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心肠已经被揉烂了,此时听到自己曾是何青圆的盼头,只觉心脏一阵抽痛,沉默了好一会,才道:“我做得不够好,我那时尽想着自己玩了。”
何青圆用帕子轻轻按在董寻舟的眼睛上,董寻舟闭着眼,隔着薄薄一层纱,感受着她的触摸,只听她认真道:“爹娘兄姐,不都是只想着自己的日子吗?人都是一样的,祖母待表哥你并不好,表哥还肯一次次上门看我,给我带来外头的新鲜气儿。你恐怕不知道,我有多感激。”
董寻舟听着她这番话,原本被她擦干净的视线又模糊了起来,如果说方才的哭是为他自己的话,那现在的眼泪纯粹是疼惜何青圆的。
“我去求求鹤望,让他别跟你姐姐赌气了。”董寻舟囫囵抹了一把脸,强打精神说。
何青圆轻轻笑了一声,道:“我不知道祝公子是怎么想的,但姐姐这人看着精明,实则糊涂,连自己的心都看不明白。她总有一日要后悔低头的,但不是眼下,现在她觉得自己只要熬过这一劫,便要涅槃重生了,又怎么会把这条活路让给我呢?”
董寻舟听不太懂这句话,只觉得何青圆有些不同了,他定定地看了她一会,小声道:“我倒宁愿是他了,起码……
起码何青圆不会经历这摧折心肠的一遭磨难,被碾得粉碎,又要将自己一片片粘起来,没人帮她一把。
“都要各自婚嫁,就不提了。”
何青圆别开眼去,看着如盐如雪般的月光忽然被一片阴云吞吃,周遭一暗,叫人有些心神不宁。
董寻舟搭着何青圆的手站起来,攥着她的帕子没有还,由她陪着出了园子,又一个人慢慢往东边走去。
浮夏跟了几步,见他被一个婆子发现了,这才悄悄折返回来。
何青圆提着灯笼站在昏暗处,正仰脸寻着墙头上月光的痕迹,晦暗的夜色中只有她明亮美好得像是被灯笼的光芒涂出来的一处缺口。
“姑娘,怎么了?”
何青圆摇了摇头,道:“没什么,被表哥哭了一场,我心里也乱糟糟的,恍惚间总觉得风里有东西。”
“风里有什么东西?晚掉的叶子吧。”浮夏说着,莫名觉得后脖子凉凉的,转首看去,只见到静默而黢黑的林子。
今晚是浮夏值夜,开春的时候何青圆就不叫她们歇在床边脚踏上睡了,而是在内室门边铺了褥子好好睡。
得了三善之后,何青圆每晚睡前都会吃一顿补品,今晚上又有一盅生脉糖浆在等着她。
这甜汤是用了党参、麦冬、阿胶、枣子等一类甜补之物,喝起来十分甜蜜浓厚。
何青圆很多时候都没什么胃口,但三善只道:“姑娘,得养好身子,身子养不好,什么意思都没了。”
听她说了这一句,屋里其他几人才多看了三善一眼,何青圆也替她改了一个名字,叫做藏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