纱布缠绕的地方在隐隐作痛,火烧火燎地,仿佛数万只蚂蚁啃噬他的大腿。
破损不堪的裤子勉强遮挡住那莫的下体,只是顺着昏暗的灯光,依旧一览无余。
被桑基放在办公室展开的折叠床上,高度正对桑基下身鼓囊的位置。那莫面色煞白,道:“我不想做。”
桑基一言不发,抓过沙发的薄被子扔去。
“我像是乘人之危的人吗?”
那莫连白他一眼的力气都没有,接过轻薄的被子。
“还是冷。”他说。
轻啧一声,桑基干脆出门了。
兴许是觉得他太麻烦。那莫捋顺自己杂乱的发丝,手脚冰冷麻木,伤口却在灼热发烫,恍若冰火两重天。
被子意外地有一股淡淡的香味,稳下其他乱七八糟的心思,他太累了。
“所长?老大在吗?”有人敲门。
忽地,门咔哒一声开了。
“啊?~~~不在啊,怪了。”一道年轻的嗓音打搅那莫自卡尔死后唯一的安稳觉。
那莫缓慢撑起上半身,刺眼的阳光模糊他的视线,旖旎扭曲的视野给他当头棒喝,又倒了下去。
“我去,老大办公室留人了?!”青年惊呼道,四驱并进奔出门。
好吵还热,冬天怎么会热呢?
感觉身上压了千斤重,那莫原以为自己又发烧了,结果伸出手摸到两指厚的被子,准确来说是三床被子。
妈的,桑基准备闷死他吗?
桑基办公室留人的消息不胫而走,办公室外聚集一群叽叽喳喳的麻雀,仰着头往里探,门刚打开一点缝隙又慑于桑基的脾气,小心翼翼关上了。
届时初阳展露锋芒,那莫蒙住头,这个时间他一向还没清醒,不仅仅是体质差神经衰弱的原因,更因为睡着后就感知不到外界。
直到————“他不会是老大的小情人吧?男的女的?”
“我看不出来不过好像是混血,北欧那边。”
“哈哈哈哈哈哈哈,你小子书读多了,男女都认不出来。”
正讨论得上头,一道凌厉的嗓音劈头盖脸袭来。
“我办公室有逃犯吗?他妈的,一群人没事干就都给我出外勤去,围在这里干什么!亚克伦,叫摩尔斯来见我,其他人滚蛋!!!”桑基提着早餐和新买的裤子,冷冷骂道。
下属一哄而散,有人等桑基开门,贼心不死想往里瞧,结果对上一脸黑线的桑基,屁滚尿流地跑了。
那莫届时露出头来,朝外望了望。
“裤子和早餐。”桑基放在一旁,端坐在沙发上拿当天的报纸看。
“你为什么带我到这里来?”那莫躲在被子里,一点点把裤子往上拉,裤子宽松,不过碰到伤口就痛。
桑基面无表情道:“那里不安全,太乱了。”
“我要一直呆在这里吗?”
“不知道。”桑基冷淡回复。
他不给具体回复,看起来也不想交流。那莫穿好裤子坐起来,吃着牛奶和三明治。打量这间办公室,整个建筑视野最好的位置,通过百叶窗正好看见大门和街道。
办公室干净过分了,文件整齐摆放,连窗边的花草都有自己的喷水壶。
那莫又望向桑基,顿觉奇异,他浑身上下散发着一种矛盾不合的感觉,像多种性格杂糅在一起。
“快吃,吃完我带你出去。”桑基说。
快被他折腾死了,那莫由心道:“不想去。”
“见你的老情人,不去?”
话一说出口,他眼睛顿时直了,病怏怏的神情忽地消失不见,桑基冷眼轻蔑道:“人说不定都投胎了,恋恋不忘的只有你。”
“你不也是。”那莫只敢小声反驳,最后两个字在桑基的注视下吞进肚子里。
那莫收拾完,被桑基拉着手腕带出门,他低着头,发丝如金色瀑布般倾泻,正好遮挡住面容,那莫想钻进地缝里去。
在桑基下属的注视中离开这栋威风凛凛的大楼,他听见背后的窃窃私语。
除去这栋大楼的外表,也不就是一栋建筑而已,怎么明明在市中心却连居民人影都看不见,甚至门口连鸟雀都不敢停留。
刚坐进车,那莫见门卫频频回头看他,好像他不是个人,是颗随时会爆炸的炸弹
“希瓦长官!”
