敲门声礼貌三响,那莫手边空空荡荡,猛然惊醒,心脏速率一瞬增快,看到那莎南在乖乖看书又躺尸般径直睡下。
“哥哥。”那莎南坐在窗边,询问道:“有人在敲门,要开门吗?”
她看起来精神气不错,反而是那莫整个人病怏怏的,昨夜卡尔又折腾他好久。
得到同意后,那莎南光脚小跑去开门。
门一开,那莎南往后退了两步,眼神躲闪往那莫这边看,再连滚带爬钻进那莫怀里。
“怎么了?”那莫定睛一看,是卡尔。
那莎南悄悄露出眼睛打量卡尔,这个人好高好壮,一拳能打死两个哥哥,五个我,不敢招惹。
那莫察觉不到那莎南的心思,往怀里拢了拢:“卡尔先生,你怎么下来了”
不对,这是卡尔的居所,那莫也管不着啊。
“你要出去?”那莫察觉卡尔穿的正装,“你的伤口还没有长好呢。”
卡尔说:“嗯,必须得去一趟。出来吃饭吧。”
等卡尔一走,那莎南仰头问:“他是谁啊?”
那莫思来想去也不知怎么回答,那莎南好奇心重,问题向来是一个接一个。
他斟酌道:“这栋房子的主人。”
“那哥哥跟他关系很好吗?还来叫哥哥吃饭。”
“嗯,很好。”
那莎南泄了气,从那莫怀里蛄蛹出来:“我有点怕他,这个叔叔看起来好凶。”
那莎南这个淘气包容易惹卡尔生气,那莫认真叮嘱道:“你不能叫他叔叔,叫他卡尔先生。”
“我叫错了他会吃掉我吗?”那莎南惊悚地奇思妙想。
“不会,他对小孩子很友好的。”
话罢,那莫抱起那莎南出房门,那莎南也喜欢赖在那莫身上。
但,卡尔瞥过一眼幽幽道:“她腿瘸不会走路?”
那莎南打了一个冷颤,背对卡尔在那莫耳边小声嘀咕:“这位叔叔管得好宽啊”
“别乱讲话。”那莫再次叮嘱。
他的叮嘱时常不管用,那莎南左耳朵进右耳朵出,那些乱七八糟的心思从前也没少在家里折腾。
卡尔坐在主位,那莫在他左手边坐下,早餐是牛奶面包煎蛋以及一块煎肉肠,但卡尔吃的不一样,他似乎吃完了正喝着一杯红酒。
卡尔不慌不忙地看那莫吃饭,那莫小口咀嚼着面包和煎蛋,一旁迟迟不散去的目光让他脸颊熏红,心不在焉咬下一口面包边,有些哽住。
那杯红酒抵了过来,卡尔说:“尝尝。”
那莫就着卡尔的手,尝了一小口。白皙透亮的颈部皮肤被血红色的红酒称得透亮,卡尔再盯着看就覆水难收了。
他准备出门,那莫下意识拉住他的衣袖。
那莫问:“什么时候回来?”
“可能晚上吧。”
卡尔心情颇好,靠近想吻他。可是那莫打了一个眼色,他那左手边正坐着一个啃肉肠啃得忘乎所以的小家伙,而且还歪头盯着他们看。
满眼的求知欲,可惜用错了地方。
卡尔不甘心,指腹抚摸过那莫的唇,依依不舍地离开。
目睹一切的那莎南,眼见那莫耳垂漫上一片霞红,“哥哥,你们刚刚是在干什么?”
那莫遮挡灼热的脸颊:“没没干什么,吃饭吧,你一会儿还要吃药呢。”
那莎南漫不经心道:“你好奇怪啊哥哥。”
那莎南的精力实在旺盛,尤其在这里吃饱了,更爱上蹿下跳。
他准备做一个名为“peteka”的小包,让那莎南在客厅踢着玩。“peteka”需要在包里装些小石子,在用软物捆绑小石子,踢起来才不会很疼。
一劳永逸的方法,那莫也能休息休息。
屋里盆栽全是土,那莫想去院子里捡些石子。
当沉重华贵大门发出闷响时,那莫察觉到无数双刺眼的目光,为什么别墅外有十几个拿武器的黑衣人。
只一眼,他们又齐刷刷转回了头。
外面的太阳亮得刺眼,那莫身子一沉,松下手劲关门。可是趁那莫出神的功夫,眼底的小身影钻了出去。
“那莎南,回来!”
刺眼的目光又覆盖过来。
他抓住蹲地上捡石子的那莎南,双手把她抱在肩上。等关上门,那莫再也忍不住怒吼道:“你乱跑什么?!”
