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节(1 / 1)

“贝蒂,贝蒂,”他搭住了乔抒白的肩,像好兄弟似的,头撞了撞乔抒白的额头,深吸一口气,“你想怎么死?你真香。丁香花?”

乔抒白默不作声,他反而更兴奋了,跃跃欲试地推着乔抒白踉踉跄跄往前走:“我还没试过男人。你死之前,我们先爽一爽,怎么样?”

隐道做在墙与墙之间,有许多转弯,经过七个女孩儿,他们来到一间有门的稍大的房间。

房间的门很厚,哈代也得用力推,才能推开。

房里比过道温热了些,靠墙有个外形怪异的黑色长炉,连了根通往房间上方的粗排气管,大概是哈代口中的焚化炉。

厚石块似乎把信号隔绝得厉害,展慎之的声音断断续续的。

房间正中放着一张大约两米长的白色工作台,桌上的台灯,乔抒白很熟悉。

“看到这个本子了吗?”哈代掂掂桌上的一本后册子,“都是那些婊子的资料。”

另一面墙叠着许多玻璃柜,放置各式各样的闪着银光的刀具,还有药和注射剂。

哈代把乔抒白按着坐在工作台右边的行军床上,走到玻璃柜边,嘴里念叨:“为了让我们都快乐,我给你打一支肌肉松弛剂。”回过头,朝乔抒白露出一个暗示的笑容:“再来点让你有感觉的。”

乔抒白微微俯身,将手指放在鞋底的侧后方挖着那件坚硬的小东西,听到了展慎之忽大忽小的声音:“方千盛……快到……在找……”

乔抒白将想要的东西拿到手,塞在大腿下面,睁大眼睛,盯着拿着两支针剂的哈代朝自己走来。

哈代解开他的几颗衬衫扣子,露出他的手臂,黑色手套摩擦着乔抒白的皮肤。

可能是因为乔抒白一动不动,哈代抬眼问:“吓傻了?”

乔抒白定定地看着他,嘴唇微抖,引得哈代大笑起来,将第一支针的针尖插进乔抒白的上臂肌肉。

乔抒白除了刺痛和液体推入的涨感,什么也没感觉到,紧接着是第二针。

“应该一两分钟就起效了,”哈代把第二个针管扔在地上,靠近他,粗暴地抚摸着他的脸,“给你用了最好的。”

乔抒白等了一小会儿,微微扭动着,眼神闪烁地看着别的地方。

哈代以为药效发作,朝乔抒白压下来,粗糙的胡须蹭到了乔抒白的脸。

乔抒白感觉到哈代的四肢放松地压在自己身上,才从大腿下拿出那件小东西,手抱着哈代的背,慢慢向上移,动情一般,移到他的颈上,迅猛地深重地划烂了哈代的颈动脉。

浓稠的血浆喷出,糊住了乔抒白的脸。

乔抒白一脚将哈代踹开,疾步后退到焚化炉边,哈代站着晃了晃,没有马上脱力,捂住鲜血四溢的脖子,对乔抒白破口大骂,猛兽一般冲乔抒白冲来,恰在这时,房里的报警系统响了。

