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有正事,裴月臣深吸口气,镇定心神,收拾好情绪,走了过来,接过她手中的那本统计格目册,低头细看,片刻之后,安慰她道:“盛魁年间的枪刃,原本就比现下的枪刃重三钱左右,可以请铁匠重新打磨翻新……”
“对对对!”祁楚枫吩咐赵暮云,“咱们军中有一大批盛魁年间制的兵刃,都翻出来。”
赵暮云应着,转身又要走。
“等等,”祁楚枫唤住他问道,“你哥呢?”
“我哥陪着宋将军和万将军用饭去了。”
“他最近天天拉着脸,对于出征这事,是不是心里还过不去?故意甩脸子给我看?”祁楚枫问道。
“不是不是!”赵暮云连忙道,“将军千万莫要误会,他是因为家里的事情……”
“你家怎么了?”祁楚枫忙问道,“老夫人身体还好吧?”
“我娘挺好的,我哥他……”赵暮云踌躇片刻,才道,“他是因为求亲被拒,所以才心情不好。”
“求亲?还被拒?”祁楚枫挑高眉毛,好奇万分,又转头看向裴月臣,“你知晓这事吗?”
裴月臣摇头,看着她腾一下又转过头去,发丝扬起,有一缕发丝正巧轻轻落在他的衣袖上,莫名让他有种很踏实的感觉,仿佛在这个人世间有一只软软的手拉住了他,而这只手也是他不愿放开的。
“到底怎么回事?”祁楚枫追问赵暮云。
赵暮云无法,只得将施姑娘生病的事情原原本本说了一遍:“……我娘亲自上门提亲,却被施家婉言谢绝。”
“为何?”祁楚枫不解,“她难道这般厌恶你哥?”
“她家也是厚道人家,说自家闺女命不好,不能再拖累别人,所以不肯答应亲事。”赵暮云解释道。
祁楚枫感叹着:“难怪树儿天天板着脸,问他也不吭声。”
赵暮云恳求道:“他不愿意施姑娘的事儿被旁人说闲话。将军,您别跟他提这事。”
祁楚枫点点头:“施姑娘的病呢?还是不肯看大夫?”
“听说又寻了几个偏方,正吃着药,也不知究竟如何。”
“……”
待赵暮云离开之后,祁楚枫才朝裴月臣皱眉道:“简直胡闹,药能乱吃吗!这施家厚道是厚道,可脑子是真不好使,他家闺女有几条命,经得起这么折腾。”
裴月臣叹道:“树儿肯定也是像你这般想,却也无法干涉别人的家事,只能干着急。”
烦躁地在屋内踱了两圈,祁楚枫猛然抬头,问道:“我亲自上门替树儿提亲如何?施家还得看我几分面子吧?”
“你亲自上门?”裴月臣含笑道,“以烈爝左将军的身份?那就不是提亲,是逼婚。”
以自己的身份,此举确实有仗势欺人之嫌,祁楚枫又是气恼又是沮丧地往椅子上一坐:“那怎么办?难道咱们就眼睁睁看着?”
裴月臣思量片刻:“以你的身份,这个时候去提亲自然不合适……你也是女子,以往你生病受伤,都是老邢来诊治。你不妨带老邢走一趟,也许施家肯让他来诊治。”
“对!”祁楚枫起身想走。
裴月臣叮嘱她:“你和老邢都换身家常衣袍,还有,施家若是仍是拒绝,你也别着急上火,说到底……”
“说到底,是他们的家事,命也是他家闺女的命。”祁楚枫接着他的话道。
裴月臣微微一笑:“你明白就好。”
祁楚枫似想到了什么,仰头看他:“你会在乎吗?”
“你说呢?”
他反问她,目光中微有许责怪之意。
祁楚枫哼了哼:“你虽然不在意这个,可是却会在意别的。”
“比如?”他问道。
“比如身份……”她含含糊糊地嘟囔着,“动不动……就是不能逾距……”
若换作从前,裴月臣多半不明白她在说什么,而到了现下,霍泽的一封来信使他醍醐灌顶,他立即明白了楚枫的意思。
“楚枫,我……”他踌躇着,却不知该如何解释。
并不知他心中所想,祁楚枫暗叹口气,不欲多言,大步出门去,声音飘过来:“走了!晚上等我吃饭。”
看着她的背影出了院子,裴月臣的目光继而落到荷花缸上,荷叶舒卷,已有一个青涩的小小花苞探出头来……
施家一事,祁楚枫与邢医长相商。邢医长想了一会儿,提议去施家时,将自家夫人也带上。
“拙荆也略通医术,若施家执意不肯,便可让她为施姑娘诊治,或是看了那毒疮的模样,再描述与我听。若是施家愿意,自然再好不过,我与拙荆同在屋内诊治,即便将来此事传了出去,也不至于传得太难听。”邢医长朝祁楚枫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