那莫被这一声吓了一跳。转头看也没有其他人,等声音再出来时,才知是车载音响传出来的。
“说,我吩咐你办的事。”桑基轰油门,越野车欻地飞出去,他单手点烟,开车之余朝副驾驶看了一眼。
那莫被看得心里发麻。
他听见:“我调查过了,单纯是报复。那个小男孩,就是给您情人额,养的那个妓子,泼硫酸那个是家里的老幺。他家里五个孩子,前四个都是姑娘,刚嫁了一个出去,彩礼拿了不少。”
“这不老爹死了,妈也终于可以跑了。小男孩的姐姐们就撺掇他去报仇,现在他那二姐带着两妹妹跑了。”
“您发话不让我们动他,那现在怎么处理?送孤儿院还是丢大街上?”摩尔斯忙活一夜,从小孩嘴里就撬出这些,还好事不大,万一牵扯进黑帮就复杂了。
桑基瞥眼见那莫一言不发,抿着唇靠车窗边,回复摩尔斯:“送回家,市孤儿院不会收雅图帕的孩子。”
“长官,我们侦查到q5和鎏金都有圈养五到八岁小孩的行为,我们是否也该早做打算?毕竟————”
“为什么?”那莫不小心打断摩尔斯的问题。
电话那头噤了声,被这个陌生而清冽的嗓音震惊住。
“你问哪一个?那莫。”
那莫抬头望向他,“孤儿院。”
“从雅图帕流浪到市里的孩子,有基础病,品性恶劣,而且大多数染有毒瘾。”桑基道,见摩尔斯继续谈论小孩的问题,桑基颇不耐烦回复:“我们不需要用小孩。”
“通知下去,如若见十四岁以下小孩持枪藏枪并有射击意图,自行判断抓捕或击毙,回来写清楚过程,上报到你那里。”
他挂断电话。
那莫坐直身体,眼珠子往桑基那边瞟,他第一次听这种事,一张白纸的小孩对黑帮来说算是一种特殊的对抗工具。
路过街市、荒漠和雅图帕,终于停下车。
这里孤零零只有几棵树木,枯黄的枝叶零零散散洒了一堆,没人打理。一眼望去,矮山上全是排排横列的青黑色墓碑。
那莫长舒一口气,眼睛在墓碑上的金色姓名上流转,那莫会写卡尔的全名,是他在世时一笔一划教的。
“别找了,那棵枫树旁边。”桑基不冷不热道。
那莫拖着两条坏脚和烫伤走过去,见桑基跟在后面,他道:“你干嘛跟着?我自己去。”
“看你哭丧,也挺有意思。”
那莫见他一根根抽着烟,脸上黑压压地看不出什么情绪,可总感觉他压着火气。
那莫背后发凉。
阶梯陡峭且破损,那莫刚站稳,腰就被一双有力的手掐住,触碰犹如火烧。
他急忙去抓后腰的手:“你放开。”
站在阶梯下的桑基依旧高他半个头,掌住那莫的后脖颈,劈头盖脸吻上来,在那莫震惊之余撬开唇齿,堵住那莫剩下的话。
他的吻又急又剧烈,那莫推搡不开,逼急了用牙齿去咬,铁锈味慢慢溢满整个口腔,尝到了桑基的血。
他却依旧没有松手的意思。
眼眶里活生生憋了泪,想咳嗽也找不着出路,甚至连呼吸都勉强。
等湿咸的泪流到吻里,桑基终于放开他,舔掉下嘴唇的血:“不准去了,跟我回去。”
“真恶心。”那莫低声喘息一句。
这个人就是故意的,恶心他也恶心卡尔先生。
急促的咳嗽在山谷里回响,那莫推开桑基试图扶他的手,眼里的泪滴到石阶上,猛抵住桑基的胸口往下推去,对方岿然不动。
简直蚍蜉撼树。
惊恐之余,那莫转身跑山上去,手腕突然被拽住,往回的拉力让他踉跄摔在阶梯上。
“不自量力。”桑基提溜那莫两下,让他的眼睛直视自己,脸上接吻留下的红晕才褪下:“那莫,你刚刚是慌了要去看你的老情人?还是想杀了我?”
