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吧。”提摩西冷冷地说。
雪已经停止,夕阳的余晖刺破层层铅云,将今天最后的阳光洒落到加圣斯通城。一束清冷的冬日阳光正好照在马车前,积雪反射着阳光,仿若闪烁的碎银。
“大人,你真仁慈。下车吧,小可爱。”卷舌朝阿尔瓦挤眼,看着他用一双冻得通红的手撑着膝盖站起来,摇摇晃晃地朝提摩西走去。
刺骨的寒风刮过阿尔瓦单薄的长袍下摆,冷风夹着细雪往他身体里面灌。提摩西注意到他没有穿裤子,细瘦的脚裸早已冻得发紫。他没有走太远,脚下被绊了一下,打了个趔趄,险些要摔倒。幸好提摩西及时冲过去接住了他,将他搂进怀里,两个人贴得如此之近,提摩西都可以感受到他狂烈的心跳。他的脸色比上次看到的还要苍白许多,并且看起来很虚弱,或许是因为寒冷,在提摩西的怀中瑟瑟发抖。
“你看起来很饿。”提摩西说。
而你看起来开心得脸上都快要绷不住了,乔纳森在心里说。
原本在哈里大饭店订的包房里多了一个人。提摩西与乔纳森都是单身汉,他们在家里也不开伙,如果没有特殊情况,都是两人一起到餐厅吃晚餐。提摩西的原计划是与乔纳森一起解决晚餐,顺便讨论关于这次案件的现有情报,分析各种可能,商讨接下来如何展开工作。
但是现在,阿尔瓦也在这里。作为案件的重大嫌疑犯,他们不能和他说过多关于案子的事情。包间的气氛变得非常沉默。
虽然是在大饭店吃饭,饭菜却点得并不豪华。多数都是比较家常的饭菜。烤成各种形状的面包盛在竹篮里,一大块切成薄片的腌肉,两碟酸莓柠檬酱汁是蘸料。另外还有加圣斯通的特产名菜南瓜猪肉馅饼与迷迭香烤沙丁鱼。当然,也少不了香醇甘冽的麦酒。
提摩西与乔纳森一起坐在桌子的另一边,看着阿尔瓦两手捧着面包,把脸颊都塞得满满的,好像一只准备过冬的松鼠。
“几天没吃了?”乔纳森吐出一口烟雾,语气带着几分揶揄。
“大概三天,大人。”阿尔瓦用力吞下食物,恭敬地答道。
没想到对方会这样老实回答玩笑话,乔纳森狠狠吸进一口掺了薄荷的烟草,慢慢地从鼻孔喷出,并未把怜悯的神色写在脸上。
“不急,喝口麦酒。”提摩西将酒杯推过去,“人只有吃饱喝足,才会觉得人生充满希望。等你吃好了,我们再谈谈,是谁在追杀你。”他顿了一下,用审视的目光盯着阿尔瓦的脸,“以及,你为什么说谎。”
在军情处门口,阿尔瓦将头埋进提摩西脖颈的时候,在耳边悄悄说军情处的人在追杀他。多年在军情处工作的经验,让提摩西感觉事情并不简单。
“吃好了,大人。”在包房略显昏暗的烛光下,阿尔瓦的瞳孔显得又黑又大,“我只和你一个人说,如果可能的话。”
乔纳森与提摩西对视一眼,识趣地起身说去弄点烟草。但提摩西知道,他并未走远,他就在阴影里。乔纳森也是暗影行者之一,能够将身体遁入阴影,自身也成为阴影的一部分,并在其中行走,这就是暗影行者得名的原因。
“希望你不要让我认为,我带你来这里是一个错误。”提摩西用手撑着桌子,身体前倾。“现在,说吧。”
“从哪儿说起呢?”阿尔瓦显得有些局促,虽说他盯着提摩西的脸,目光却像是在凝视无尽的虚空。
“不管说什么,你都要说实话。”提摩西说,“我注意到你没有回答所有问题,比如说,奥武问你的第一个问题,你现在回答吧,要说实话。”
“我……我忘记了。”阿尔瓦脸一红,赶紧别过头去装傻,也不敢再去直视提摩西的眼睛。
“要我再说一遍吗?”提摩西探出身体,越过饭桌,渐渐向阿尔瓦靠近。
“大人,您为什么一定要知道问题的答案?”窘迫与羞愧使那名红发男子的脸变成与头发一样的色彩,颤抖的肩膀使他看上去有些无助。他紧抓着大腿上薄薄的布料,翡翠绿的猫眼有些许湿润。
“既然你在向我求救,那么你就要对我无所保留。把你知道的话都说出来,我要听实话,每一句都是。否则这场谈话也就没必要进行下去,更重要的是,我也无法帮你。”提摩西将手伸到阿尔瓦的耳后,手指轻轻勾勒出耳朵的轮廓。
“昨天晚上……”提摩西的声音低沉撩人,而且他靠得太近了,阿尔瓦能感受到他温热的呼吸喷到自己脸上,两人鼻尖都快要碰到一起,只要稍微撅嘴,就可以吻上唇瓣。
“并不,大人。”阿尔瓦打断了提问,在几次深呼吸之后,难堪地说出实情,“几乎让人无法忍受。”
“很痛吗?”
“痛得要死,大人。”
“很好。”烛光在提摩西眼中摇曳,使那双冰冷的眼睛都透露出温柔的假象,“你说了实话,并未因有求于人而刻意讨好。”提摩西收回身体,又恢复成那种公事公办的语气,“是谁在追杀你?”
“我不知道,大人。我不认识任何军情处的人。追杀我的人,穿着军情处下级军官的制服,还蒙着面。军情处的制服我还是认识的。两次都是,我不能肯定是不是同一人。”
“除了今天还有哪次?”
“就是在,昨天晚上。大人,我并不是非要去,去那里。虽然科尔先生帮了我,借给我钱,让我解决燃眉之急。昨天晚上,我结束了史蒂文下午茶餐厅的工作,打算回公寓。那个人出现了,半句话没说,提着匕首就要刺我。情急之下,我跑到了欢愉园……”
“等等,你是说,你并未清偿债务。只是从借提里安协会的钱变成了借卷舌的钱。你知道卷舌那里是个火坑吗?借了他的钱,恐怕你这辈子也别想还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