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节(1 / 1)

哪怕提前做好了心理准备,结果对方把价钱一报,当即便让询问者惊叫出声:“什么?一两六百五十文?”

“……”原本闹哄哄的众人也因此快速沉默下来,实在是这些棉花织物的作价昂贵程度,让人有些望而却步。

好比衣物这块,时下款式都是长袍状。西北冬季严寒,为了起到更好的保暖效果,定然是不能做得太单薄的。一件棉服便需得棉花三四斤以上,以最少三斤来算,作价便至少得要二十多两银钱。

平洲这地方的普通老百姓,一家子辛苦劳作一年,扣除吃穿用度后,到头来也很难存下十两银钱。这还得是在年岁好的时候,若碰上年岁差,莫说是存银钱,能不能挣够全家的吃用都还是个问题。

围观人群里的一些普通老百姓在这种震撼下,不自觉的往后退了几步。不多久,靠前位置便只剩那些家中有消费能力的人士。他们对于这价钱,却觉得完全能接受。

作为不差钱的这波人,他们更是早就清楚吉贝的价钱本就不便宜。哪怕是瞧着用料最少的棉鞋,都不知需得多少吉贝花絮才能纺织的出来。

韩彻的目标群体本来也是奔着这些人,于是接到过他提前吩咐的汉子们,开始堆满笑容的热情邀请一些穿着不错的人士亲自上手感触一番:“郎君试过便知,我这些重衾和棉服棉鞋,都绝无半句虚言。”

待到这些人亲自感受一番后,很快便有人决定掏银钱购买。

再往身上一穿,体验到棉花极强的保暖效果和上身舒适度后,消息也传播得更广泛了些,下午便迎来了一波抢购大热潮。

在这般抢购下,很快后面再赶来的人就被告知,今日已经售罄。若有需要的话,还请明日再过来。

第二天,来得早的人确实顺利买到了东西。但来得晚的人,便再次被告知今日的商品全都已经售罄。

“抱歉抱歉,还请明日早些来。”伙计继续赔笑脸这般言道。

结果等到第三天,因为消息传播的更广,体验过棉花效果的人更多,售罄的时间还要再来得早了一些。

“这会都还不到午时(上午11点),竟全都售罄了?”有客人开始不满起来。

毕竟这时候能买得起棉纺织品的人,都是家境很不错的。像这种不差钱的人,大部分时候都是被人捧着敬着的。说实话,他们也还从未体验过这种,寒冬腊月的天在勾栏台下抢购货物,结果还连着两三天都没抢到的情况。

仅这三天,伙计赔笑也都赔出丰富经验来了。

“还请贵客勿要动怒,听我解释。实在是会这棉花纺织技艺的匠人不多,我们对货品的质量也一定要给客人们做足保障……”

“这样,我也不跟你为难。这台上不是还在做演绎么?你就把这演绎过后制作好的重衾售卖给我吧!”对方便伸手指着勾栏台上,两个正在唱着弹棉花歌谣的汉子们,棉花弓弦下也正在弹着的的那床飘着片片棉花絮的半成品棉花被说道。

晚上睡觉的时候,若是能盖上一床厚实柔软的棉花被,当真是暖和舒适到了极点。早上醒来,甚至都舍不得离开那温暖的被窝。

结果他这一说,还没等伙计回答,身旁比他早来那么一会,同样刚被告知今日售罄,却因台上演绎的故事而没舍得离去的人便受启发,当即也喊道:“我比他早来的,若是这演绎台上的重衾能售卖,也当是售卖予我才对。”

“你是比我早来,但你之前没说要买啊!”前面那人顿时就不乐意了。

“那是我不知晓这台上的重衾也能售卖啊!若我知晓,定然是要买的。”对方便也不肯退让的回道。

眼见着二人便要起争执,这时旁边站着的另一人沉不住气了,一脸着急的对着伙计说道:“这台上的棉被我可是最先定的啊,你可不能售卖给其他人。”

