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子掀起沉重的眼皮,一脸茫然地看着沈姜,许久,才露出一抹舒心的笑:“沈哥哥,你回来了?老爷子……”她的手无力地抬起,又指向一处废墟,干枯的眼角被泪水浸湿。她感觉嗓子沙哑疼痛,说话难受,见沈姜只是看着她,她突然有些焦急,只能不停地念着:“老爷子……老爷子……”
沈姜突然明白了过来,顺着她手指的方向,他在废墟下看到了被烧焦的衣袍,他轻轻放下女子,走到那堆废墟下,一块块将柱子、瓦片移开,才在一块断壁下找到了端然而坐的老人。看老人神态怡然,不畏生死的神情,他心口疼痛。
这个老人,他总爱与其嬉闹斗嘴。就在前夜离开前,他还在与老人拌嘴,不过转瞬之间,老人便与世长辞了。死后,依旧身姿端正,不卑不亢。
沈姜发觉自己没有哪一刻,如眼下这般崇敬这个老人!
沈姜正对着老人跪着磕了三个响头,突然看见眼前多了一小团布包,他低头去看,之前那女子正笑着看着他,虚弱地说道:“老爷子拼命护住我,让我……要将这东西交给你。我也没辜负老爷子的期望。沈哥哥,最后,能见到你……真好!”
沈姜已哽咽得不能言语,看到她托着布包的手臂突然垂下,他赶紧倾身扶过她的身子,再如何焦急地呼唤她,她都不再回应他。
两日后。
倾盆大雨从天而落,蒙蒙水汽中,哒哒马蹄溅起水花,终于在一处废墟处停下。
听闻身后的马蹄声,沈姜缓缓地回头,见到策马冒雨赶回的同门女子王凌燕,他撇嘴笑了笑,并无言语,又静默在大雨中。而女子见此情景,知晓他人告知的消息并未出错,她连夜赶回,终究是来迟了一步。她跨马而下,掀了头上的斗笠,露出一张年轻秀丽的脸。她几步跑到沈姜身边,看着雨中的残败之景,不由得皱紧了眉头,下一秒,她快速冲进废墟中,哭喊着:“老爷子!老爷子你在哪儿?我回来了!”
雨声将她的声音吞没,她又不死心地喊叫了多声,如疯了般拼命地在废墟四处寻找。最后,终究无力地跌坐在雨里,声音嘶哑地抱头痛哭。
“师傅,徒儿回来了!师傅,徒儿回来了!你出来见我啊!”
沈姜看着王凌燕蜷缩在雨中,心中不忍,上前拉起她,她反而紧紧地扯住了他的手,仰头问道:“沈姜,你将老爷子和其他兄弟姐妹葬在了何处?”
沈姜抬头望了望连绵起伏的青峰,一脸痛色地说道:“山脚下。”
一座座坟头立于山脚,门中二十多兄弟姐妹,却只有零零散散几座坟头立了墓碑。王凌燕一一祭拜,走到刻有“恩师沈金钩老先生之墓”的墓碑前,王凌燕的头抵着碑身,好容易收住的泪水又在此时此刻汹涌而出。
哭过后,她的眼中一片澄澈,带出丝丝冷气。她咬牙切齿一字一句地说道:“老爷子,我定会为您和门中的兄弟姐妹报仇雪恨!”
沈姜听出她话语里刻骨的恨意和坚定的决心,不安地唤了一声:“燕子?”
王凌燕起身定定地看着他,冷声道:“沈姜,你没想过要报仇么?”
说着,她指了指一旁的一处墓碑,碑上刻着“亡妻花氏和裳之墓”及死者的出生年月和死亡年月。想起那个活泼天真的傻姑娘,那个总是甜甜地唤着她“凌燕姐姐”的傻姑娘,她心头一颤,泪水又浸湿了眼眶。面对着沈姜,她的声音已经哽咽:“你没想过为师傅……为你那未过门的妻子报仇么?”
沈姜的眼底一片漆黑,他抬头问道:“找谁报仇?还有,我一直好奇,你本在鲁南一带办事,又是如何得知门中会出事?”
王凌燕道:“我进过平清王府,并未找到雇主所说的东西,而平清王也早有防备,当时陷入险境,我本以为难逃一死,谁知平清王却说愿意放了我,告知我门内会出事。我起初还不信,因你离得近,便飞鸽传书与你,让你先回来看看。”
听后,沈姜若有所思地看向一处。随后,他又问道:“你能脱险,是与平清王达成了什么交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