尖啸着告诉黑手套的主人已有外人入侵。

地板上一扇铁门移了开来,通往哈代的逃生口。

哈代叫骂着,半跪在地上想向铁门爬,地上的血多得像下过暴雨后的水潭。

乔抒白看着他如同濒死的野兽,单手爬行的丑态,抬手将自己的衬衫扣了起来,手臂好像还有些肿痛,不过不打紧。

乔抒白拿起工具台上的铁锯,踏过血水,抬腿踩在哈代腰间,哈代手一滑,趴在了地上。

报警器不断响着,提示房里的人,面部识别未通过的方警官已经进入了102室,马上会找到石道,正在向他们走来。

乔抒白把哈代翻了过来,盯着那双眼睛,手里拿着咪咪送给他的防身小刀,一下一下往下捅,腥臭的血肉飞溅在他脸上,他的大拇指抵着小刀的钝柄,被巨大的反向力顶得肿痛难当。

哈代的头成了一块肉饼,皮肤和毛发胡乱地搅在一起,缝隙间露着白骨。

方警官和他的突击小队进了冰道。

乔抒白终于珍惜地收起小刀,拿起电锯,打开开关。他的手心被高功率电锯震得发麻,切割下那颗臭气熏天、仿佛淤泥揉成的头颅,丢进焚化炉里,按了开启。

洗干净小刀,手又沾了点血,将电锯在无头的哈代的黑手套里塞了塞,装出全身无力的模样,瘫软在地,等待方警官的到来。

珍珠

摩区的天幕一直拖到上周末才修好。

更换季节后,夏夜的晚霞很美,浓烈的深蓝色和橘色交织在一起,几颗晚星在其中闪耀。

展慎之赶到圣摩医院时,就诊大楼的白色楼顶被晚霞染成了橙色。

有些病人坐在轮椅里,被推着散步,有些手臂绑着绷带,自行走入花园。有几人认出展慎之来,盯着他的脸发出惊呼,拉扯身边人,叫他们也看。

展慎之走得很快,进入电梯,按下乔抒白所在的三楼,由方千盛和另一位警司看守着。

由于乔抒白把衬衫扣了起来,加上当时信号不好,展慎之不知道案发现场是什么样,只知道乔抒白活着。

他打开监视器的全场收音,在开车时,从音响里,他听见乔抒白的心跳声。乔抒白的心脏十分健康地跳着,像人体视频教材里那么健康,展慎之几乎能感受到乔抒白体内那颗红色内脏的收缩。

先有一阵怪异的搏斗声音,而后电锯声响起,跳舞女郎案件的凶手很快就没有了声息。

方千盛打电话通知展慎之,找到了乔抒白时,压着嗓子说:“现场很惨烈。到处都是血。”

展慎之没听过方千盛这样的声音,像恶心、厌恶和恐惧夹杂在一起。

“凶手呢?”展慎之问。

“你问哪个凶手?”

“绑架跳舞女郎的人。”

“头被锯下来烧了,”方千盛说,“被这个……”他没有说下去。

展慎之想了想,问:“他受伤了吗?”

“还不知道。”方千盛走了几步,像是靠近了谁问:“你能走吗?”

“好像不行。”

展慎之同时从两个耳机里听到了乔抒白的声音。

一个是监视器的,一个是方千盛的话筒,乔抒白的说话声很清晰,但有些空洞:“他给我打了肌肉松弛剂,还有催情的东西。”

方千盛招呼同事过来,用担架抬乔抒白。同事好似有些发怵,都不声不响的,将乔抒白扶到担架上。

电梯停在就诊大楼的三楼,门打开,正对一条白色走道。

展慎之抬眼便看见方千盛靠着不远处的一间病房站着。他走过去,方千盛面色凝重,拍了拍他的肩:“暗道的橱窗里有十三具尸体,焚化炉里的灰烬挖出来了,正在检验。你怎么发现这案子的?”

展慎之透过病房的玻璃,看见乔抒白在床上睡着。

他换上了蓝白条纹的病号服,脸好像被擦洗过,但还留有些血痕,手背上打着吊针。

“他是星星俱乐部的舞蹈领班,何总介绍我们认识,”展慎之含糊地说,“他告诉我有女郎失踪,其中有他的朋友,我替他查了查。”

“……”方千盛叹了口气,神情复杂地拍了拍展慎之的肩。

展慎之看着乔抒白的侧脸,问:“医生怎么说?”

“他在车上就昏过去了,医生检查的时候醒过一会儿,身上大体没什么事,但医生说他精神状况不好。”

“精神状况?”

方千盛点点头:“初步判断,可能有突发性的精神失常。根据他的说法,当时哈代压在他身上,他用偷捡的刀划伤了哈代的颈动脉,哈代爬到出口,又站起来,想先拿起电锯想砍他,但没拿稳,电锯失手,他就把电锯捡了起来。后来就想不起来了,只记得到处都是血。”

他顿了顿,拿起放在一旁铁架上的文档夹,递给展慎之:“案发现场照片,你自己看吧。”又提醒:“做好心理准备。”

展慎之翻开文档夹,翻看照片,目之所及,全是暗红色的血,床上,不锈钢桌上,电锯上,地面上。

血泊中扭曲地躺着一具被整齐地锯去了头颅的健壮躯体,像个没安装完成便被丢弃的中年人体模特。

乔抒白白衬衫染血,缩在行军床上,头埋在膝盖间。头发一缕一缕地黏在一起,仿佛被当场逮到的罪犯。

翻完手里的照片,展慎之听见方千盛又说:“阿明正在星星俱乐部调查,同事都说他手无缚鸡之力,性格很温顺,被欺负也从不还手。你和他关系不错?你觉得怎么样?”

