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正然听说女儿带了个人回来没有说什么，又听到她想在外面待一夜也没有拦着。
把多宝给秦守国带后她拿张毯子就出去了。
妇人的位置离他们的车厢不远，车厢有些暗，但林正然还是第一眼就看见了女儿。
夜里的车厢很安静，人不多，她靠窗坐着。
微风徐徐，吹乱了发梢，她眸光里似有千愁万绪，身上写着生人勿进。
林正然不知道女儿前世经历过什么才让她现在如此模样，却知道此时此刻应该陪着她。
她来到女儿旁边坐下，把手里的毯子给女儿围上。
林南风顺势靠在母亲的肩膀上，双手抱着她的腰，嗅着她的味道，难得放松。
谁家这么豪横啊？
脚着地的时候已经是凌晨两点，他们已经到了南洲。
秦守国看了下表跟他们说：“我们去开房间洗个澡，早上七点才有船去南洲岛。”
五天没有洗澡，在火车上条件最好也就是能洗个脚，这话除了秦小妹无人不赞同。
火车站旁边就有招待所，这会儿的招待所很安静，得知他们只是来洗澡的没有给她们开房间，只收了个水钱。
“五分钱一个人。”接待员算了算人头，“你们六个人，要三毛钱。”
又说：“行李你们就放在这里，我给你们看着，洗澡间男左女右……”
林南风在他们说话时洗澡的东西都已经备好了，身上毛毛的全是味儿，头上又油，早就受不住了。
秦小妹没往前台靠，所以前面的人说什么她没听清楚，小满拿脸盆她拿脸盆，小满拿衣服她拿衣服。
她也不知道要干嘛，反正跟着拿就对了。
这人时精有时蠢的，谁也不知道她在想什么，你说她的记忆停留在八岁吧，有时候她又给你来个出其不意。
一切准备就绪，林正然拿着票带头走，林南风走后面，当秦小妹反应过来后想逃，林南风那时就已经防着她了。
五天不洗澡，秦小妹又爱黏着她，现在已经是四月份，天又热，臭都臭死了，哪个受得了她？
所以还是林南风扯着她的胳膊拉进去的，挣扎时脸盆摔得框框响。
这个时候的秦小妹是没有理智的，除了小满，谁上去谁挨打，看南风一个人可以制她林正然绕到后面去捡盆了。
洗澡间里全是一排排的小单间，单间外有个帘子，母女俩个一个帮着打水，一个在里面给秦小妹搓澡。
等三个人都出去时已经过了一个多小时，外面的三个男人连早饭都吃好了。
林南风带着湿漉漉的头发大口吃粉，秦小妹不瞪着给她洗澡的罪魁祸首，反而瞪那个从始至终不敢碰她的人。
林正然已经习惯了她这样瞪人，当做看不见，秦守国作势要拿她的粉，秦小妹这才护着碗低头吃粉。
咸咸的海风迎面而来，躺了几天没有人想要再躺着，吃饱喝足后他们坐在招待所的门口。
人声杳，微凉的夜风轻轻拂过，空气中带着一股湿气。
三个女人一个挨着一个，直到太阳跃出灰蒙蒙的海面，曙光初现。
天空由黑变白，射出的第一缕光辉照着大地，远外海面上波光涟涟，随着人们的声音，水面泛起了层层涟漪。
林南风还没从拂晓的晨光里回神，紧接着就是赶路。
好在他们离岸口不远，七点之前赶到那就行了，早晨的路边很热闹，远处的供销社已经排了长长的队在买菜。
秦小妹还记得哥哥说要给她买好吃的，所以看到供销社就走不动道了。
林正然见时间还早，就想满足她，买菜要排队，买别的不用啊。
秦守国叫于大强在外看行李，带着几个女人就进去了，林南风熟门熟路又不差钱，张口就报了一串名。
“白兔奶糖、水果糖块、米花糖、红虾酥糖、饼干、麦乳精、还有核桃酥。”
“刚才我说的那些全部都要两份。”售货员不动，林南风敲了敲桌子提示她。
售货员不是不动，而是被她一副来进货的态度给吓到了，谁家这么豪横啊？而且对方还是个孩子。
“……你确定吗？这些东西可不便宜。”
售货员虽然是这么问，但眼睛却是看着后面的大人。
这些人衣着神态看起来家庭条件都不错，但就算是这样也得大人做主不是。
售货员话毕，三个人目光都齐齐看向他们。
秦守国点头说：“你就按孩子说的拿。”
林正然则是从身上的包包里掏钱掏票，抬头时看到有布料，又叫售货员拿了不少。
