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1节(1 / 1)

自入冬后,京城的天气是一日冷过一日。这几日的雪更是越下越大,不过这么冷的天气和厚重的积雪,却一点都没减少京城的繁荣热闹。

瞧见韩彻看得这般入神,因为一直跟在韩彻身边做事,心里也大致猜到了些的韩老三,此时便不免担忧的轻唤了一声:“大人?”

“嗯?”韩彻收回目光,对上的就是韩老三满脸的关切。

韩彻就笑了笑:“阿三,勿要担忧的。”

筹备

早前连着忙碌了好一段时间,韩彻想着难得今日下午的时间有空闲,所以就交了些许的看护费,把马车寄放在了一家店铺里。

眼下这雪下的着实是有些大,好在韩彻也是有目的性的带着韩老三直奔各家店铺。

临近年关,京城的物价都有些许的上涨。

不过即便上涨了些,价钱也仍然要比过去来得要便宜。最要紧的是,品类也比往年要多了不少。

这是因为时下物资运输这块,除了受到运输工具和道路设施等的影响外,还会受到一定程度的天气影响。因此一些地区,一旦进入到特定的季节里,在很严重的时候还可能会致使交通出现截断。

在这种情况下,哪怕是皇帝也一样要受到这种影响。

一直到常平仓和漕运的改革,再加上新部门的运转配合,常平仓开始实现囤积“万物”的功能后,也能使得一些地区的物资赶在了当地交通运输进入到不便利季节时,尽可能的提前运输到京城来。

这就使得过去一进入到年底,需得显贵人家才能购置得起的江南区域所产的柑橘等鲜果类的特产,如今却是京城不少的商铺都有在售卖,在作价上甚至能称得上差异巨大。家境稍微殷实一些的百姓,也会愿意花些许银钱去购置了。

实际上,时下不少的特产其实都是在本地作价极其的便宜,在不能生产的地区却只能属于贵族奢靡专享。

那些贵族阶层纵使舍得花钱,需求量也大,但商户不会做慈善。他们只会巴不得能以更低廉的价钱去购置,好赚取到更多的利益。

至于产地区域的农户会不会因为各种特产价钱过低,明明产量很多却还是赚取不到什么银钱。其他地区的普通百姓又因为作价太高,购置不起,这些都别奢望商人会去在乎。

商人的本质是赚钱,而以时下的社会情况,他们耗费大量的精力和财力,还要承担运输途中的意外和危险,这般辛苦运输来的货品去走薄利多销的路子,很多时候也是比不上提高作价,精品供应给上层阶级的。

所以韩彻不会去怪商人重利,想要从根本上解决这问题,也并不是一味的以权势去打压或逼迫商人。真正该实施起来的,是朝廷能做到及时的监管和调节。

韩老三虽然过年肯定是如往年一样,要跟着韩家一起过的。但是正月他还需要陪着钱氏回娘家走亲戚,前段时间又一直跟在韩彻身边忙事务,于是他这会一买起来,就颇有些收不住手的架势。

弄得韩彻本来只是想亲自探查一下,年底最后这几日京城的各类物价,在被韩老三这么带动下,也忍不住想花钱了。

不过韩彻管着漕运和常平仓等事务,各种较为常见的地方特产家里自是不可能缺少的。再珍贵一些的,比如各地呈给皇室的各色贡品,因着皇帝目前又特别的看重韩彻,就没少给韩家赏赐。

三娘又嫁去了肃王府,导致肃王府前几日也送了好些东西过来。

于是韩彻奔着的就是本地的一些水果特产,结果却又全都被韩老三一连串的给制止起来。

“大人,这梨子不用买!明日我跟阿元说一声,让她去钱家村再收些就好了!”

“这木耳也别买!”

