食堂那边提前说了今晚聚餐,宁昭同练完据枪回去洗了个澡,踩着点到了聚餐地点。
火锅加烧烤,香飘十里,大家人来人往地取着食材,偶尔有人给她打个招呼,看着气氛特别好。但是宁昭同找了一圈,愣没看到多少熟面孔,最后终于找到个傅东君:“哥,他们都没来啊。”
傅东君正在聚精会神地烤手里的肉串,头也不抬:“都站岗去了。”
“啊?”
“今儿除夕,是不是没想起来?”傅东君快乐地撒着孜然,正想放点辣椒,想到师妹不吃,连忙放下了,“除夕夜干部站岗,传统了。”
旁边一人笑道:“他们那儿全是干部,这一走可不没剩几个人了。”
宁昭同不太明白,坐到傅东君旁边:“那你怎么没去?”
“……”傅东君抬头,怒道,“你这丫头会不会说话,什么都问!”
她匪夷所思:“不是吧,你混了快十年都没提干?”
旁边听见的人不由哄笑。
傅东君忍气吞声:“你哥我是士官,他们用不着那么多人。”
宁顾问毕竟还是很有些做军嫂的自觉的,对这个事基本了解:“我记得全日制本科表现优秀就可以士官提干吧?你就算研究生没毕业,好歹也是211学士,怎么说,那就是表现不优秀了?”
旁边人都笑喷了,饮料洒了一桌子,连忙拿抹布来擦。
一人好心为傅哥搭梯子:“那个途径提干很难的。傅哥应该是起点太高了,一去就跟着陈队长混,满地都是神仙,再优秀都衬得平凡了。”
宁昭同惊讶,小声道:“你们这么厉害啊?”
傅东君拼命告诉自己就这一个妹妹就这一个妹妹:“你知不知道他们是谁?”
她摇头。
旁边人笑:“顾问听过雪豹突击队吗?”
“好像听过,很早以前看过的电视剧里,”宁昭同顿了顿,看着他们的臂章,“那个,你们就是雪豹啊?”
旁边人很是耐心:“对,我们就是雪豹,武警特战,驻地在广州。”
“哇,怪不得那么厉害,”宁顾问赞道,又问傅东君,“我记得你们不是武警吧?”
傅东君为自己妹妹的缺乏常识无话可说,塞了一把肉串过来:“快吃吧你。”
还是旁边人帮忙解释:“他们是陆军特战,和我们不是一个体系。”
另外一人笑道:“我都没想到这回的任务会有你们一起。”
傅东君下巴一抬:“受宠若惊啊?”
“屌!摸到鬼了!”
众人大笑。
有人看她有点迷茫,给她解释:“他们单位密级太高,连个名字都不知道。以前倒是听过一些传闻,但从来没见到过真人,这不是摸到鬼了嘛?”
旁边人也道:“你别说,当时我还挺不服气的。红海这片儿的任务一直是我们的事儿,结果一来老大就直接把指挥权移交给陈队长了,我就想着凭什么……”
“哈哈,咱们擅长的是城市反恐,丛林沙漠这种地形他们才是天花板。”
“我就不信他们天天在沙漠里训练!”
“那把新疆的山鹰拉过来不是更合适吗?”
“就算人家在新疆也不是天天沙漠里打滚儿的好不好……”
傅东君按捺着得意:“全天候全地形作战没跟你吹啊,不服练练?”
“我靠!你还嘚瑟起来了!”
宁昭同懂了,轻踹傅东君一脚,小声道:“你们那么厉害啊?”
“厉害不还得被你嫌弃吗?”
“谁嫌弃你了。”
“你,你嫌弃我不是军官,”傅仙女呜呜,“以后回家都低人一头了!”
“?”她笑骂一声,“犯什么神经病,我是真不了解。你们单位那么牛逼,那你肯定也牛逼,我又不指望你给我挣脸,当不上官就当不上吧。别哭了东君,妈妈永远爱你。”
众人都笑得厉害,这两兄妹的相处方式太有意思了。
“行了行了,”傅东君不想跟她扯了,递来一盒烤好的肉,“反正你也不怎么吃,去慰问慰问领导们,多少是我傅东君的一片心意。”
她挑眉:“心意领了,提干算了?”
“?”
傅东君大怒:“快爬!”
宁昭同笑着跳起来,后面跟着一串哀嚎。
方圆百里就这么一支独苗怎么还给赶走了啊!
