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笙昨天做了细面条，韩璟下了两碗汤清味美的苏氏面，浇头是老陈做的卤牛肉，烫了几根青嫩的小菜心做点缀。
宁昭同肉眼可见的心情好，背着相机下楼来，坐上桌子第一件事是拍照发了个朋友圈。
清晨还有几分沁冷，一碗热气腾腾的汤面下肚，她脸上的腮红都自然了几分。韩璟洗完碗，帮她补完妆，将相机取过来背上，穿着外套去开车了。
钥匙一拧，油一给，引擎的轰鸣惊得张肃一下子坐起来了。他连忙跳下床打开床，正对上宁昭同笑吟吟的脸，还朝他招了招手：“再睡会儿吧！”
宁瑱从后面跟上来，揉了揉眼睛：“怎么了？阿娘——”
宁瑱愣住了：“阿娘！”
“走了儿子！合适的话阿娘会给你带礼物、我操！妈的老子头盔还没戴好！”
宁瑱目送两人消失在大门口，有点没搞清楚状况，抬手握住男朋友肩膀：“你钥匙为什么在玠光父君那里？”
“韩爸有家里所有车的钥匙，”张肃默默道，“他说他在家里多，方便接送家里人。”
宁瑱欲言又止：“韩爸……好吧，你管父亲叫什么？”
“爸，”张肃认真道，“对着他我能叫得出口。”
“其他人都不行？”
“喻哥不行。”
宁瑱点点头：“人总要有短处的，喻父君这么高又那么帅，不行也很正常。”
“……”
张肃拉上门，把老婆推进去：“你还没醒，继续睡吧。”
“他们说你拍得太讨好观众了，我觉得这话就没道理，‘足够深刻的东西一定让人不愉悦’绝对不是一个真命题，”走到山路上速度慢了，宁昭同从后面抱住韩璟的腰，把下巴搁在他肩膀上，“你方方面面其实都照管到了，只不过表现方式比较含蓄，有的得挖一挖的。就我个人而言，我很喜欢你的叙事节奏，有种令人舒适的完整性。当然，我知道，有人会说这就是讨好观众。”
戴着头盔，韩璟只能听个隐隐约约，知道她是夸赞，笑得很开心：“陛下喜欢就好。”
“又不是给我拍的，什么叫我喜欢就好。”
“谁说不是给你拍的？”
“别来这套，等会儿又要说什么从身到心所有东西都是为了我了。”
“嫌弃我了，”韩璟有点乐，转开话题，“昨晚梦见了我从蜀地北上那段日子。”
宁昭同回忆了一下：“有什么奇特见闻吗？没听你聊过这段。”
他解释：“那时候不敢进秦地，是从昆山绕的。第一次见到那么雄伟的山脉，第一反应是想带你去看看。”
她顿时笑眯了眼，调整了一下坐姿，把他严严实实地抱住：“那有空了我们去新疆玩一趟？”
他不是这个意思，但也没拒绝：“当时想着穆天子和西王母的故事，觉得你真是博闻强识的人，竟然知道翻过昆山过后的景象。后来我在蒙武手底下任五百主，一有空就朝月氏跑，但还是没能走到那么远的地方。”
她意识到了什么，嗯了一声，蹭了蹭他的肩头。
山路会车，韩璟避让了一下，等会过了才继续道：“阿绮，就算你说原谅我了，很长一段时间里，我也不太敢回忆当年的事。”
她捏捏他的脸。
他由着她捏：“现在想着，不管是当年还是现在，很多问题都是我的回避造成的：好像只要有一个站得住的理由，我就能说服自己不管不顾，把其他东西都留给你去消化。”
风声过耳，没有回复。
他略微有些失望，也不敢往后看，声音低了些：“阿绮，我不知道你还愿不愿意听这些旧事……我做错了很多事，我自己都无法原谅自己。”
他不该把觅觅和她扔在云梦毅然北上，说要负起对兄弟的责任；他不该为了一点颜面就不肯回咸阳，留给她和觅觅两地煎熬；更不该的，是不仅没能带她离开，还没能赶上见她最后一面，留于她那么多遗憾。
千言万语，还是一句歉意。
摩托车翻上山坡，他沉默着开进了一个破旧的院子，人去楼空，一树梨花开得正好。
他撤到不远处，抬起相机，把眼前一幕纳入屏幕。