“栗子?家里这个还有很多……”

“那家里还缺啥?是需要我买回去的?”韩彻就问道。

“好像都不缺。”韩老三说道。

“那我等下去书铺和首饰铺子里转转,给阿母和大姐她们,还有阿悦阿愈买些东西吧。”韩彻只得一脸无奈道。

“那我这就陪大人过去。”韩老三这下终于没再阻止。

待到韩彻将给家里人准备的礼物购置完,开始往家里赶回去时,天色已经有些暗淡了起来,城门也即将要关闭了。

作为时下最为繁华热闹,人口也最是稠密的城市,京城的百姓只要不走出自己所在的坊,即便是宵禁时间到了,也还是允许他们进行一定程度的自由活动。

“今日怎去购置东西了啊?”收到韩彻购买的礼物,柳氏显得很是高兴。

“二兄,年底可是终于能休息几日了?”四娘还不忘问道。

“再等几日放假后,就能歇一歇了。”韩彻笑着冲四娘回答道。

时下官员也是有假期的,比如冬至和春节,一般情况下是能放假七天。只不过之前的冬至等假期,韩彻手头事务实在是多。

不过春节不同,纵使韩彻想要去加班,其他的官吏总是想好好休息的。

但只怕,今年这个春节注定有些官员要过不好了。

因为就在年底的最后一次朝会上,韩彻就之前收集到的一些地方官员的任职情况考察,从吏部派遣了官吏稽查惩办。

这次惩办的地方官吏数量还不少,除开京城和北直隶这些区域的地方官员,一直是专门由朝廷直接监督的外,其他区域几乎都有或大或小的官吏落马。

尤其是裕州和松州江南等区域,光是刺史官职的就有五位,更遑论其他低品阶的官吏们了。

动静不可谓不大。

即便韩彻手中掌握着切实的证据,在朝堂上还是引起了一波不小的反弹。

在实施反弹时,对方也知晓韩彻如今对各地方州郡的掌控程度,所以并没有去替那些犯事的官吏开罪,而是从其他方面来求情。

这些官员们在一边替那些犯事官员跟皇帝求情时,一边还没少上眼药,表示韩彻如今掌控着这么大的权力,此事焉知不是他排除异己,巩固自己威信的手段?

于是有些官员就还言道,让皇帝将韩彻手里的权力尽早收回来一些,不然这事一旦全数按照韩彻去办理的话,只怕将来不管是各地方州郡也好,还是京城和北直隶等地方也好,所有的官员都会畏惧韩彻,多过畏惧朝廷了!

这些言论不可谓不严重,照理来说,作为君王也是很难不受到影响的。

而大家之所以敢这么做,说到底也是因为韩彻的官职虽然做的很大,但实际上在这朝堂真没什么盟友和助力。

皇帝和皇后所表露出来的一直都是更有意长子继承皇位的,使得肃王李泽平日里都需要多注意些,更别说他们如今还是这种姻亲关系。一旦李泽替韩彻说话,那正好给了他们机会,可以往太子之位的争斗上去做引导。

结果这些大臣怎么也没想到的是,不管他们怎么引导或是上眼药,皇帝在这事上的态度都表现出来的是坚定的站在韩彻那边。

更甚至是还有一些权贵,这一次居然也站到了韩彻那边。

其实这些权贵现在也是颇有些有苦难言,他们之前去找韩彻替自家子嗣求官。这就导致这次各州郡地方官吏的任职情况考察,有很大一部分数据还都是经过自家子嗣的审批。

时下以京官为荣,这些权贵还又都是门第极为显贵的那一波。于是他们的子嗣从一出生起,就占据到了这个社会的顶层。

韩彻在新部门的运转上,也一直都是秉持着让下面的辅佐官和小吏去办事,让这些权贵们的子嗣占据着高位,拿着高俸禄,却只做简单的审查。

这些辅佐官和小吏不少都是韩彻精心选拔出来的,他们有能力也很听任命去办事。

在他们呈交到京城来的报表上,大多也都只是各地的物价的高低等情况。坐着高位置的那些人也都习惯了世人对自己的讨好和奉承,韩彻在这之前更未曾透露过一星半点,所以谁也没想到这也会是证据的一部分,还是很重要的证据。

直到这次的朝会上,韩彻突然搞这么一出动作,大家方才意识到了不对劲。可事已至此,这些权贵们总不能不护着自家的子嗣吧?

于是渐渐的,那些反弹过的朝臣们内心也开始惶惶不安起来……

最终,朝廷对于这批犯事的地方官员进行了惩治,再重新选派了新的官员去赴任。

而被选派去接任的官员们,自是不用说,也几乎全都是韩彻一早就通过手中所掌控的信息,精心挑选过的。

对于韩彻的这又一番大动作,使得大家既对他产生了深深的畏惧和忌惮,也产生了很大的不满:“如此,往后咱们便只能万事都听从他韩彻不成?”

