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见祁长松去而复返,七公主倒一点也不惊讶,平和地请侍女看坐,问道:“将军还想喝茶?
见祁长松去而复返,七公主倒一点也不惊讶,平和地请侍女看坐,问道:“将军还想喝茶?”
祁长松连连摆手道:“不是不是……我,就是就是……”他思量着该如何开口询问。
七公主也不催促,端详银壶上似也有灰尘,便将整个银壶取过来,抱在怀中,细细擦拭。
祁长松斟酌再三之后,最后决定还是直接了当地问:“你为何要月臣再领军职?”
“为何不可?”七公主手上未停,抬眼瞥了他一眼。
其实她的目光很柔和,但祁长松立时语塞:“当然、当然可以……可是,他不是在北境呆得好好的吗?或者,是圣上那里,不是,父皇那里有什么旨意吗?”
七公主淡淡一笑,停下手来,偏头看他:“我就不能有自己的想法,非得是父皇的意思?在你眼里,我是不是就是父皇手中的偶人,他那边扯扯线,我这里便动一动?”
“不是,我绝无此意。”祁长松连忙道,“只是殿下提的突然,所以我心中有些疑惑罢了。”
七公主低头,用拭银布在银壶壶嘴处细细摩挲,过了片刻才道:“当年古鸦城一战,将军可曾听裴先生说起?”
祁长松道:“此事他从来不提,只有每年他义兄忌日,他会到河边祭拜。我听爹爹说起过,当时东魉人盘踞在古鸦城,主帅曹文达命令强行攻城。衡军死伤无数,军师义兄邓文丰便是在巷战之中,被火油浇身,活活烧死的。”
七公主点点头:“老将军是明眼人,看得清楚仔细。若仅仅是战死沙场,为国捐躯倒也罢了,真正让人心灰意冷的是,当年曹文达将邓文丰之死尽数归咎成是他贪功冒进,不遵军令,说他不仅害死自己,还连累军中兄弟丧命。”
同为行伍中人,祁长松深知这种痛楚:“……难怪军师会心灰意冷,不肯再领军衔。我只道他是因为当年义兄死得太惨,原来还有这一层。”
“邓文丰是曹文达的副将,父皇虽觉此事有些蹊跷,但仗终归是答应了,也不愿深究。”七公主轻轻擦拭着壶身,道,“直至五年前,军中的另外一名副将柯镇远与曹文达交恶,上书弹劾曹文达,文中不仅写了曹文达种种劣行,一并连当年之事都揭发了出来。父皇这才知晓当年真相。”
祁长松听得直皱眉:“难怪父皇会把曹文达弄到西南那鸟不生蛋的地方去,原来如此。”
“裴先生辞去军中职务之后来了北境,父皇是知晓的。”七公主轻叹口气,“这些年,我原以为老将军和楚枫的处事言行,能让裴先生对朝廷重拾信心,但想不到他仍是不愿出仕。”
祁长松沉默了好一会儿,把这整件事复在脑中过了一遍,才谨慎问道:“也就是说,月臣在北境,父皇他是放心的。”
“那是自然。老将军的为人,父皇心中有数。”
听她似有言外之意,祁长松心中咯噔一下:“我和楚枫,难道父皇还心存疑虑?”
七公主抬眼看他:“你也太小看父皇了,若是疑虑,又怎么会把这么一大片北境交给你们。只是你和楚枫毕竟年轻,有些事情要需要时日来证明,难道现下就想与老将军比肩么?”
“不不不,我不是这个意思。”祁长松也知自己言语鲁莽了,笑着挠挠脖子,“我怎么敢与爹爹相比。”
七公主微微一笑,低头擦拭银壶,不再言语。
自从三年前七公主嫁到北境,两人之间说好听些是相敬如宾举案齐眉,说得现实一些便是祁长松向来对她敬而远之,除了尴尬的圆房之外,两人还从未说过这么多话。此时祁长松落座其间,闻着熏笼中散出的檀香,看西沉的日头斜斜落到屋中的日影,再看她手中摩挲的银壶越来越亮,想着她方才说的话。
“我……”他犹豫着启口。
七公主抬眼,微微挑眉:“将军有话直说便是。”
祁长松便如实道:“我是个粗人,说话直,也不懂弯弯绕绕,若是有说错的地方,或是冒犯的地方还请殿下见谅。”
“嗯?”七公主等着他的下文。
祁长松诚恳道:“这些年小枫一个人领左路军不容易,她一个姑娘家,肩上扛的担子太重。我这个当哥哥的,自知能耐有限,也帮不上她什么,月臣能在她身边,我还放心些。所以……我、我不敢揣测圣意,但是你能不能帮我跟父皇说说,可以的话,月臣还是留着给小枫吧。”
七公主望着他,一时没说话……
祁长松便有点忐忑:“很为难吗?”
“不是。”七公主淡淡一笑,才接着道,“将军的话,我知道了。”
“多谢殿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