不敢想如果那群人不是卡尔的人,他们会死得多惨。
“哥哥”她的手和指甲里蹭上泥土,捧着一堆小石子无助地仰望那莫。见面前一向心软的人没有反应,于是扑到那莫怀里,手里的石子也不要了。
“我错了,哥哥。你不要生我的气,我就只有哥哥你了。”那莎南紧抱住那莫大腿,抽泣道。
那莫蹲下身捧住那莎南稚嫩的脸,抹去脸颊上的泪珠。她才六岁,她都不知道什么叫危险。
“好了好了,哥哥不怪你了。”那莫把她抱到沙发上,耐心警戒道:“不要乱跑,万一又跑丢了,我怎么找你。”
那莎南一听那莫哄她,眼泪立马止住,小小的梨涡又挂在两侧,“哥哥最好了,我就知道我的哥哥最好了。”
这个小家伙玩他呢?
有点难以置信,但那莫被气笑了,他可没教那莎南这些东西。那莎南呲牙一笑,跑过去捡掉在地上的石子,刚蹲在地上,大门打开了。
那莫以为是卡尔。
一身摇曳多姿的红裙先挤进了门缝里,是个带墨镜珠宝贵气的女人。
“那莎南,回房间去!”那莫感觉到来者不善,嘱咐一句:“不准出来。”
那女人用十厘米高跟鞋踹走小石子,身后还跟着两个高大魁梧的打手。还好那莎南这次没乱来,听话回屋去了。
墨镜下的眼睛似乎在打量自己,忽地,她半拉下墨镜,像在确认什么,随即轻哼一声。
她一屁股坐在沙发上,斜靠沙发边缘的抱枕,一时间她仿佛与这栋高贵庄重的别墅融为一体,而一身白衫长裤的那莫格格不入。
受不了打量的目光,那莫好想躲起来。
她上挑眉头,红唇轻启:“终于见到真人了,小白花。”
那莫尴尬得笑不出来,什么小白花?
“你是谁啊?”那莫壮起胆子微声问。
“纳坦?卡尔没跟你介绍过我啊,我做酒馆生意的,跟卡尔先生有合作。”女人张扬起鲜艳的红唇,适当补充,“不过现在不合作了。叫我梅甘就行了,漂亮的小白花。”
那莫快起鸡皮疙瘩了,硬头皮回答:“我叫那莫,不是小白花。”
“说你是你就是咯。我做这么久生意,还没见过长得这么清纯的人。”她摘下墨镜,用黑色明眸上下打量那莫,自信补充道:“心思也清纯。”
那莫想终止这个话题,突然开口:“是卡尔先生让你来的吗?”
“不是。”
梅甘侃侃而谈,完全没有私闯民宅的意识。
“那”那莫哑言。
“我来找卡尔先生的,不过好像来得不是时候。”梅甘突然叹息一声,眼睛一亮又放在那莫身上,“不过,也不用找他了。那点小钱用你抵吧。”
那莫刚抬头,心扑腾一声坠到地底。
两个原本一动不动的打手,突然扑了上来。
“等等。卡尔先生不会同意的。”那莫此刻已经被堵到了角落。
梅甘优雅地打了个哈欠,摇摇头:“他会同意的。跟了姐姐吧,姐姐很有钱的,生意做得比卡尔稳定多了。你过去我那里,不让你坐台,也不让你当小妓,陪客人喝喝小酒都能赚翻。”
嗡———振动声贴着沙发表面传开。
“呵,有这么重要啊。”梅甘朝那莫勾勾手指,黑色指甲熠熠发光,“宝贝,你来接。告诉你的卡尔先生,你要跟我回家。”
那莫股股冒冷汗,颤巍巍接过手机,卡尔低哑愤恼的嗓音吓了那莫一跳:“女疯子。你有病吗?!还没到清账的日子,你他妈上我家里闹什么!给你五分钟,滚出来,不然我叫外面的人立马开火。”
梅甘大声嚷嚷:“哟,还开火呢,不怕伤到你的小宝贝吗。”
“你现在是胆子大了,都他妈是一个德行。”
那莫听到电话那头,什么东西被踹翻的声响。他从没见过卡尔发那么大的脾气,轻轻地唤了一声:“先生。”
“先生。你早点回来,好吗?”
