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表兄,你要离开?”纪淮定定地望着平静的范文斌,有些意外,又似是在意料当中。
“新一科的会试将要举行,我也要早些准备了,这段日子以来一直让舅舅与舅母他们担心,这是我的不是。这次我是打算先转道回一趟燕州,见过了两位老人家后再上京赴考。”范文斌将他的计划一一道来。
纪淮见他执意要走,倒也不便再挽留,命人小心收拾了他的行囊后便亲自送他出了城门。
“回去吧,千里送君,终需一别!”范文斌一脚跨上了马车,掀开车帘冲纪淮摆摆手。
纪淮张张口欲说些什么,片刻才暗叹一声,与他招手道别。看着马车越来越远,最终消失在视线当中,他才满腹惆怅地吁了口气,转身亦上了回府的马车。
得知范文斌告辞离去,柳琇蕊唏嘘地靠在纪淮怀中,有几分闷闷地问,“范表兄日后会好好的吧?”
纪淮将她搂得紧了些,沉声回了句,“会好好的!”
时间是治疗伤口最好的良药,他这般洒脱而去,想来是要彻底告别过往了。若干年后,当他娇妻在怀,稚子绕膝时,想起故人,或能释怀一笑,谁没有年轻的时候呢!
新任锦城知州终于上任,这人不是别人,正是与纪淮同科的探花郎简浩。
对同启帝竟然安排了简浩出任锦城知州,纪淮有几分意外,他原以为会来一位经验丰富的老大人,哪想到竟如他这般又是位初生牛犊。只不过能与故人重逢,他心中也极为高兴,今科进士中,他与简浩的交情算是极好的。
新知州到来,其他空缺县的县令亦陆陆续续上任,这日柳琇蕊便与其他七位县令夫人一起到知州府见过知州夫人。
她其实是不太愿意去的,有那个空闲时间她更愿留在家中逗弄粉雕玉琢般的小念恩。
小念恩,正是李世兴的遗腹子,洛芳芝感念纪淮与柳琇蕊的恩情,故给儿子取了这么个小名。小家伙虽生得艰难,幸运的是健健康康的,如今满月后更是玉雪可爱,让柳琇蕊简直爱到不行,每日不抱上几回都觉浑身不自在。
范文斌告辞离去不久,洛芳芝便出了月子,她原打算回李宅去的,可是柳琇蕊舍不得小家伙,硬是赖着她留到小念恩百日后,她被缠得没法,只得应了下来。
对新来的锦城知州,柳琇蕊没什么印象,可对他的夫人却是印象深刻得很。皆因这知州夫人不是哪个,正是与她极不对盘的永宁县主江敏然!
“果真是冤家路窄,都离京城这么远了都还能遇到她,简直是阴魂不散!”一路往锦城的马车上,柳琇蕊嘀咕个不停。她身侧的佩珠亦有同感,每回自家夫人与永宁县主对上绝无好事,如今对方成了上峰夫人,只怕日后还真有得再见了。
到了知州县衙,自有人引着她们往后衙而去,一路上的花团锦簇也无法吸引柳琇蕊半分注意力,只要一想到又要见到那个不对盘的永宁县主,她便觉得憋闷至极。
“纪夫人,请!”进了垂花门,又有打扮光鲜的婢女上前来迎,柳琇蕊客气地冲她点点头,顺着她的指引进了待客的花厅。
进门便见三三两两的几位官家夫人正围着永宁县主不知在说些什么,间或发出一阵阵笑声,算起来,永宁县主本就身份高贵,又是锦城内最高品级的官家夫人,自然有不少人想着趁这次见面打好关系。
柳琇蕊也不想去做那讨人嫌之人,她不喜永宁县主,永宁县主自然亦不喜她,两人还是离得远远的好,眼不见为净,彼此都好过。
她正想着悄无声息地寻处地方坐下来,熬到时辰到了便直接告辞离去,哪料到她才进门,便有眼尖的丫头高声叫了句,“耒坡县纪夫人来了!”
刹时间,屋内的说话声便停了下来,众人目光齐唰唰地落到柳琇蕊身上,说起来,她竟是最后一个到来的,虽不至于误了时辰,但与那些早早就过来打交情的官家夫人来说,确是醒目了些。
柳琇蕊无法,只得硬着头皮冲上首坐着的永宁县主行了礼,“见过知州夫人!”
永宁县主淡淡地扫了她一眼,很快便移开视线,面无表情地应了句,“嗯!”
她这般冷冷淡淡的态度,与方才耐心地与众位夫人寒暄大为不同,在场的官家夫人不禁暗暗猜测,莫非这位县主兼知州夫人不待见纪夫人?
柳琇蕊也不在意,施施然地寻了处离她最远的椅子坐下,悠哉悠哉地品着茶点,让时不时有意无意地瞄过来的永宁县主气恼不已。
这乡下野丫头,难道不知道自己如今是她夫君顶头上司的夫人么?居然还这般目中无人,这般没眼色,果然是见识少!
她鄙视地斜睨了柳琇蕊一眼,又扬起得体的微笑应酬着那些笑得愈发的亲切热情的官家夫人,听着那一声又一声的恭维、不着痕迹的夸赞,她心中渐渐生了一丝不耐烦。这些话她自小便听得不少了,来来去去不是夸她身份尊贵,就是夸她才貌双全,如今多了一项,便是夸她夫君年轻有为。
望着一脸惬意地坐在一旁的柳琇蕊,再对比如同众星捧月的自己,她突然有些羡慕对方,这野丫头怎么就那么好命呢?乡下丫头一下成了公府嫡女,家人宠爱、兄长又出息,据闻成婚后那个阴险小人纪淮待她也不错……
柳琇蕊倒也不全是那么轻闲的,中途也陆陆续续有其他夫人上前来交谈几句,尤其是那些身份及不上围在永宁县主身边那些人的,便将算盘打在了柳琇蕊身上,毕竟这位的出身亦不算低的,若能攀上去,对自家绝对是有利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