展慎之看了一眼病房里躺着的人,看向方千盛:“你有别的看法。”

“也不算有,”方千盛耸耸肩,“私下说说,我觉得他不像精神失常,更像有预谋的复仇。根据死者的养子说,他们进密道只过了二十五分钟。”

“二十五分钟,”方千盛手搭在铁架子上,请敲了敲,“划伤颈动脉,把头锯下来,扔进焚化炉烧了,这是什么概念?他至少很冷静。”

展慎之没有接话,又翻了翻照片。

如果要说展慎之觉得方千盛的怀疑毫无道理,那是假的。

原本对于罗兹坠楼一案的结论,展慎之便已并不认可,而今天已乔抒白第二次在命案发生时扣起扣子。

如果是为了遮住监视器,方便私下行动才扣起来,反而说得通。

但——乔抒白其实没方千盛揣测得那么复杂,他只是个没见过什么世面,却努力过头的人。

乔抒白的行为总源自冲动,又总因为太过努力而倒霉。

从大胆地拦下展市长的车开始,乔抒白就一直是横冲直撞的。

为了钓出软件上的嫌疑人,他穿吊带拍下艳照;有一线希望,就对着镜头那边的人摆出对方想要的下三滥的动作;对俱乐部的人撒各种各样的慌,说些夸张的大话;不顾展慎之的约束,第三次踏进安德烈家的门。

乔抒白是粗野的,柔弱的,原始的,是漂亮的,未经教化的,也是真实的,坦诚的,像一枚肉中全是沙粒的蚌,在海里敝帚自珍地、不体面地逃窜着,惊险地躲避取珠人的网。

唯独对于展慎之一个人来说,可能他的沙粒也是珍珠。

“你要进去看看吗?”方千盛等了一会儿,微微摇摇头,把门锁打开了,“我去吃个饭,你陪着吧。”

展慎之便走进去,关上门,坐在床边的椅子上,守着乔抒白。

吊水已经滴了半瓶,乔抒白的皮肤一片死白,白得透明,又白得僵硬。他的头发只是被擦过,沾了血的地方还粘结着,身上有酒精味,也有坏了的血的臭味。

展慎之伸手拨了拨他的头发,他就醒了,睁开眼,嘴唇动了一下,没有说话。

“能动了吗,”展慎之问他,“打的松弛剂还难受吗?”

乔抒白的大眼睛眨了眨,按着床沿想坐起来,他的动作摇摇晃晃,展慎之扶了他一把,他才坐稳。

他便顺势抓住了展慎之的手臂,盯着展慎之的眼睛。

“展哥,我活下来了,可是咪咪她们不在了。”他的声音很哑,嘴唇干干的,便用舌头舔了一下上唇,又说:“我忘记找咪咪的戒指了,肯定就在那个房间里。我等一下可以问问方警司,能不能帮我找一找吗?”

“我让人帮你找找。”展慎之说。

乔抒白说谢谢,过了一会儿,懵懂而惧怕地问展慎之:“展哥,我要坐牢吗?”

“要坐多久啊?”他又说,“我杀人了。”

展慎之没有回答他,只是抓着他纤薄的肩膀靠近,微闭起眼,吻住他干而湿润的唇。

乔抒白的身体在展慎之的手掌下微微颤抖着,像一只很小很小的、无害的、受了惊的动物。

他并不知道自己犯了多重的罪,被如何怀疑,只是张开嘴,柔顺地回应展慎之的吻,他的舌头很软,缠着展慎之的,信任地含着展慎之的下唇,过了一会儿,他细瘦的双手轻轻抱住了展慎之的背,含含糊糊地说:“展哥。要坐牢的话,我也不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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