沙漠里的星空一望无垠,干净得能看见天河流淌。
宁昭同站在大门口吹了一会儿风,用望远镜确认了目标背影,深一脚浅一脚地爬上了陈承平的山丘。为了避免误会,她还特地先叫了一声:“送饭了啊!”
陈承平压根儿没个站岗的样子,舒舒服服坐在顶端,枪放在手边,惬意得像在打瞌睡。听到声音,他转过头来,夜色里眼睛异乎寻常的亮:“嚯,今儿首长级待遇,宁老师亲自给送饭。”
“你不能被叫首长吗?”宁昭同把铝制饭盒扔给他,“刚他们还跟我科普呢,说他们是武警特战,雪豹突击队的,你们是陆特,不是一个体系。”
陈承平没好意思直说:“一般团级以上主官叫首长,搁我们这儿,总得沉总那级别才好意思叫。”
“沉平莛?”她想起什么,“对,他早年也是部队先混过的,出来转行政。加上攀上了贵人,从此青云直上,五十岁不到就副国了。”
陈承平笑:“所以我劝你大腿抱紧点儿,说不好哪天咱一打开新闻联播就是他。”
她跟着笑:“得了吧,真到那天受的罪比沾的光多得多了。”
“哎,这话没错,别一门心思想沾光就受不了罪,”陈承平尝了一口就放到一边了,傅东君这烤的是个锤子,辣椒都不放,“这说明咱家家风优良。”
“这说明咱家都怕麻烦,”她纠正,又笑,“那你在我这儿地位比他高,我可没给他送过饭。”
这话说得他心里怪舒坦的,拿过她的左手,在掌心磨了磨:“不过……咱在这儿聊啊。他这几年风头是真的劲,姜出门回回都带他,看着比养儿子还上心。这明年换届,他总得有个说法,至少常委没问题吧?我听他们说得更过分,说他有军部撑腰,往后姜不敢干的事儿,他都能干了。”
“是风头劲啊,不然‘沉总’那么高调的称呼能叫出去吗?他也头疼着呢,姜有意要把他架上去烤,想下都下不来,”她顿了顿,“还有你说军部关系,这事儿能拿出来说吗?他要真就上不去,军部准备怎么样,逼宫啊?”
“我去,你怎么比我还敢说,”他惊讶,倒也不太严肃,“你这意思是,主席不想让他接班。”
她把腿盘起来:“咱国的权力架构在49年第一次成型,76年洗过一次牌,89年、97年,都零零散散有些动作,往后格局变动就不大了。师生联合、翁婿联姻、同学情分……政治家族的影响力是盘根错节错综复杂的,即使是姜这种异数,也不可能为所欲为。但是他不喜欢别人有太多意见,所以推出沉平莛这个靶子,帮他平衡那些异议,也挡住可能的暗箭。但是,盲人复明后的第一件事就是扔掉拐杖,沉平莛的处境,说实话,其实不是太好——我说清楚了吗?”
“清楚清楚,”他点头,有点纳闷儿,“你怎么了解那么多?”
她不是哲学老师吗,怎么都开始研究党史了。
“这就多了?”她笑,“你到底知不知道我跟沉平莛是什么关系啊?”
陈承平想了想:“他想跟你结婚。”
“他为什么想跟我结婚?”
“……他喜欢你?”
宁昭同看着他。
陈承平轻咳一声,坐正了一点:“我随便说的,你说,你说。”
“他觉得自己这个岁数不结婚,影响政治形象,而我算是一个比较理想的结婚对象,”她都有点感慨,竟然到现在才有机会把这些事拿出来讨论讨论,“除了我的学者身份比较清贵外,他更看重的是,我能帮他在应酬里处理好一些东西。我觉得要做到这一点不是一定要成为他的妻子,他如今也认同我,所以没再执意要求我跟他结婚,虽说,他也没有特地澄清我和他的关系。”
他听得都有点难受了:“意思是你现在要跟他一起出席应酬啊?喝得多吗?”
“还好,我装醉已经炉火纯青了,改天装一个给你看看。”
他笑,片刻后轻轻揉了揉她的手:“你也不容易。”
“真的还好,”她往下坐了坐,把头靠在他肩上,“就是很多时候会觉得毫无意义感。我不从政,也没想过向别人卖弄我在高官面前的体面,那我能剩下的就只有满眼的虚伪,还有满心的空虚——沉平莛还不给我开工资。”
他又心疼又好笑:“那沉总确实抠了点儿,逢年过节好歹打发两分。”
她瞥他一眼:“那你找个机会卖妻求荣去,这样你爬上去了,我也有钱花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