电话那头静了。
可别墅里乱糟糟的,大门被外面的黑衣人踹开,华叔缓缓走来,刚被卡尔骂了一通,心里也揣着气:“梅甘小姐,这里不是你想来就来的地方吧。”
梅甘依旧端坐着:“不是你放我进来的嘛。噢,不对。原来卡尔先生什么都没跟你说啊,这个位置这栋别墅很快就没有了。”
那莫没听懂她的意思,只知道手机里的通话断掉了,卡尔也没给回复。
他躲在沙发后面,把烫手的手机扔在沙发上。那莫以为双方会对峙很久,可处在劣势的梅甘嫣然一笑。
她说:“那我走就是了。”
梅甘临走前回头,善良地对只露出半个头的那莫道:“下次见面,如果你还没死的话,我可不会放过你哟,小白花。”
阴冷的凉意攀爬到那莫背上,这女人怎么还诅咒别人。
金色日光被云层遮挡,风席卷大量的尘沙,看来冬天真的要来了。
“切,到时候带个累赘逃命吗?吝啬。”梅甘刚出别墅,回头冷哼道。
下午闹这一出,那莫涌现出一种无法言喻的焦虑和紧迫,仿佛即将面临铺天盖地的巨浪。
夜深了,别墅外总有些悉悉索索的响动。
那莫的心忽地往下坠,半梦半醒中感知温热粗糙的手紧贴在自己的腹部,房间里弥漫浓烈酒味。
“卡尔先生?”那莫被掌固得翻不了身,轻声问。
“先生,你松开我。”
那莫轻脚轻手挣脱着,怎么也扳不开贴在肚子上的手,无奈道:“先生你还醒着吗?那莎南要是半夜醒过来会被你吓到的。”
“你脑子里只有你妹妹,没有我的一点位置。”卡尔丝毫不顾及什么音量,本着把电灯泡吵醒的原则说话。
那莫趁卡尔松手,翻身捂住他的嘴。
卡尔轻而易举破开他的阻碍,补充道:“是个人都知道讨好主人,你说睡楼下就睡楼下我是养了一个祖宗,是不是?”
那莫不知不觉跨坐在卡尔腰间,“先生,你还醉着吗?”
“没有。”
看他因醉酒泛红的脸色,和前不搭后不语的话,是还醉着的。那莫叹出一口气,试图商量:“我们去楼上睡好不好?”
卡尔沉默不语,他不动就是不同意的意思,那莫也不见得拉得动他。
“那,我把那莎南抱上去。睡你的房间可以吗?”那莫提着警惕心问,毕竟连华叔都不会进卡尔的房间。
似醒非醒的卡尔:“不可以。”
果然
那莫出下下策,丢开卡尔在大腿上乱摸的手:“你跟那莎南睡吧,我走。”
“那莫。”卡尔忍着昏沉沉的脑袋,拉回那莫,“把她抱走,去找住家阿姨,二楼还有房间。”
那莫只在吃饭的时候见过住家阿姨,原来空荡荡的房子里还有其他人啊。
他拿衣服裹了裹那莎南,怀里的人哼哼几声,还好那莎南年龄小睡眠深。
二楼还有几间空房,没人打理冷得难受。
那莫给她开空调暖屋子都用了十几二十分钟。
待那莫收拾好回来,卡尔依旧躺在原来的位置没有动,偌大的床,他翻个身就能摔下去。
“先生,你往里面挪挪。”那莫费力扒下他沾灰的外套和裤子,用热帕子擦脸和手心。
卡尔一点反应都没有,除了均匀的呼吸。
他浑身酒气逼人,下眼圈厚重,眼眶边湿润润的。胡茬冒出长溜溜一截,扎手得很。耳根也滚烫熏红,那莫没忍住多瞧了几眼,还上手摸了摸。
打开窗子散散酒气,那莫也躺旁边睡了。
意外地踏实,无梦扰人。
第二天一早,那莎南的哭声响彻云霄。
这个房间里一点人住过的痕迹都没有,起身对上一张破碎的镜子,歪歪扭扭靠在梳妆台上。昨夜那莫怕那莎南醒,没有开灯,没注意这面奇怪的镜子。
她穿单衣,赤脚跑出房间,边哭边喊。
“哥哥,你在哪里啊?”
