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程找了一处安静的座头,吩咐手下去操办酒水,笑着对诸綵说:“我早就听闻朱海主的名声,最近你带着弟兄们在广东洋面上为福建船只护航的事,不知多少人都来夸奖呢。”诸綵在原历史上会成长成东亚海面上的一个大海盗,最后被荷兰人所剿灭,他的主要活动范围是珠江口一带,但却是福建人,他是当年投靠干爹大海盗诸良宝才去往潮州的,诸良宝被陈璘剿灭后他就接受了干爹的部分势力。
除了诸綵,这个时空珠江口一带的海盗许多都是福建人或至少是潮州人,这是因为闽南潮汕人和广东海面上的疍民之间有比较好的关系。
疍民属于是一个以文化认同互相团结在一起的民族,他们的主体和福建的闽越族以及台湾的高山族平埔族在血缘上关系很近,早在秦汉时期就已经出现,不过后来又混入了大量汉民族的基因,多半是历朝历代经历战乱的汉民生活无着,于是干脆加入疍民群体一起讨海。
疍民不服徭役、不交税、“终身不履土地”,中原王朝完全无法对他们进行有效管理,在闹倭寇的时候不少疍民就和倭寇合作,有利益的时候他们也会帮助大明官军,所以一向将疍民看作国家体系之下的逃民贱户,别说考科举或者置产了,大明朝甚至一度用法律规定不允许疍民上岸。
广府人和疍民之间的冲突实在太多,而潮汕闽南人却经常给疍民大开方便之门,潮州海陆丰一带甚至设有供疍民上岸销赃的集市,导致这一行走海生意几乎被闽南和潮汕人所把控。
前阵子荷兰人封锁澳门后,诸綵原本是个海盗,但却主动为福建的商船做掩护,这倒不是因为他想要向福建商人示好,更重要的原因是荷兰人已经把封锁航线这活儿给干了,挤占了珠江洋面上海盗的生存空间,诸綵索性就从抢劫福建商人转为保护福建商人。
他没本事打破荷兰人对澳门港口的封锁,但是凭借无所不在的疍民建立了广东到澳门之间的陆运通道,蚂蚁搬家一样把商人们送往澳门的物资,通过大明的小船一批一批送到广东土地上,然后陆路运进澳门,诸綵在这些物资之中抽成,不光挣的盆满钵满,还难得在福建同乡之中留下了不错的名声。
否则这海五路商号的聚会他根本就没机会来。
“都是桑梓情谊嘛。”听到黄程的夸奖诸綵哈哈笑着说道,好像不记得他过去在珠江口抢劫了不少福建的商船。
黄程话题一转,说道:“我在日本结交了一些愿意来华贸易的商人,他们也想加入海五路的商队,只不过你也知而今朝廷对这些日本人极为忌惮,他们没有门路来到厦门,我想诸老弟在这其中能否相帮一二?毕竟在这大名洋面上,能够悄无声息地将人从某地送往,另一处恐怕也就只有诸老弟有这样的手腕了。”
“岂敢当此夸奖?黄老板才是真正的大海商。”诸綵谦虚的说。
黄程可是坐镇澳门和葡萄牙以及荷兰人都有所联系的大商人,以前凭诸綵的身份,见都见不到的。
诸綵客套一番,才有些犹豫说道:“要把日本人送到福建的哪个港口都容易,偏偏这厦门是个岛,四面都受官军围起来的,连我们的船上岛都受了盘查,这回我到商号都只敢带了些身家清白的兄弟,想要把日本人送上厦门岛,又是在海五路即将出航的时候,不容易呀。”
“老弟何必过谦,你手下自有这样的路子,”黄程为诸綵倒了一杯茶说道,“这生意利润极大,这些个日本商人肥得很,若非是实在朝廷在厦门港盯得紧,他们也不会求到我手上。”
“他们能给多少钱?”诸綵问道。
“他们的人和货加起来总共不过一小船,只要能送上岛来,一口价能给五百两。”黄程豪爽的说,“不知这样价钱可还够?”
“足够了,足够了,五百两送一船人,就是送关老爷渡长江我也送得过去。”诸綵大喜过望。
“这些人的船货都很要紧,一切都要保密,只这一点要求,这生意也是我的旧主雇所托,只要能做成,日后澳门和西洋的生意我也可以为猪老弟引荐。”
“多谢多谢,这……我敬黄老板一杯!多谢黄老板提携。”诸綵更加高兴,完全被这突如其来的惊喜冲昏了头脑。
“还要仰赖诸老弟出力埃”黄程也是举杯相敬。
两人在海五路的商号之中把酒言欢,一直喝到都有醉意,这才各自告辞离开。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