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晃耳过是听不出来的,但何青圆与窦氏相处多年,被迫习得了听出‘话外之音’的本事。
窦氏生性刻薄小气,又因为世事不眷顾她而变得愈发古怪而躁怒,但她很多时候偏偏又喜欢做出一副慈悲宽厚的样子,像是在过一把戏瘾。
每当此时,她说话总是这样要靠何青圆去猜,去揣度,去试探,试对了无赏,试错了却有难。
何青圆抬眸看向何风盈,晦暗之中,车马摇摆之时,年华正好的何风盈微妙得与衰老皱缩的窦氏有了重叠。
“是。”何青圆别开目光,只很简略地应了一个字,但她左耳忽然一动,有战栗感。
那是何风盈正抿唇吸气,像吞进去一口愠怒,如窦氏皱唇中时常吐出的那一个‘啧’是一样的意思,不满意何青圆应话的态度。
“青圆明白,多谢姐姐教诲。”
何青圆反应过来,及时补了一句,止住何风盈随后可能会说的,诸如‘怎么,你还不服气?’又或是‘季悟非给你灌了什么迷药?’甚至于‘不自量力,还以为自己貌比西施,令人见之倾心?’
‘奇怪,’何青圆意识到自己可以这样熟稔地补充起何风盈的心思来,而且连语气都拿捏住了,她叹了口气,心道,‘打住打住,阿姐毕竟年长几岁,在交际之中许是目睹或耳闻了不好的事情,这才对我有所提点,不该把她想得这般不好。’
这样想着,何青圆又与何风盈主动谈论起祝薇红来,“她可有给姐姐难受?”
“今个叫那秦素闹了一遭,我看她也恹恹的,提不起什么劲儿来说话。”何风盈说着又想起何青圆出的风头来,就问:“你今日倒成了个能言善道的,祝薇红那暴脾气都叫你哄平了。”
何青圆抬手遮了遮脸,道:“歪打正着,幸好。”
“怎么叫歪打正着?不还是把秦素得罪了?”何风盈见她还得意,就道。
“虽说祝薇红不请自来,可秦素先挑事,她更不对啊。”何青圆不知道在那种情形之下,要怎么做才能既不得罪祝薇红,又不得罪秦素。
何风盈道:“你就不该接那句话。”
何青圆捏了捏臂膀,不知该怎么驳这句话,只好道:“是。”
何风盈瞥了眼她手上竹笛,笑着拿过来,抵唇短吹了几个清清亮亮的调,钻进何青圆耳朵里,如冰珠般寒凉。
“阿姐会吹笛呐?”何青圆落寞之余强令自己往好处想,觉得好歹有何风盈可以教她了。
何风盈只笑看手中竹笛,并不接她这话,又道:“瞧你今日这本事,平日在我跟前都还藏拙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