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秀珠意外看着她,不过嘴上却道:“嫂子是个通透人,我就做不到你这样洒脱。”
“你那是男人孩子对你好,不过,你听嫂子的,别把男人孩子太当回事。”
金秀珠一听就知道有故事,看着她问:“这怎么说?”
钱玉凤啧啧两声,“反正你信我的,男人啊,没几个好东西。就我那个大伯,都那样躺在床上不能动了,还跟别的女人乱来,你说男人有几个可信的?”
金秀珠睁大眼睛看她,“怎么回事?”
钱玉凤似乎想到了什么脏东西,撇了撇嘴,不过还是道:“我男人不是少寄了钱回去嘛,他媳妇就开始去上工了,两个孩子大的上学,小的在家,他们生产队里还有一个寡妇,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有的苗头,等发现时那个寡妇已经怀孕了,那寡妇问大嫂要钱,她知道我们家一直给大伯家寄钱,说不给钱就赖着不走了,闹大了她没好事,他们家也要倒霉,有这样的丑事,两个孩子以后也讨不到媳妇。”
听完,金秀珠久久说不出来话,她想不通,钱玉凤大伯已经瘫在床上了,怎么还能那样?
旁边方敏也没想听的,但这些话入了耳朵里就散不去,她怎么都没想到还有这种出格的事情,平时听说谁谁吵架,她就觉得很严重了。
手上动作不经意慢了下来。
微微一偏头,就看到不远处的姑侄两人也竖起耳朵偷听。
钱玉凤一脸嫌弃,“要我说,那些钱就不用再寄了,寄了干嘛?给他养小的吗?但我婆婆不同意,怕闹大了我们家也要出事。”
现在她对她婆婆也没什么好敬重了,什么毕竟是一家人?就是怕事、老封建。家里有什么不好的事,都赖在她头上,嫌弃她没文化,是农村出来的,跟城里的军嫂没得比,可她自己也是农村出来的,年轻时候还给人家当过丫鬟呢,她都没嫌弃她呢。换做以前钱玉凤可能还觉得婆婆说的对,可现在跟金秀珠相处久了,她也发现了,女人还是得对自己好些,她自己也没有婆婆说的那么差劲。
金秀珠心里不太赞同吴婆子的决定,都这样了,就应该趁机断的干干净净,免得后面惹上麻烦。
对于吴婆子,金秀珠也不好说什么,也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按照这边的话说,吴婆子应该是封建时代的受害者,但吴婆子却并没有为此痛恨过去,反而骨子是拥护过去那套制度的,比她这个真正的古代人还要封建,
让人就很迷惑。
钱玉凤倒了一通苦水后,眼看快要到中午了,就赶紧走了,她要回家做饭。
人刚走不久,汪玲又过来了,手里拿着两匹布料,金秀珠还奇怪,忍不住问:“怎么今天没去上班?”
汪玲将布料放在桌子上,没好气道:“省里嫌弃我们管理的不好,现在派人下来了,开始要换人管了,我现在市里回不去,县里也管不上事,这些天都比较闲,干脆请了病假回家呆几天。”
金秀珠担心问:“要不要紧?”
汪玲一脸无所谓道:“应该没什么大事,以前厂长换届的时候,厂里也这么闹腾,等那些领导位置稳了后,就好了。”
“在厂里上班就是这点不好,这个关系那个关系的,只是这次闹得有点大了。其实要我说,换了也好,咱们厂里不是没有工具,但布料吧没什么突出的,样式更是丑,还不如你们绣的花,你别看我去年升了副厂长,其实半点主都做不了,底下人也不怎么听我的,我就干脆不管了。”
说着还开玩笑道:“我要是有权利,我肯定立马让人出去找好线,然后再找人设计图案,你要是有空,就帮我设计,肯定大卖。”
可惜厂里那些老人就喜欢按老一套来,不懂得变通。
不过金秀珠没有当真,也笑道:“那我肯定狮子大开口。”
汪玲笑出声,“开,你想怎么开就怎么开。”
这事连汪玲自己都没放在心上,毕竟厂里那么多老人,轮到谁也轮不到她,她之前能走到那个位置,完全就是不争不抢运气好。
金秀珠把人送走后,方敏歪七扭八绣着花,金秀珠又指导了她一两句,方敏笑着说:“你这里真热闹。”
金秀珠也笑笑,她确实喜欢热闹,当初在侯府的时候没有朋友,也没有孩子,日子太无趣了,她都是找几个丫鬟说说话逗自己开心。
想起以前,金秀珠觉得再也回不去那样冷清的生活了。
——
接下来几天,金秀珠就带着白景芝出去串串门,或者在家画画,白景芝和女儿在旁边看书,也不打扰她。
日子过得平淡且安静,很快就要开学了。
开学前一天晚上,金秀珠拿着房产证去了女儿房间,白景芝和女儿已经躺在床上了,看到金秀珠过来,还愣了一下。
白景芝喊了一声,“嫂子。”
手肘撑在床上准备起来,金秀珠按住她,“不用,我就是过来找你说说话。”
白景芝就不动了,躺在里面的女儿也没睡,两人都睁着一双大眼睛看她。
金秀珠心一软,抬手摸了摸白景芝脑袋,手感毛茸茸的,她头发剪的很短,就到耳朵那里,看着很清爽,也突出更加精致的眉眼。
小姑子跟她说,头发是妹妹让她剪的,她本来不愿意,但妹妹说长头发洗头浪费水和肥皂,她就只好剪了。
金秀珠听了后很心疼,哪个女孩子不喜欢漂漂亮亮的?
想到这里,她从口袋中拿出房产证和钥匙,“这房产证是你哥哥给我的,他让我交给你,这是你们母亲当年给你们兄妹俩准备的,一人一套房子,房子里可能还有别的东西,有空你自己去找找,但最好一个人去,让人看见了不好。”
“这年头,房子还是很珍贵的东西,你在城里长大,知道很多家里十几口人的挤在几平米的地方生活,怀璧其罪,你性子单纯,这东西要好好保存。”白景芝一愣,接过金秀珠手中的房产证明看,没想到她那个从未见过面的母亲给自己留下这么珍贵的东西。
金秀珠还在说:“我不知道你对你养父母一家还有什么样的感情,但有些话我还是想对你说,不要记恨,也不要留恋,记恨和留恋说明你对他们还抱有希望,但嫂子作为外人来看,他们并不值得。”
“你母亲给你们各准备了一套房子,可见送给你养父母的那套应该是没放在眼里,在她心里,你们能平安长大才是最重要的,有些钱财舍弃也就舍弃了,爱钱,但不能执着于钱,那就着相了。对人也是一样,执着于并不值得的人,会让你失去理智和陷入痛苦中。”
这些话,白景芝或许还听不懂,但只有金秀珠这种经历过死亡的人才明白,所有的荣华富贵在死亡面前都是无关紧要的,哪怕就是拥有了,德不配位也会失去,就像白景芝的养父母,拥有了一套房子和很多钱财,但很快也是拱手送人。
“你要做的就是做好自己,不骄不纵,不卑不怯,能够淡然坦然面对一切,把眼界放宽一点,去看更广阔的世界,把心思放在更伟大有有意义的事情上,这才是你们母亲希望的。”
白景芝看着手中的纸,安静地听嫂子说话。
没有人跟她讲过这些话,她以往听到的都是女孩子应该要贤惠能干,把家务打理好才能嫁个好人家,没人跟她说把眼界放宽,把心思放在有意义的事情上,这些应该是男人做的,可嫂子却跟她说,还让她去做,白景芝只觉得内心有些东西被打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