得,前面二人的争吵因此停滞,不过很快他们二人便又来寻伙计,表示他们要预定今日后面做演绎时弹制好的棉被。

为这事,二人又继续起了争执。

因为纯手工弹制的棉花被需要耗费的时间较长,再加上配合做宣传推广的故事演绎,汉子们一日只能在勾栏台上弹制出两床。

“大人,这两人争执得可够久的啊!”勾栏对面的那家饭馆,也还是演绎当天的那个老位置,这时正从窗户往楼下对面看的韩老三,便一脸笑嘻嘻的说道。

“这两三天里,如这般争吵的场景你都看多少次了,怎的还看不腻啊!”韩彻笑问道。

“嘿嘿,我瞧着心里头就高兴的很。”韩老三乐呵呵道。

棉花织物售卖得价钱这般高,卖一件便能得不少银钱,照理来说,应该是要越快把它们卖出去越好。

纯手工制作的速度确实也不够快,但别忘了,韩彻可是提前两个多月便开始筹备纺织的事情了。

他们这次过来时,更是带了一批数量并不少的货品。

然而实际情况却是如对面楼下所看到的那样,韩彻在故意给它搞饥饿营销。

没办法,头一年的种子不够,如今便只有韩彻在职田栽种了这数十亩的棉花得到的产量,放在目前这个对棉质衣物最为渴求的季节,宣传又到位的情况下,若真放开了去卖,怕是韩彻直接售卖棉花,都能被那群不差钱的人快速一抢而空。

奈何韩彻还要为来年在柏州推广种植棉花的百姓考虑,他就必须用今年的棉花做足钩子,勾得人越多越好,才能把棉花的名声传播的更广。

这样等到来年,韩彻便不需要再像今年这般,寻求卫刺史的帮助,在平洲费耗费心力去做宣传推广了。而是那些对棉花有着强烈需求的人,主动跑到他们柏州来求购。

在平洲又继续待了两日,职责在身,实在没法在外面待太久的韩彻便准备带上这五日售卖的银钱折返回柏州。

接下里售卖的事情便交给韩老三带领一干衙役管辖。

韩老三前几年跟着韩彻在安南也算是锻炼出来了几分,再加上早前的棉花地景观欣赏宣传,平洲有点身份的都知晓此次棉花售卖后的柏州官府背景,韩彻也不担心有人敢明目张胆的恶意来找事。

只这棉花高昂的作价,平洲上层阶级的追捧抢购,肯定还是会引来背后不少有心人的垂涎惦记。

比如韩彻这几日在平洲,空闲时候也会去各商铺转转。便打探到售卖蕃货的铺子,最近天天有人在打探购买棉花种子。这些人分明也是准备来年大量种植棉花的,不过韩彻却并不担心。

毕竟想是一回事,能不能成功办成事情又是一回事。要知晓在还未开始大规模种植时,棉花种子的总量摆在那,即便他们再如何耗费精力去折腾,来年也种植不出多少亩的地。最后能得到的那点棉花产量,也不可能会对来年柏州百姓的售卖造成什么影响。

说到底,这些人也不过是搭上韩彻弄出来的这条顺风船,挣得一笔银钱罢了,也就不需要去在意。

在这种情况下,几日后返回到柏州刺史府的韩彻,给辖下三个县城下发了一条消息。他将要给柏州所有农户按户籍分发来年的棉花苗株。

这消息一被传出去,震惊到了所有的听闻者。

“那般昂贵的作物,竟全都免费给那些个农户去种吗?”不久前,耗费了不少银钱才购置了一些棉花种子回来的商户甚为震惊道。

“何止!那韩刺史还言道,怕头一年种植,柏州百姓不懂得技巧,到时候会由府城派人去各县城的职田先做什么育苗。待到苗长出来了后,再让那些百姓拿户籍过去领取。”好友感叹道。

商户:“……”

这哪里是什么官老爷啊,合该叫他财神爷!

