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仗打得前途茫茫,但歌里夫家荣连九族,女家禄载千箱,都是累世的忠良。
我和英晓露一个是形婚基佬,一个是闺中困兽,不仅事事相称,头头相当,过不了两年还有两女牙牙学语,五男雁雁成行。
人人都开心这桩婚事,偏我不识相。
我坐着黑黢黢的车里一动不动,车外的人扯着嗓子直唱“且看抛赏,毕不寻常”。等车走得越来越慢、有人嘭嘭直捶着车壁,我才想起怀里这盘银钱是做什么用的。
我掀帘钻出,正听见车夫甩了个炸响的鞭花。
原来是有障车的青皮一心出风头,已经挤上来攀住了车辕,跟车的秦家人越叫他下去,群众越是看卖艺般替他叫好。
与我四目一对,他非但不惧,反而邀功般朝我捧着的漆盘直努嘴。
我单手抱住漆盘,问道:“你想上来?”
那青皮愣了愣,大概他闹过千百回,第一次遇到新郎提这种问题。
我迅雷不及掩耳地拽住他抱着车辕的胳膊:“那你上来吧!你们这么高兴,换你们去结婚。”
那青皮不知是觉着尴尬了,还是终于想起我是他惹不起的权贵,他把两脚落回了地上,点头哈腰,想把手抽回去。
我仍把他拽得死死:“嗯?不愿意?”
他拼命摇头,一边使劲往反方向挣。
说得也是,这样心甘情愿搬石头砸自己脚的蠢事只有我会愿意做。
我猛然松手,那青皮失了重心,跳舞般跟着车蹿了几步,还是滚倒在地,被后面涌上来的人踩了几脚。
狂笑四起,这一出逗得大家更开心了。
我也大笑起来。
我把铜钱大把大把撒向人群,像把一瓢瓢冷水泼进滚开的油锅。
第99章
英晓露比我更像赶着去打仗。
上车时是一道残像,下车时我刚把头伸出车帘,她的红裙就翻滚到了门边,连在喜堂上的三叩九拜都像开了三倍速,没有一下和我磕在一个拍子上。
简直不是赶着去打仗,是赶着去投胎。
好像她跑得快一点,就能摆脱这讨厌的一切,奔向新生了。
徐姨娘虽然和秦横的亲妈也没啥区别,但毕竟是个姨娘,只有秦横有资格受儿子和媳妇的大礼。英大帅病得卧榻不起,英大公子坐镇银辔,英长风来送妹妹出阁。就椿萱来看,这场婚礼太不圆满,但胜在我们还请来了最高领袖陈昉陛下。自古君在亲前,得他叨逼叨几分钟主持婚典,比什么都有面子。
礼一成,新娘先退场,抛下我一个人挨桌陪酒。
秦横眉开眼笑地押我去给沈霄悬敬酒。
好像今天的地心引力比平常小,他不仅走得格外轻快,还得用点劲抓住手里的东西,不然一撒手,杯子就会飘向外太空。
他秦横一路都在教我做人:“等下好好敬你沈师叔!你是不知道,晓露她爹那边,还有陛下那边,人家不知道帮了多少忙。要不是他,你今天别想成得这么容易。”
沈霄悬坐在桌边,见他大师兄走近,忙站了起来。
我越走越慢,还有三步远时终于到了极限,我再不愿意离他更近了。
千般滋味往我喉咙涌,把秦横教的几句好听话冲得一干二净。
秦横见我杵着不动,在我的腿弯踢了一脚,我没奈何,只得做势往下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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