微风徐来，吹起满树繁花和她的长发，她从镜头里静静看来，他按下拍摄键，突然眼泪就流了满脸。
“……别哭了，”看他越哭越来劲，她忍不住骂了一声，“我又没说怪你，我就是不知道说什么，咱俩不早就说清楚了吗，我没怪你。”
他知道自己哭起来很难看，但是实在忍不住，回身去蹲在破旧的墙根，肩膀一抽一抽的。
宁昭同捏了捏鼻梁，心说这群男的有完没完，她儿子都不用她这么哄了。但一个一米九的大男人缩成一团哭成这样，她看着看着也觉得心疼，起身凑过去，跟他蹲在一起：“还哭呢。”
韩璟不肯看她，别开脸。
“……你要问我有没有怨气，那我肯定有，想一次怨一次，怨一次想揍你一次，”她没什么好气，“但过日子不就这样吗，不开心的不想不就行了。闺女都那么大了，我能怎么样，还能离啊？”
离？
他转过脸来，声音有点闷：“什么时候结的？”
“是老子不同意吗？”她冷哼一声，“你就说，你想干啥，突然又提这档子事。”
“……没想干什么。”
他吸了一下鼻子。
他又不能让她别怨了，他自己都还没能原谅自己。
“那不许在我面前摆出这幅委屈样子，我又没欠你，”她不满，起身轻轻踹了他一下，“行了，我去年的写真忘拍了，今天给我补上。”
韩璟一愣：“那种写真？在这儿？”
宁昭同瞪他：“什么意思？”
什么叫那种写真！她的写真多正常！
“没问题！”他连忙表忠心，“来吧！”
“我觉得直男想不出这种角度，”晚上，崔乔帮忙选完片后，大胆锐评，“同同没有怀疑过什么吗？”
哪家好人会从后往前拍人家撅着屁股趴机车上的照片啊！
“怀疑什么？”韩璟懒洋洋地躺在床上，后仰着看他，“色吗？”
“你这不是要往外发的吗，为什么会有色不色这个评价维度？”
“色吗？”
“……色。”
可恶，怎么一条严严实实的牛仔裤能穿出那么色的效果！
“她去年的写真没来得及拍，就你往群里发的那个系列，”韩璟心满意足地解释，“以后我得把这个活抢到手。”
崔乔想起了一个年代久远的梗，关于同同的男人都可以凭手艺在她家里找一口饭吃，忍不住笑了一下，然后开了个玩笑：“同同这个计划，是准备再过十年发给年轻男人看，让他们哀叹没有赶上她的青春吗？”
韩璟一听，翻过身看他，有点认真：“你是真不待见舒席玉啊？”
“我对他能有什么待见不待见，我都比他大多少轮了，”这话崔乔说得还挺感慨，“大部分是玩笑吧。不过我觉得不是没有这个可能，你在家多，你多看着点儿。哦，你叁月份是不是有个综艺来着？”
“对。”
“演技综艺，想起来了，”崔乔点头，然后说了句厚道话，“将军，当年骂得过了点，有一说一，你的演技还是过得去的。早年那些弱智角色演不好不是你的原因，是角色本身就很弱智，正常人是理解不了弱智的。”
韩璟踹了一下他的凳子。
崔乔乐得不行：“我说真的，而且你的台词很多人都夸过，意群顿挫很出彩。”
“别夸了，不喜欢看你张嘴，”韩璟有点不耐烦，转念又炫耀了一句，“今天阿绮夸我了，说《两小无猜》拍得好。”
崔乔点头：“是挺”
门口一阵哄笑打断了他的话。
韩璟起身开门，看见一大群孩子簇拥着宁昭同上楼，宁昭同看见他，含笑招呼了一句：“念念他们的美食号发视频了。”
崔乔从后面探头：“叫什么来着，我也看看。”
招质走在最后，直接过来把平板塞给他，忍着笑小声道：“允允姐说哥夫是粤圈太子爷，会穿二十块的短裤和十块钱的拖鞋开一百万的豪车，然后带念念哥去山里的农家乐吃现杀活鱼和散养土鸡。”
一个老梗，崔乔看了几眼就塞回来了，没什么反应：“上去吧，我再跟将军玩会儿。”
招质应声，对着后面的韩璟眨了眨眼：“妈妈往群里发了张您的照片，看角度应该是偷拍的。”
韩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