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驼鹿走得很稳,坐在上面的人根据不会觉得再移动,好像是坐在雕像上,只听见风声在耳边徐徐吹过。
被蒙住眼睛,阿尔瓦只能依靠身体的其他部分来感知。他们确实是在移动,他听见了潺潺的水声,微风吹来的轻柔绵软的歌声,甚至还有从后颈传来的提摩西的轻微的呼吸声。空气中飘荡着各种气味,不住地往他的鼻孔里钻。从最开始单纯的金花树发出的木质香味,到越来越繁复的气味,各种芬芳花朵的香味混杂在一起,和提摩西的身体发出的那种甜腻的味道,熏得他鼻子发疼。
即使是被蒙住眼睛,提摩西也能知道阿尔瓦的耳朵红了。鼻尖偶尔碰到他耳朵的时候,那上面散发的热量明显比皮肤其他地方的温度要高。在提摩西的记忆力,应该不是第一次这样从背后抱着他,然而却感觉是第一次抱住他。无关情丨欲或者是其他的什么东西,只是单纯的守护。这样的拥抱,显得太过美好,反而让人觉得缺乏一种真实感。
他们之间本来就不应该有什么真实感,提摩西自嘲地想到。若不是自己坚持,阿尔瓦早就应该离开。他们本来就是两个世界的人,命运本不应该交错。偶然的相遇只是才是错误。确实他们很早以前就见过,最开始是提摩西于家人一起在王宫觐见摄政女王。
当时北冰原在靠近北地,但海上的冰桥还尚未结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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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斯刚第王国,若是有哪座城市能够和“海滨明珠”加圣斯通能够相提并论的,那么只有王国首都凯拉尔。如果说斯刚第的王冠是凯拉尔城,那么王冠上的宝石便是白鹭宫。
这座庞大而豪华的宫殿,主要设施已经空置两百多年。白鹭栖息在王宫的水域,在那些睡莲之间悠闲地生活着。这些国鸟的待遇远超任何首都居民,它们在这里安心生活,还有专门的仆人为它们打点着一切。巨大的喷泉在花园里水光闪烁,七色彩虹常年挂在喷泉旁边;繁复的花园围墙每年都在维护,空等着国王的归来。
这一切都是因为摄政女王暂时住在这里,她即位以来,就住在摄政王的房间内。那里并不是国王的局所,而是像管家房一样的格局,不过比起来两百多年前,其豪华程度几乎不逊于国王的卧室。
提摩西的父亲红狼公爵兰迪·崔德威,应护国公威尔沙与摄政女王伊莎贝拉的召唤,前来参加这次多方会议。
对于七岁多的提摩西来说,房间太大,世界太空,会议太无聊,而母亲也太忙。
他开始抬头看王宫的拱顶,上面雕刻着漂亮的花纹,与霜风城的城堡不同的是,这些天花板上还画着漂亮的图画。这些画讲述着这个世界的一些神话和传奇,那些七十二门柱神的故事,传说中这些神明支撑着这个世界,就像门柱支撑房门一样。
提摩西跟着在北地被视为战神的“芬勒萨斯”的故事一路向前走。在古语当中,“芬勒萨斯”意为“撕裂者”,它的外表看起来就像一匹北地狼,全身覆盖着血一般的鲜红的皮毛。画上的狼神,巨口能吞噬日月,身躯能遮蔽天空,利爪可撕裂大地。提摩西完全被这些画给迷住了,等他回过来神的时候,已经不知道身在何处。
他在王宫里迷了路,只得漫无目的地走着。
经过走廊的转角时,他看见一名小不点蹲在盆栽旁哭泣。那小不点约莫三四岁,一头显眼的红发是提摩西在北地从未见过的。他伸手摸了摸那头发,柔软的触感令人难忘。
“你在这里做什么?”提摩西问。
“我迷路了。”小不点软软糯糯的声音好像小奶猫一般,他从膝盖里抬起眼睛,怯生生地看着提摩西,那双眼睛赫然是虎人族才有的双眼。清亮翡翠绿的眼睛,却有着一对竖瞳,像是有人开的一个恶意的玩笑,将好好的一块翡翠给凿除一个凹痕来。
“我带你去找妈妈。”提摩西说。
一种奇怪的责任感从他年幼的心灵中升起,迷路的提摩西带着另一名迷路的孩子,互相牵着手,在庞大宛如迷宫般的城堡,寻找着正确的道路。这种被依赖,被需要的感觉,让提摩西感觉前所未有的满足。
或许是运气使然,或许是命运的安排,他们碰上了一名侍女,她正在奉命到处在寻找那孩子。侍女将那孩子连同提摩西一起,带到了那孩子的母亲面前。
那孩子的母亲,就是护国公爵的妹妹。
本来是自己也迷路的提摩西,却因为那孩子的关系,意外地找到了道路,回到他的家人身边。等回到母亲身边,母亲才发现他的失踪。
得知情况后,他获得了本不应该得到的褒奖。
他扮演了救赎者的角色,却是被救赎的那一个。
迷路的秘密藏在了提摩西心里,而柔软红发的触感留在了他的手中。
提摩西在凯拉尔呆了两个星期,却直到离开都没有再见到那个孩子。不知道他叫什么名字,也不知道他是什么人。唯有那触感还残留在手心,让他在这两个星期来总是望着手心发呆。以至于他们骑着狼回北地的时候,他因为发呆也差点掉下来。
“提摩西,你还好吗?”雷切作为家庭的长子,表现出远超不到十岁男孩的成熟,“如果你不舒服,你可以和我共乘‘魔王’。”
“我没事,只是有点犯困。”提摩西赶紧抓紧缰绳,稳住身形夹紧砂砾的躯干。他再次抬手看了看摸过那头发的右手,喃喃道,“要是能够再见面,我想和他成为朋友。”
“你在说什么?”提摩西的姐姐雪莉骑着‘黑墨’走在他身边,轻声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