留里克听明白了父亲的意思,基于这个蛮荒的时代,曾经,罗斯堡的物质资源,应该就是只能支持一批最强者活下去。可部族仍是一个四千人的庞然大物。
因为部族长期以来的“广泛分红制度”,使得走路都费劲的人,也能在索贡航行的成果中分一杯苟延残喘的羹汤。
时代变了,留里克几个月来所了解到的,正是部族里本就有着的严重的财富不均。如今情况变得更加糟糕,诸如自己的伙计菲斯克,这个家伙死了父亲,也导致该家庭参与不到战争,更不能远航诺夫哥罗德。部族今年的两场重大行动获利巨大,可这明显与菲斯克一家没了关系。
这样的家庭部族里还有许多。倘若不是接受自己的救济,留里克敢断言,菲斯克极可能活不到成年。
父亲奥托的“社会达尔文”的话,留里克根本不认同。他基于自己的思想,绝不可能认同这种理念。
倘若部族的财富与物资都是匮乏的,部族保持强盛的唯一方法,就是牺牲弱者,强者通吃。
现在,罗斯部族的物资真的匮乏吗?当然不!
“爸爸,我还是不认同你的话。”留里克笃定道,“我要帮助部族的弱者。我觉得,身为大首领,有理由帮助他们。不管怎样,他们都是我们的族人。哪怕他们是弱势的,我们也必须帮助他们。”
“我听说了,你的那一百五十个伙计,你每天都吃请他们吃饭。你觉得这是正确的?”
留里克深深点点头:“他们中,有的人的父亲意外死去,或是战死。我不忍他们饿肚子!我会一直赐予他们食物,等他们长大后就能为我所用。”
“可这,需要太多的钱!”
“爸爸,到现在了你还怀疑我赚钱的能力吗?我支付一笔钱扶持穷人,我还是有信心使得我的钱越来越多。”
中了这灵魂之问,奥托看看桌子上放着的透明杯子,憨憨地笑了。
留里克继续道:“爸爸,据我所知,部族里几乎所有人都认定我是被奥丁祝福的孩子。我的身份是高贵的,这是奥丁赐予我的身份,也是你赐予我的身份。我有着高贵的身份,可不是来享福的。我的使命,就是带领我们的部族走向繁荣。我要让强者更强,弱者也能衣食无忧,我还要让外族人臣服于我们。”
一瞬间,奥托想到了儿子多年前,所谓刚刚学会说话时,说出的自己的态度。回想当年,那种震撼感依旧记忆于心。
“所以,你会拿出很大一笔钱,帮助那些穷人?”
“对!”留里克笃定道:“我们必须一个大钱箱,那是属于我们罗斯部族全体族人的。依我看,以后我们打了胜仗,以及索贡航行的贡品,都要分出一部分放进这个大钱箱里。大钱箱的钱,就是为了帮助贫穷的族人存在。”
奥托一拍脑门:“嘿!这不是和以前一样吗?”
“很不一样!这笔钱是有大首领掌控,资助谁,怎样资助,也由大首领安排。不仅如此,大首领可以使用这笔钱,雇佣本族的、外族的工匠,修建新的房子,修建船坞,或是干脆造大船。我觉得,大首领对族人有着诸多的义务,不仅是带领族人取得战争的胜利,还要保证不会有一个族人冻死或饿死。”
留里克自觉说了一番大气的话,他指望着奥托能有所感动。
现实是,罗斯部族的现首领奥托,并没有因为儿子的伟大抱负有多么感动。
奥托觉得,说来说去,儿子还是打算亲自出手,养活部族里的那一批最穷的弱者。至于什么“大钱箱”,那还不是儿子的钱吗?换个新名字,仍是担任新一代大首领的儿子的钱。
因为奥托,实在不能理解儿子的理念。他不能判定儿子的理念究竟是伟大的崇高,还是完全基于自己利益最大化的考量,或是两者兼之。
大首领?身为大首领就是要享受拥有权力的伟大感觉,同样也能带来实实在在的经济利益。有钱有权,族人们才会搞出“比武大会”,由最强者通过决斗,为了这高贵的地位打得头破血流。
至于大首领需要给族人们履行多大的义务。
奥托觉得,自己又是指挥族人打胜仗,又是带领族人开拓新的生存空间,甚至给部族的年轻男孩找伴侣。这些不是非常伟大英明的决定么?曾经的那些首领,可有自己英明伟大?!
不!那些前辈基本上真就是耽于自己的享乐,是打架的高手,仅此而已了。
趁此机会,奥托列举起了自己的英明举动。
换来的是儿子的摇头。就一句话——还不够!
因为留里克的思想,仍是东方的。
在东方,军队是国家公器,粮仓亦是国家公器。
居住的权力来源于天,这个所谓的天就是一种“最高级别的伟大存在”,君主拥有的是“天命”,就是一种来自于伟大存在的授权。
君主有权从臣民手里收取赋税,并放在国库,这个国库,更多时候就是指的大粮仓。
臣民要尊重君主,就如同尊重父亲。君主更有义务如同父亲呵护子女一般呵护臣民。
君主不能无端浪费国帑,当臣民遇到灾荒的时候,必须开仓放粮赈济百姓。
这样,君主与臣民,双方有一种类似于家庭的关系。
留里克,他更欣赏这样的关系模式。
因为他所见得的九世纪的西方,尤其是这个偏远的罗斯堡,压根就是一个蛮荒的所在。
仔细详细,部族的强者们决定现在开始,不再给部族的穷弱之人分享战争红利。
一批劫掠或是干脆买来的人口加入到部族里,部族的人口成分正在悄然变化。
曾经的那种部落社会,不可逆转的在快速转变。
罗斯堡的部落社会,真是越转变越先进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