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被周寒之召唤到了半山别墅。刚进正厅,我一眼就看到了坐在茶几前的三人,分别是周寒之,沈华兰,和林西西。沈华兰神色凝重地端坐在沙发正中央,林西西紧挨其坐着,表情温顺乖巧。而他们的斜对面,周寒之独自坐着,双腿优雅地交叠,整个人散发出一种拒人千里的冰冷气息。见我进来,三双眼睛齐刷刷地看过来,神色各异。沈华兰微微欠身,朝我招了招手,带着一丝歉意道:“絮絮,不好意思啊,大老远的还把你叫来。”语气挺客气,但说话间,她还是朝我挤眉弄眼,拼命的使眼色。焦点嘛,都放在一言不发的周大总裁身上。我顿时心领神会,看了一眼周寒之,礼貌道:“周总把我叫过来有何指教?”男人抬了抬眼皮,捞起手上的平板,往茶几上一丢,冷冷道:“孟经理自己看吧。”我弯下身拿起平板,随意瞄了一眼后,一行写着“青年企业家周寒之向母校南大捐赠三百万,为企业家助力教育的胸怀鼓掌”的新闻便落在我眼中。京港晚报发布的新闻,首发时间在两个小时前。不得不说,京港报社的办事效率还是挺高的。可明明是一条夸赞内容,周寒之为何兴师动众地让我来半山别墅,用的还是这种不咸不淡的口吻?联想电话里男人质问的语气,我试探道:“是一条报道周总善举的内容,有问题吗?”我话音刚落,周寒之便一个冷眼扫过来,黑眸犀利而冷漠:“有问题吗?这不得问你吗孟经理?”我听着这阴阳怪气的语调,愈发迷惑,下一刹那,又听到林西西说:“南絮姐,其实你的心思我跟寒之都能理解的,可你千不该万不该,不该把伯母牵扯进来啊,毕竟她那么疼你。”沈华兰听到这话后一脸迷惑,气呼呼道:“林西西你没事瞎掺和什么呢,消息是我让京港晚报的记者发布的,跟絮絮没关系,再说这记者写的全是褒奖之词,哪里有问题了?”她说最后一句时紧盯着周寒之,像是要在他面前极力替自己辩解。但她每多说一句,周寒之脸就更沉一分,她说最后一句时,男人的眸中已经跳动着愤怒的火焰,像是随时准备把某一片空间灼为灰烬一般。“伯母,你有所不知,”林西西低垂着双眼,模样委屈极了,“现在这种时候,褒奖就等于捧杀,而且严教授提出的三百万也不是个小数目,寒之总得慎之又慎。”听到“严教授”三个字时,我跟沈华兰皆是一愣,像是抓住了某种关键性字眼一般,沈华兰看看我,又盯着林西西,问:“你说的严教授,是跟絮絮交往的那位?”林西西小心翼翼地瞅了我一眼,没说话,算是默认了。沈华兰见状脸色突变,眼珠子上下转动了几次之后,又看向我,问:“不对啊,这件事跟严教授有什么关系?”“校企合作,是严教授在中间牵线搭桥,”林西西抢白,声线里带着一丝惊惧,“这三百万也是严教授提出的。”说到这儿,我这才品出味来。敢情周寒之大晚上的把我叫到半山别墅,还摆出这幅兴师问罪的模样,是觉得我“怂恿”沈华兰跟京港晚报记者联手一事是别有用心。准确地说,是为了那三百万捐赠款。理由很简单,像京港晚报这样的大众媒体,受众多,消息快,所以一旦发布出去的新闻,很快就会在京港乃至全国发酵,连撤回的机会都没有。周寒之给我看的这一条也是。说是夸赞,但在周大总裁眼里,我是故意怂恿沈华兰给他戴高帽,毕竟捐赠三百万的消息一放出去,整个京港的市民都会知道这件事,大到几大豪门,小到街坊乡里,周寒之就是再不乐意捐,也得把这件事给办妥当了。否则,无论是周家还是荣域,都丢不起这个人。
我这才发现自己竟然如此聪慧,一招借刀杀人玩得比他周寒之还要溜。“絮絮,”沈华兰似也品出了其中的问题所在,盯着我,不可思议道,“所以,你……真的是为了严教授才……”我视线看过去时,沈华兰默默地咽下了没有说出口的话。而林西西,又迫不及待地朝我扔石头:“南絮姐,其实你不用这一招,寒之也会给南大捐款的,那里毕竟是我们的母校,寒之对它也是有感情的。”我差点儿气笑了。哦,周寒之对上了四年的南大有感情,却对我这个追了他六年的舔狗弃之如敝屣?我是不是还得夸他一句情深义重?沈华兰听不下去下了,瞄了我一眼,问:“絮絮,你倒是说句话啊……你不是说发这条新闻可以帮寒之扭转形象吗,怎么……”“伯母,这才是最大的问题所在啊,”林西西忙接话,解释说,“京港晚报这边消息刚一出,南大那边就收到了收到了一位优秀毕业生的三百万捐赠款,一个大张旗鼓,一个低调行事,二者一对比,大家怎么看荣域,怎么看寒之。”我闻声也是一愣。优秀毕业生的三百万捐赠款?谁会一下子这么大手笔?但不管是谁,在这几人眼里,“出谋划策”的我,确实让周寒之和荣域陷入了一个尴尬的境地。可事情偏偏就是这么巧。现在我就是长了一万张嘴,也说不清了。而沈华兰看我的眼神,也从刚才的温和劲,变成了现在的质疑。就在我准备替自己辩解两句时,突兀的手机铃声忽然在室内响了起来。是林西西的电话。她惊讶地瞥了一眼,看着周寒之道:“是宋晴学姐,估计是查到捐款的学生身份了。”我的耳朵也跟着竖了起来,下一秒,就听到林西西说:“什么?冯文婷?那不是冯文灼刚刚留学归来的妹妹吗?”冯文婷。给南大大笔一挥捐赠三百万的人,居然是冯文婷!果真如此,有着宏图背景的冯文婷此番举动岂不是变相地打了荣域的脸?而使得荣域和周寒之陷入如此尴尬的境地的,又是那一通被我“怂恿”的报道。倒霉如我,明明是想借捐赠一事替投资人分忧,现在却落个里外不是人的下场。“所以,”一直沉默的周寒之忽然开了口,凛冽的眸子落在我脸上,“孟经理还有什么可解释的吗?”说是询问,可周寒之那要吃人的眼神告诉我,他已经给我定下罪名了。沈华兰的质疑声也压在我的耳边:“絮絮,这不是真的吧?”我看着那张保养得当的脸,忍不住扯了扯嘴角,又听到林西西说:“我想南絮姐肯定不是有意的,她应该就是想早点儿帮严教授解决问题,所以……”“是这样吗?”男人修长的手指在沙发的扶手上点了又点,随即横眉一扫,盯着我问:“孟南絮,是这样吗?”我忽然觉得自己没有辩解的必要了。我想,既然罪名已经担下了,那三百万的捐赠款总得要到位吧?于是我轻声道:“请问周总打算什么时候把这三百万的捐赠款汇给校方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