现在已经是夏天，且南洲岛又闷热，不止她，家里的孩子都要做几件衣服。
售货员咂舌羡慕，转眼间已经猜到他们是什么身份了。
海对面就是海军的驻扎地，这么大方除了对面的人也没谁了。
再出供销社的时候就连多宝全身上下都写着豪横二字。
他两只手都抓着一把大白兔奶糖，嘴里还含着两颗。
那贪心又憨憨的样子叫人都想打劫他。
他看见小姑有口袋装糖，走在前面也忍不住回过头说：
“良，窝也要袋……”
嘴里塞得满，张嘴说话的时候口水往下掉，还是乳白色的，这个样子亲娘瞧着都忍不住嫌弃的撇过头。
林南风更是绕开他走。
秦守国提着刚买来的东西见状也笑。
“到了地方就给你缝。”林正然敷衍着儿子。
于大强看团长一家其乐融融，心里头愁得不行。
之前团才叫他回肃省递退伍报告，却不想退伍报告他递上去的时候团长的结婚报告已经到了司令的手里。
他回来江沅之前已经有人先他一步离开肃省去调查嫂子的身份了，见到团长他第一时间也跟他说了这事。
怎么这几天看来团才似乎一点都不着急的样子？
于大强想挠一下头，奈何背上背着一个包，手上提着两个包，实在是空不出手来。
林正然想上前帮他，这些包可不轻，却不想被秦守国拉住了，他不加掩饰道：
“如果连这个活他也干不了，趁早回肃省，那儿多的是人捧他。”
于大强是他受伤后上级派下来给他的警卫员，这样的马大哈不适合待在他身边，如果可以拒绝他不会要。
要知道在他身边危险重重，稍微粗心点那会要了你的命，甚至是战友的命。
于大强现在跟了他，但说实话，还太嫩了，办事儿也不劳。
“二十多岁的年纪能有多厉害？”林正然又问：“他没当几年兵吧？”
“才当了两年兵，他父亲有些本事后就跟他母亲离婚另娶了，在这之前他一直在乡下和他母亲在一起。
有次他父亲回乡下发现他对射击方面很有天赋，所以就把他从乡下带出来了。”
于大强出现在他身边时连带着还有于大强的个人资料，所以这些秦守国都清楚。
秦守国不是个喜欢说人是非的人，但阿然以后是他的妻子，这些事情她也要知道，利于她以后和人交涉。
林正然现在不懂秦守国的意思，只是看着前面的于大强轻声道：
“有特长的人就不会差到哪儿去，他需要时间成长。”
只能给人当牛使了
能当射击手，耳力、目力必须是最好的，团长和嫂子离他不过十步之遥，这些话于大强当然也听到了。
开始团长说的时候他郁闷，后来嫂子帮他说话后团长不反驳，转头时自己又在那里乐呵呵的。
团长没有赶他回去肃省说明他还有机会留下，既然有机会那还愁什么？
要不是他老爹官大，现在在团长身边的且还轮不到他呢！所以他想通后又笑了。
转瞬后就笑不起来了，团长冷声道：“再没点本事，以后只能给人当牛使了。”
团长这话让他再也笑不出来，他是来当兵的，可不是来给人当牛使的。
听父亲说团长前几年驻扎在岛上训练人，之前一批是成年人，现在又去了一批孩子。
父亲让他跟在团长身边，也是想让他学习的意思，团长他们所在的这个局在他们营里是个很神秘的存在。
里面的人都不常见到，但营里‘不朽’墙上大部分都记那些人的功勋。
满满一座墙，每年写在上面的人，大部分都是从情报局里出来的。
这是光荣且自豪的，没有人不希望自己的名字有一天出现在那上面。
他亦是如此。
所以他才不要当给人使唤的牛，他是立志要上不朽墙的华国好男儿。
于大强闷头往前走，后面传来多宝清澈的求知声。
“叔叔你要去哪里？”
于大强这才发现他走错道了，而且如果不是多宝提醒，团长肯定要丢下他的！
说实话，如果这样的人在外边说是他秦守国的兵，打死他也是不认的，丢人啊！所以秦守国看都不想看他一眼。
于大强赶紧刹脚调头，路过多宝时还不忘咧嘴笑说：“谢谢多宝同志。”
“大强同志不用谢。”多宝嗟着奶糖也笑得开心。
到了岸口船在那儿，秦小妹怕水，根本就不敢靠近岸边，更何况海水拍在岩石上，那声音听着都叫人毛骨悚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