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着墨凉面具下的面容,林蔚然的脑海中不止为何浮现出秀雅绝伦的四字形容。
那是一张和荆长宁一模一样的脸容,但这张脸格外地苍白,唯一的不同之处或许便是荆长宁的眼底是干净的,时不时划过些狡黠的颜色,而墨凉的眸底只有一片平淡到极致的死寂。
万古洪荒,死生寂灭。
时光在枯寂的轮回之中化作永恒的黑暗。
林蔚然竟是有些走神,直到片刻后方才回过神思,然后冷笑起来:“你瞒得真好。”
墨凉很自然地露出疑惑的神情。
“臣听不懂王上的意思。”他伸手轻触了触面具之下苍白的皮肤,话音愣愣,“这张脸有什么特别之处吗?”
林蔚然冷笑了声:“你不用装了,在孤面前装了十一年,你还没有装够吗?”
剑光重新落在墨凉颈项之间。
“楚长安,你还要装多久?”
墨凉微怔了下,然后目光认真地望向林蔚然,话音恳切:“虽然臣听不懂王上在说什么,但臣没有装,只不过王上若是实在难信,心中难安,大可杀了臣泄愤,臣无怨无悔。”
语罢,墨凉以额触地,依旧恭恭敬敬。
“你以为孤不敢杀你?”林蔚然冷笑道,剑锋在墨凉颈项间割开一条血痕。
墨凉像是想起了什么久远的事,扬起脸容,话音空旷却坦然:“那我就去死好了。”
时光轮转,随着墨凉的话音,林蔚然的思绪回转到十一年前,那穿着浅金衣衫的小男孩靠在重狱的墙壁上,话音平静:你不救我,我就去死好了。
如今,他要杀他,他依旧是这样从容着,仿佛他的生命只是随波的一点浮萍,随波逐流。生死存亡,皆不由己。
林蔚然有些微怔,长剑又一次移开。
“我给你解释的机会。”他说道。
墨凉侧了侧头,望了眼顺着颈项流下的一缕血迹,然后不解地望向林蔚然:“可是,臣还是不知道缘由,不明缘由,臣不知从何解释。”
林蔚然沉默片刻,随手拿起那张工笔画,掷在墨凉面前。
墨凉平静地摊开那幅画。
“王上这画的可是我?”墨凉怔了怔,“可是又有些不像。”
林蔚然侧了侧步伐,望向殿外。
“来人,取一面铜镜前来。”他吩咐道。
很快一面铜镜从殿外落在了墨凉面前。
墨凉望着面前铜镜里映出的那张脸孔,忽的转眸沉沉地望向林蔚然。
“荆长宁!”他惊道。
林蔚然冷笑:“虽不知真假,但你的神情的确很像第一次得知此事。”
墨凉转头拜伏。
“臣自十一年前戴上面具,十一年未解,其下容貌便是臣自己都不曾见过,臣当真是不知道那荆长宁与臣长了一张一模一样的脸孔,无论王上信与否,这是事实。”墨凉一字一句道。
“那如今你知晓了,又有什么想告知孤的吗?”林蔚然问道。
墨凉轻声一叹。
“那荆长宁既是女儿身,又与臣长了一张一模一样的脸孔,想必便是当初臣那侥幸活下来的孪生妹妹。”
“那你有何打算?”林蔚然道。
“臣并无打算。”墨凉伏地。“王上曾言,棋子不需思,臣也说过若是日后威胁到了王上,我会像替王上除去其他障碍一般,除掉她。”
墨凉话音顿了顿,然后捡起地面上的面具重新附到脸容上,“楚长安已死,无论面具之下是怎样的容貌,臣都只是墨凉。十一年前是王上给了臣活下来的机会,墨凉这条命,便是王上的,棋子不需思,我不会为过去牵绊,若是如今王上让我去杀了荆长宁,我不会有丝毫思虑,也不会有丝毫犹豫。”
墨凉的话音平静,不卑不亢,林蔚然怔了怔。他忽然想起当初墨凉杀了丹王成功地栽赃了荆长宁,丹国叛出联盟转投林国。而这一次,墨凉说服云王入连横之局,他才有出兵的理由插手云国的争端。以及楚国的旧人谭易水,为了稳定人心,墨凉的手段不可不谓绝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