“你从山上摔下去可能会死,但我不会。那莫,你未免太幼稚了。”
那莫望着他深不见底的眼睛,整个人笼罩住那莫,说不害怕是假的,桑基触碰他头发的动作都能让他战栗。
他多想被桑基驯服,那就感觉不到压迫和痛楚了,那莫说:“你现在不杀了我,我总有一天会把刀架在你脖子上。”
“我恨你”生理性泪水堵住了喉咙,那莫本性懦弱,大气都不敢出。
桑基冷笑道:“呵,我拭目以待。”
“至于你卡尔先生的墓,等你杀了我再来祭拜也不迟,是吧。”
那莫手腕被拷住,一步三回头,远远能看见卡尔的墓,他怀恋被毫无血缘的人爱着的感觉。
他记得当初遭遇枪击的时候,卡尔先生如果没有挡在自己前面,凭他的身手又怎么会中枪呢?
如今在桑基手下讨生活,那莫想象不出自己的未来。
七年后。
一杯红酒下肚,葡萄酒的醇香流溢在唇齿口舌间。金发散落腰间,酒馆里斑驳陆离灯光下,两人眼神短暂交流,一触即放。
他贴身靠在软包沙发上,低垂下眼眸,指尖左右晃荡几下酒杯,假意醉酒。
直到,视野里出现一双男士皮鞋。
假装听不懂男人在说什么,微醺着说热,想脱去身上半开的蕾丝衬衫,和一条紧身的牛仔短裤,修长的腿有意无意轻蹭男人的小腿。
等男人哄着他起身时,那莫知道他上钩了。
那莫谎骗他说自己怕羞,不要其他人跟着。警惕的男人没有答应,保镖还是跟上电梯。
没办法,那莫抱住膘肥体壮的男人,泪眼朦胧哭诉道:自己是孤儿,父母双亡。今天刚成年才上高三,养父母生了亲生儿子不让他读书了,他才到酒馆里买醉。
他在电梯里朝男人撒娇,要他帮帮自己,再若有若无敞开胸口和抚摸细腻修直的脖颈。
那莫没注意听这个男人说什么,大约没什么新意。只要让男人放松警惕,认为今晚是一场艳遇而不是绑架就可以了。
这个人跟其他男人一样按耐不住,房间还没打开,他就低头强吻过去,浓烈的烟酒味让那莫想吐。
等进房间,西装掩盖不住男人骨子里的兽性。那莫根本反抗不了,他不听那莫说的任何话。
那莫对床上的流程无比熟悉,撒撒娇,求求饶,再喘息呻吟几声。他一直不愿意记住自己与别人做爱的任何细节,包括桑基。
没记住就等于没发生
“宝贝,他妈的,腰好软。”男人说。
“乖,再把哥哥吸紧点。”
男人粗犷有劲的手掐住那莫的脖颈,那莫拍打这个用力到想让他死的手臂。男人不罢休,再往下掐去,全身的重量都压在那莫身上。
他有些受不了了,呼吸猝然断掉。
可悲可泣,男人突然倒在那莫旁边,他下的药在床上彻底进入全身血液。
那莫挣扎着从一旁钻出来,无视眼神阴森踱步进来桑基,他捡起自己的裤子穿上。
“戴套了吗?”桑基冷淡道。
那莫忍下腰间的酸乏,慢慢系上腰带,只抬眼望了桑基一眼。
“那莫,你是傻的吗?迂回两下等我来就行了。”桑基指挥下属把男人装进箱子里,蹙眉冷笑道:“你就这么喜欢被别人操。”
那莫抬头看他,明明没有泪意,却眼眶熏红,控制不住自己下滑的眼泪,他把左手腕处裹着的蓝色丝巾解开绕脖子上:“你说的,不过是挨操而已,要我配合,不能反抗。你忘了吗?”
