩,起身准备再去实验室。药剂师实验室内,大量的药物挥发而成的烟雾常年盘旋在半空,为了避免吸入过多的气体,进入实验室的人都会带上这种可以过滤气体的面罩。
这面罩的形状如同鸟头,用红漆浸染,木质的长嘴里塞入了大量棉花、薄荷精油、草籽等等填充物。眼睛处留下两个洞,上面装有透明水晶。这种装扮看起来很古怪,但十分有效。费瑞德和维克多都在法师长袍外面套了件罩袍,各种药渍脏污经年覆盖,已经看不出原本的亚麻色。
作为药剂师工作组的主管,费瑞德比阿尔瓦想象的还要会指使人。等到应该泡下午茶的时间,阿尔瓦感觉自己的腰都快要直不起来。他咬着牙勉强地在壁炉上烧开热水,按照在加圣斯通城最受欢迎的花茶进行配料,又揉了面粉,涂上黄油,把饼干放进小烤炉。正在忙碌时,费瑞德突然推开门走进茶水间。
“真是抱歉,老师。”阿尔瓦恭敬地说,“水还没开,茶还需要稍等几分钟。”
“我们是朋友,阿尔瓦。”费瑞德笑嘻嘻地走到阿尔瓦旁边,“你还是别这样称呼我。我最受不了这个称呼。”看了四下无人,费瑞德贴近阿尔瓦压低声音说,“怎么样,是不是他发现了。你看上去是受到了拷打。”
“算是吧。”拈起一块方糖丢进玻璃茶壶,阿尔瓦细心地搅拌着,银匙在茶杯壁上碰撞,发出清脆的响声。
“你都给他说了什么?”费瑞德关切地问。
“差不多都说了。”阿尔瓦低垂眼帘,紧抿的嘴唇有些发白。
“天呐,这真是太糟糕了。”新晋大法师略显沮丧地扶着额头,一屁股跌坐进高脚椅中。
“不算太糟。”热水冲入茶壶,水气蒸腾而上,模糊了阿尔瓦的脸,“他说他想要加入光明未来联盟。”
“什么?”费瑞德一跃而起,差点碰倒阿尔瓦刚刚泡好的花茶。“真是难以置信。虽然不知道你失踪的几天里面发生了什么,但是你……嗯,你征服了他?”
“我想正好相反。”转身带上隔热手套打开烤箱门,饼干烤得正好。黄油的香味飘散而出,溢满整个茶水间。维克多闻着香味摸进门,甚至连罩袍都没来得及脱下。
“天呐,这是黄油饼干,真正的黄油饼干!”等不及饼干完全降温,维克多立即抓了一个塞进嘴里,感动的样子几乎留下眼泪。“哦,哦,哦,哦!太好了!阿尔瓦你能来真是太好了。这才是真正的烤黄油饼干啊!没错!以前我们吃的只是烤黄油……”
“让你吃烤黄油,还真是抱歉!”少年清朗的嗓音从门后传来,一名穿着学徒袍的小法师冲进来,稚嫩的脸涨得通红,“整天抱怨可不是法师的作风,维克多。你如果对我烤的饼干不满意,为什么你不自己做?”
“别把气往我身上撒,布莱恩。”维克多无奈地瘪了瘪嘴,端起一份茶点就往外跑。
布莱恩看上去很年轻,大约十九岁左右,有一双明亮的眼睛,或许是因为里面含着泪水,在茶水间明亮的光线中闪闪发亮。他红着脸,显得十分委屈,“老师……”
“布莱克,你来了。”躲过布莱恩炽热的视线,费瑞德低下头轻抿一口花茶,“去做事吧,阿尔瓦从今天开始分担你的助手工作。”
“老师!”布莱克抓住他的手,激动地喊,“为什么?我学院毕业之后就跟着你,我在创造者实验室工作了三年,你一直都不肯收我为学徒。好,你有自己的理由,你说因为那个预言,你不能收学徒。你让我等,我在等待着,可是这又是什么回事?”他愤怒地指着阿尔瓦的鼻子,双眼仿佛要冒出火来。
“就是这么回事,阿尔瓦现在是我的学徒。”费瑞德板起面孔,表情严肃,话语严厉,“他在一两个星期内就会出师,这是我作为大法师必须要交出的答卷。你既然来了,就不要在这里胡闹,我们还有很多事情要做。去把这几天的报告按照类目整理好。”
看着布莱恩失落的表情,费瑞德温柔地摸着他的脑袋说,表情如同一名慈祥的长辈:“别难过,布莱恩。我自然会对你有合适的安排。不会让你白等的。”
在一边看戏的阿尔瓦吞下一大口花茶,暗暗感叹朱诺斯法师的圈子真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