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慕菲权衡良久,真真曾因为不肯和风流表兄订亲离家,她和青娥又极要好,不如索性把她姑嫂两个都瞒过,送她二人到乡下去住。到成亲前日接回来,守的严些儿送上轿就完了。一来妹子得嫁佳婿,二来偷情之事可以捂住,与各人名声都无碍。越想越觉得此计大妙,笑嘻嘻回来,对真真道:“你们几时去庄上?”
真真笑道:“只隔了十来里,几时去都使得。”
王慕菲道:“爹爹还主张要把妹子嫁把苏家呢。依着我,你不如就带妹子到乡下去暂避。回头我再和爹爹说,苏家媒人再来打发了就罢。也省得爹爹晓得了寻妹子闹。”
真真觉得有理,就叫使女们打点了几件随身衣饰,因庄上自有人使,王慕菲又要在家支撑门户。只带了小梅,和青娥并青娥的使女四个人坐车出门。春杏送至门口,悄悄儿问:“小姐,还要不要捎信把大小姐。”
真真微微点头道:“回话叫他到我们庄上去。你在家里万事留心。大姑奶奶那里看着些儿,休要叫她磕着伤着,到底是老爷的亲姐姐,休要墙倒众人推。”
青娥坐在边上,轻轻哼了一声,真真叹息,靠在板壁不再说话。只听赶车的甩了甩鞭子,车轮慢慢滚动起来。
真真这个庄子本是尚老爷有一回心血来潮嫌城里太吵闹,在离城十来里处寻了块地方,建了一所小巧精致花园,又爱庄前庄后的水田漠漠,白鹭湖影,索性把四下里都买了下来。虽然水田只有二三顷,却有一个方圆数百亩的大湖在庄侧。尚老爷因小女儿嫁的不好怕她衣食不周,又怕她不会经营,所以庄里全是尚家旧人,虽然名份上是把了真真,其实还是莺莺照管。只是莺莺看不惯真真的公婆为人,拦着不许爹爹把契纸当妹子公公婆婆的面交把她。
真真又因大姑子也防着亲生爹娘存金珠,姐姐这样安排自是依从。所以她两个要事体机密,连王慕菲和李青书都瞒过,只说这所庄子的契纸不晓得爹爹放在哪里,哪一日得空再来寻罢,其实所有要紧物事和金银都藏在她家苏州老宅的密室里,除他父女三人外,并无人知晓。又使了几家忠仆在那里居住看守,端的万无一失。
真真指着不远处的一汪碧水和小姑说:“前边就是,看见那个小庄没有?”
青娥还有些孩子气,看到好景致就忘了气恼,扑在车窗边,笑道:“还有船呢,是嫂嫂家的么?”
真真微笑道:“那是撒网捞鱼的船。若要在湖上耍,另有画舫在船坞里呢。”离了公公婆婆,就好比孙猴子头上移走了五行山,她也快活,带着小姑子在庄上各处游玩一回,就在她从前常住的松晴馆住下。
第二日早晨姑嫂两个在松荫下梳妆,正说话儿,却见尚莺莺的一个心腹寻来,磕头道:“三姑太太那边不晓得为何急着下订,昨日就和二小姐家换了庚贴。二姑爷还说下个月的十五是中秋,日子极好,要那日迎娶。三姑太太也许了。”
真真听得呆了,手里的牙梳跌到地下,喃喃道:“怎么会如此?阿菲明明说了要回绝这门亲事的,怎么我们一出门就变了?”
青娥面色发青,向后一倒。还好那个媳妇子年纪大些,上来扶着她掐了人中,又灌了些白水。青娥睁眼,哭泣道:“我不要嫁他。”
真真心里恨的咬牙切齿,道:“收拾东西,咱们回家问你哥哥去!”
那媳妇子笑道:“二小姐莫急,大小姐就来的,不如等大小姐来到了一同商量,也不急在这一时。”
真真想了想,安慰小姑道:“妹子你莫急,嫂嫂不会眼睁睁由着你嫁到火坑里。我姐姐最有计谋,我们等她来,一起拿主意。”
青娥呜呜的哭起来,掩着脸奔回卧房。因此事是自家相公主张,真真不好多劝,坐在房外也自恼火。少时莺莺风风火火的进来,道:“我也是昨儿半夜才得的消息,又使人去你家和三姑母处打听的清楚。苏家表弟怎么做出这样事来?还好三姑母不晓得她儿子偷的是你大姑子呢。”
真真苦笑道:“姐姐请坐下吃口茶顺顺气。阿菲昨日明明和我说过,要回绝了这门亲事,谁知他居然哄我”
莺莺抢白道:“你相公和我姑母两下里各怀心思,若要退亲,必要说清缘故。你家王举人最好的就是面子,如何肯说?就是三姑母也不肯认。与其吵翻了闹得天下皆知,不如若无其事速速把妹子嫁了。结了亲,就是你三姑母日后得知,也不好和你们王家闹的。果然是举人,打得一手好算盘。”
真真咬牙,气道:“到底名声要紧,还是妹子的将来要紧。这样嫁把他,也是日日吵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