他在桑基的注视下侧身而过,顺走桑基包里的烟和打火机,动作一气呵成,泪却还在脸上挂着。
那莫擦去莫名的泪珠,朝他微微翘起唇边:“跟你上床和跟他们上床没有什么区别。”
刚点上的烟被身后的人抢走,那莫没有理,自顾自往电梯去,可惜落下后遗症的双脚跑不动,他甩不开桑基。
那莫靠在电梯里,微闭着眼睛等一楼。
叮当一响,那莫还没缓过神。
有人说:“美人,陪哥哥喝一个。”
电梯门口被堵住,喝得酩酊大醉的男人伸手就朝那莫而去,被桑基挡下。
“滚开。”桑基厉声道。
那莫见状从两人交持的手臂下钻出去。
“兄弟,别挡我。你要是也喜欢,我们两个人操一个,我也能接受。诶,别走啊美人,哥哥来满足————”
男人话音未落,倒地上吐出断掉的门牙,晕头转向仰视匆匆离开的人影。
桑基戴上滑落的左手黑色手套,走出酒馆,一把攥紧那莫的手腕。
他低声说道:“闹够没有?别不知好歹。”
那莫摸索桑基腰间的车钥匙,开过车门躺在副驾驶,闭眼休憩:“我哪里敢跟你闹,我可没这个本事。”
桑基的怒气撒在了棉花上,不痛不痒。
“戴套了吗?”桑基发动车轰隆驶去,见半天没回答,他假意咳嗽一声解释道:“我只是不想染上什么乱七八糟的病。”
那莫精神和身体都疲乏至极,“你不跟我做就不会。”
车停在那莫从没见过的建筑旁,围栏里有草坪和一栋栋朱红色的建筑,好像是新建的学校,那莫不确定,他看见一堆新书本搁置在校门口。
“在车里待着,我等会儿回来。”桑基停车在校门对面,利落下车朝校大门去。
那莫没有回复他,这人走时还“特意”锁上门窗熄了火,只微微留下一点缝隙让那莫透气。
那莫的后穴还微微疼痛,四肢也酸乏无比。
幸好现在太阳已挂在山头,雅图帕夏天的阳光能热死人。他取下左手腕的发圈,熟练盘起及腰的金发扎起来,这下手腕上的刀割藏不住了。
蓝色眼睛向触不可及的学校看去,那莫算半个文盲,他把sel房间里的童话故事半猜半懵看完了,勉强能写出一百个字。
学校对他来说算奢望。
颇为感慨时,余光瞧见一个与桑基差不多身高体态的人,戴着金丝眼镜,白衬衫黑裤子,大约二十来岁的青年。一副文质彬彬的模样居然在搬书,而且搬起来轻而易举。
那莫七年里见过形形色色的男人,一眼认定这个人毫无攻击性,儒雅随和,应该是学校老师。
他正默默欣赏出了神,一道熟悉却又陌生的容貌出现在那莫眼帘。
一个小女孩
每每在路上遇见小女孩,那莫都要多看几眼,琢磨她几岁,比那莎南年龄大还是小,如果那莎南是这个年纪会长成什么样子。
她扎着一头黑棕色卷发,手里拿棒棒糖,一身干净整洁的红色连衣裙,眉眼的典型特征能让那莫认出她。
那莎南怎么会在雅图帕?
见那莎南朝街对面随意望了一眼。
眼眸里的目光相互触及,那莫心脏剧烈跳动,直到那莎南转回头都没有停下来。
那莫低眉苦笑,不知道是该兴奋还是沮丧,他的模样变化太大,那莎南理认不出自己理所应当。
他希望她忘掉在雅图帕的一切,包括他这个无能者。
手攥住皮质座椅,胸口骤然发紧,闭眼缓和情绪,他没有治疗心脏的药物,倒也勉强活到现在,简直奇迹。
再次睁眼,桑基出现在画面里与青年说着什么,而那莎南小心翼翼躲在青年身后,直到桑基摆手驱逐青年,面色不善,过马路朝车的方向走来。
“看见了?”桑基上车随口问,他没有发动汽车,悠闲自在地靠在方向盘上直溜溜瞧他:“你不想跟你妹妹见一面?我还以为你会砸窗户逃出去呢。”
“你猜错了。”
那莫眼珠子也打量桑基几分,剜了他一眼。余光不自主朝窗外瞟去,弱声道:“回去吧。”
桑基发出一声冷笑:“到时候别因为这事跟我闹就行。”
那莫还是那一贯说辞:“我怎么敢?”
等车彻底路过那两人,那莫欣赏起新修的学校来,他记得以前市里有一所学校,不过三年前破产关闭了。
桑基注意到那莫的目光,问道:“喜欢?”
“不喜欢。”那莫想也没想回复道。
这几年,那莫算是被桑基奇怪扭曲的性子折腾够了,学他的样子,正话反用阴阳怪气地乱来。
反抗不了他,那莫还气不死他吗?
桑基反而来了兴趣,侃侃而谈:“这学校和孤儿院合作办的,元释伊在里面当一个暑假的临时老师。”
“那莎南为什么会在这里?”那莫忍不住问。
虽然那莎南的毒瘾已经完全控制住了,但那莫还是不由得担心,她还算个孩子。
桑基道:“我怎么知道。那莎南不归我管。”
那莫心绪浮浮沉沉,没了声响,只在停车时默自来了一句:“我不想她再回到雅图帕。”
一字不落落入桑基耳中,却毫无反应,“下车,回去洗洗你那一身腥臭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