“我害怕。”
“你不要我了吗?呜呜呜呜”
卡尔厌孩症犯了,靠在门边抽烟,撇眉看那莫安慰抽抽嗒嗒的那莎南,好像在说,“再哭大点声,把房子掀翻算了。”
可当那莫抱上那莎南时,卡尔觉得那莎南根本没有害怕,她甚至直晃晃瞪向卡尔,有一头撞过来拼死拼活的意图。
“啧呵切”嘲笑三连,卡尔转身洗澡去了。
那莎南终于收住哭声,被带去餐桌吃早餐。那莫目光在那莎南身上时就委屈巴巴眼含热泪地望着他哥,目光一转移到别处就面无表情死死盯向门内传出水声的地方。
“哥哥,可以给我剥鸡蛋吗?”那莎南眼里水盈盈地,额头蹭了蹭那莫的手臂。
不讨那莎南喜欢的声音却说:“那莫,去给我找套衣服过来。”
鸡蛋硬塞进那莫手里,滚过桌子一圈,快速剥完放那莎南盘子里,转身去楼上拿衣服。
明明早晨,哥哥会跟她闲聊的,哪怕是听训。
“先生,我放在浴室里还是哪里?”那莫拿了一套卡尔常穿的衣服进门,顺带把屋门关上。
那莎南顿时食而无味。
浴室门咔哒打开,那莫明明看了好多次他的裸体,还是面颊绯红,羞涩之感疯狂涌出。
“衣服。”那莫递给他。
卡尔边扣上衬衫扣子边说:“你妹妹不是什么省油的灯,自己小心点。”
那莫一头雾水,那莎南才六岁,解释道:“她虽然比较早熟,脾气也有点倔,但还是很乖的,很听我的话。”
“随便吧。”卡尔穿戴整齐,不留商量的余地:“等有机会,我准备把她送走。这也不就是你想要的吗?”
卡尔越过他,留意一眼表上的时间。那莫也注意到他很匆忙,准备帮卡尔打开门。
手刚放在扶手上,卡尔一个欺身吻了过来,蜻蜓点水般一触即发。
“乖乖在家等我回来,那莫。”
卡尔一走,那莎南欣喜若狂,哥哥是她的了。
那莎南拉着那莫就想玩躲猫猫,以前在小房子里那莎南怎么躲那莫都能抓住她,但现在这房子这么大,她的小身躯藏哪里都可以。
她笃定哥哥一定猜不到她在哪里,因为自己撬开了一间屋子。
那莎南躲在桌子下,趴着累了,哥哥也还没有来,那莎南索性打开这间屋子。其实地下室并不好闻,随处可见的小虫子和隐隐散发的腐烂让那莎南想吐,可她好胜心更强。
“哥哥?我在这里”桌帘下有一双腿,尽管不像是那莫,她还是问:“哥?是你吗?”
额头触碰到冰冷枪管。
她知道是什么,刺耳的尖叫声从喉咙里溢出,又识相地捂住嘴巴。
“别开枪!”
那莫踉踉跄跄从未知的楼梯跑到地下室,这间屋子里布满刑具,那莫认不清这些功能各异的东西,脑子里挥之不去的是跪出一摊血迹的女人。
他哀求道:“华叔,别开枪,是我的错,我没有看好她。”
————“你害死了多少人,手上沾了多少人的性命,你就该下地狱”
那个疯女人的怒斥再次冲击那莫的耳膜。
卡尔到底用私刑处死过多少人?!
见华叔没有放下手枪,那莫颤栗地跪下:“是我的错。求求你放过她,她什么都不知道,她是无心的。”
枪口终于收回了,那莎南手忙脚乱撞进那莫怀里,止不住地哭。
那莫安抚着,目光颤颤巍巍对上华叔,后者却一个眼神都懒得施舍。
那莫抱那莎南回房间,他疲惫不堪道:“不准再乱跑,这里不是我们家。”
夜里,那莎南余魂未收也惊吓过度,连屋门都不敢出去。那莫哄吃药,生怕她的毒瘾会突然发作。
白天不安生,夜里也一样。
那个残缺的女人侵入那莫的梦里,挥舞着断掉的小腿,穿一身血色长裙,拖拽着膝盖朝他慢慢爬来,而那莫动弹不得。
她说,她怀孕了,但卡尔打掉了他俩的孩子。
那个未成形的胚胎也咕噜咕噜滚了出来,像下坡加速般冲向那莫,咫尺之间,那莫发现它狰狞而模糊奇异的脸庞好像他的妹妹那莎南。
卡尔不喜欢孩子,那莫记得。
那莎南是个小孩子,卡尔不会因为那莎南是个孩子而给她任何一点优待。
所以那莎南要乖一点才能不被卡尔抛弃。
但,今天。那莎南撬开了卡尔的私密地下室。
“咳咳咳”
那莫满头大汗,差点喘不上气来。支撑着坐起来,想去床边透透风。门外发出悉悉索索的声音,门缝也亮起光亮。
不能等华叔给卡尔讲今天的事情,不然那莎南就完了。
那莫确认那莎南熟睡着,撑着乏力的身子打开门,届时卡尔正把自己的外套递给华叔。
“卡尔先生,你回来了。”那莫走路有些踉跄,人也不够清醒,不过依旧看到华叔眼底的鄙夷之色。
但他没看见卡尔眼底的沉重与阴暗。
那莫说:“我一直在等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