“慌什么!陛下是不可能对他一直这么信重下去的!”

在一些人看来,这次他们之所以颁不倒韩彻,一来是因为事发过于突然。在这之前,韩彻还伪装得特别好,让朝堂上下一度都觉得他太过会做人办事,有人还因此曾弹劾过韩彻玩弄权术,结党营私。

二来,韩彻这次掌握的证据太过确凿。

要知道在过去,朝廷除了京城和北直隶之外,对其他州郡的掌控一直都存在严重的不足。这就也使得,全国各地的地方官吏几乎都存在着贪污和不作为等任职情况。

就拿韩彻这次的严惩,他还只能抓取一些情节特别严重的来做警醒。

三来,眼下皇帝又还正是需要重用韩彻的时候,所以才能这么容忍他。

不过凡事都容易盛极必衰,韩彻已经被架在这么高的位置上,又因此引起了这么多官员对他的怨恨,只怕要不了几年就会迎来反噬。而他们目前最好的办法,就是大家都收敛些,别再让韩彻抓到什么把柄。

结果让大家更没想到的是,韩彻根本一点都不懂得什么叫做见好就收。

就在这事平息才刚一个来月,韩彻又在一日的大朝会上,站出来跟皇帝提议道,他想要进行盐政改革。

也是直到这一刻,大家方才意识到,韩彻之前的那一番操作,都不过是为着盐政改革所进行的先期筹备。

陷阱

在古代封建社会中,盐和铁是国民经济的两大命脉,并且还把对盐业的管控和干预称之为盐政。

毫不夸张的来说,盐业所能带来的财政收入,是仅次于农业税的。甚至在特定的时期,盐税还能超越农业税,占据到首位上去。

于是历朝历代的统治者们,为了能更好的规范化管控住盐业,为此还制定了一系列的条例和法度。朝廷更是从中/央/政/府,再到地方也都设置了专门的官僚机构和大大小小的盐官盐吏等。

韩彻提议改革的第一条,就是把盐政从原来的民制,官收,官运,官销制度改革掉后面的两项,变成商运和商销。

瞬间,朝堂上就哗然一片。

韩彻并没有在意,只继续往下说道:“商运商销后,盐政的相关官吏也应做出削减……”

“这如何能使得!”这时,一道愤怒的声音就响起。

随着这道声音的响起,一身材高大的官员也站了出来。韩彻这会不需要回头也能从声音听得出,对方出自世家大族王家,也正是专门负责管辖盐政的盐铁使。

“自古以来,盐都乃国之命脉。既身为官员,更该知晓朝廷实施专管盐政,即可开辟财源,增加国库税收,亦能保障天下百姓人人皆能食用有盐……你又因何要将官收官运改成商运商销?”

“……更遑论商人重利轻义,似你这般行为,岂非是在倒行逆施!”当着皇帝和朝臣们的面,对方可谓是毫不客气的对韩彻进行了一番严厉的痛斥抨击。

“正是!”

“盐业如此之重要,商人又重利多奸,岂能交付于他们!”

“说起来,韩大人行事素来倒是喜商人手段……”

“其实早前裕州和松州赈灾一事,我便想说韩大人不直接救灾,反而将粮食和盐等贱价售卖于百姓,实有不妥之处……”

都还没等韩彻对王盐铁使说的话做出反应,一干朝臣们就已经站出来纷纷也对他进行了谴责。

因着年底韩彻带领吏部考课地方官吏,并严惩了一大批官员,此刻在这朝堂上,他当真是处于孤家寡人的状态了。这些人畏惧和忌惮韩彻,若没有机会也就罢了,眼下韩彻自己送上这么好的机会,一些人又怎么愿意放过。

而此刻韩彻所提出的盐政改革,瞧着好像跟盐政官僚机构外的官员们没什么关系,但实际上背地里的牵扯却并不小。

“诸位大人所言都在理,商人确实重利寡义!”韩彻说着还冲着大家点起了头,显得一脸的很是认同。

一时间,朝臣们对他这种反应都怔愣住了,然而很快心里的警惕也一下子升起。

对于韩彻这个人,他们可是吃过大亏的。

尤其是在上次事发之前,不管是朝堂中央,亦或是各地方州郡,几乎所有跟他接触的官吏都觉得韩彻是个很会为人处世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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