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思是请开始你的表演。钱赢把伞挂在肘弯上,拥着他排在了等待上车的对尾,一边跟他追忆往昔。
“去意大利之前我爸给了我一张无上限的卡,顺便带我去浏览了一遍他名下的产业。老头子大概是想让我安心,在外头随便花,爸爸供得起这样的意思。”
“我那时14岁,心气很高,之前过得也确实是肆无忌惮瞎几把造的日子,但是那次,老爹语气很自豪地跟我讲,这里这里是他什么时候挣下的,那里那里是他什么时候给我预备的。我突然就觉得很心酸。”
“老头子没文化,苦出身,当年跟着九爷混的时候,靠的就是两个拳头一条命。我上头有好多个哥哥姐姐,一个都没立住。为了养大我,他吃斋念佛好多年,一把年纪了还继续做小伏低,对九爷低头,对边老大低头,哎……”
“你说,我能辜负他吗?”
车来了,人流涌动,钱赢的挺拔身板在这时恍如中流砥柱,护着林嘉彦上了车,居然还能在相当拥挤的车厢一角拓出一方相对安稳的空间。林嘉彦靠在车厢壁上,视线上抬望着钱赢,忽然笑了一下:“你很爱你爸爸。”
钱赢垂目与他对视,想了一下才认真说:“非常爱。”
车子动了,钱赢身形一晃,随即一臂撑在了林嘉彦身侧。他望着林嘉彦额角的一缕小卷毛儿,心里痒痒着想去摸一摸。
但也只是想想罢了,他沉吟了一下继续说:“老头子不是什么好人,小时候我不知道,只知道爸爸是天下最伟岸的男人,做什么都是对的。后来读了书才知道,原来他这样的,有个形容,叫……”
“十恶不赦。”
“但那又怎样呢,他是我爸爸,给我生命,养我长大,把一切都给了我。我不可能拿着他用血汗和命换来的钱,没心没肺地一个人在国外逍遥快活。虽然那样子可能也是他期望的,他跟我说过很多次,叫我不要回来,就在国外,娶一堆外国娘们,生一堆杂种的漂亮崽子——他说话粗,没读过书嘛……”
钱赢说着说着笑了,陷在回忆里的他眼睛里有微光,林嘉彦安静地看他,听他往下说。
“他不知道我喜欢男的,我也不想告诉他。后来回了国,他嗔怪我不听话,外头的花花世界不要,跑回来跟他这个老头子瞎混什么……他嘴里骂我,但是从头发稍到脚后跟都写着两个字:欢喜。”
“我当然要做点让他更开心的事情,他半辈子都被人压在头上,我要替他直直腰。”
钱赢的脸色忽然变得有点古怪,他突兀停顿了一下,然后揉了一把脸,从指缝里漏出一句话。
“玩他妈脱了。”
林嘉彦噗嗤笑了。
笑完了赶紧道歉:“抱歉抱歉,我……我没别的意思。”
钱赢的手放了下来,他脸色微红,是刚才用手用力搓出来的,他尴尬地扯了扯嘴角。
“笑吧没事,我后来想想,也觉得自己够中二的……还把自个儿玩进了监狱。”
他望着林嘉彦,眼底微微萧索。
“在监狱的时候,除了想你,其他时候想的就是,父债子偿,我这牢狱之灾,权当是替我爸爸赎罪的。只是……没有见到他最后一面,心里还是挺难过的。他走之前,想必也是……”
“哎……”
钱赢一声长叹。
林嘉彦抬手摸了摸他的脸,眼神很温柔。
片刻恍神之后钱赢忽然浑身一抖,车停了,一群人涌出去又一群人涌上来。在报站和杂沓脚步的喧闹中,钱赢咕哝了一声:“艾玛,好肉麻。”
他搓了搓手臂上不存在的鸡皮疙瘩,忽然看到林嘉彦沉下去的脸色,愣了一下赶紧解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