弹劾

就在平洲棉花织物火爆售卖的时候,柏州这边冬季一到,百姓们也在跟去年一般,进行着冬季蔬菜种植的售卖。

在今年刚入深秋时,韩彻就让人去到平洲,跟去年购置了不少冬季蔬菜的一些饭馆酒肆谈合作,做直接供应。运输这一块交由三个县衙协助组织当地百姓解决,今年也不再做散卖,只做大批量批发,在售卖价钱上自然也会做出让利。

对于这时候的百姓来说,最难的还是在于货品的运输。

不止是运输时需要耗费的人力物力和财力,还有运输途中可能会遇到的麻烦和危险。另外,在售卖过程中的也不可避免会出现欺压坑骗等问题。

尤其是强权欺压。

在古代这种封建社会里,强者欺凌弱者的事屡见不鲜。越是贫穷落后的地方,这方面的问题便也越严重。

好比之前的柏州,一些强势的放贷人甚至都敢直接强抢孩童。谁又敢保证,一些人不会因为利益,对那些种植冬季蔬菜的百姓强权欺压。

韩彻要杜绝这事,便需得让衙门成为百姓的靠山,让背地里的一些人不敢生出爪牙。

在今年的冬季蔬菜售卖环节里,柏州百姓每日于天亮之前,把刚采摘下来的鲜嫩蔬菜拿到村里正家中进行挑选过称,登记上具体的数目。

里正这边则把各家收来的合格蔬菜装上衙门出借的马车上。再由县衙派遣过来驻村的衙役,组织带领村中一批强壮的汉子快速运输到平洲府城来。

为了节省运输方面的成本,对于一些户籍数不够多的小村庄,便还可以把相邻最近的两个村庄合并到一起。

每次售卖完毕后,当即便由驻村衙役做监督,里正按照之前登记的具体数目给村民们分账。

在这方面,为了杜绝银钱累计过多后会诱发的一系列问题。韩彻宁可弄得麻烦些,也严令必须做到一卖一分账,坚决不允许出现拖欠百姓银钱的行为。

当然对于辖下县衙所派出去的人手和车马,一律由府城这边做补贴。而这份补贴给各衙门的银钱,韩彻靠的便是这次的棉花售卖。

府城这边把银钱补贴到位,县衙就没了负担。对于那些驻村衙役来说,“加班”有高补贴,他们便也都很愿意去办这份差事。

只是这么一来,便等于韩彻又一次斩断了闫家的财路。

“官府这么做,让我们还怎么去售卖?”闫四郎黑着张脸,咬牙切齿道。

闫家今年的放贷生意可谓是跌入了谷底,甚至这没了生意不算,因着去找买家赎人的事,他们还往里面损失了一大笔银钱。

于是闫家只能把主意打到冬季蔬菜种植上。

原以为只要把这冬季蔬菜的种植技艺弄到手,以他们这种专门的生意人,不论是在渠道还是人脉上,定然都会比衙门组织百姓去平洲售卖,要来得更方便许多。

结果,官府又来这一出。

那些个百姓去年在府城学了一整个冬季的蔬菜种植,技术比他们这种后面才打探的肯定要好。更别说种植期间,韩彻还又派遣人过去做技术指导。

如此大规模的种植,产量上比他们多。又以村为集体去做统一运输和售卖,节省各项成本后,作价便也能比他们便宜不少。

“二叔!我实在是忍不下去了!”未能等到闫家主答复,闫四郎又吼道。

“你这急躁的性子,真就是说你千万次,都学不会改善。”闫家主瞥了他一眼,皱眉道。

“二叔!”闫四郎又急又气。

“我之前让你派人去盯着的,衙门在平洲的棉花织物买卖,没给我掉链子吧?”闫家主突然问道。

“二叔放心,昨日还有人过来跟我汇报这事。”闫四郎愣了下,不懂为何突然调转话题。

“最近生意如何?”闫家主又问。

“还能如何?如今只那韩彻一人手中有这等稀罕好物,生意别提有多火爆了!”闫四郎极其的气不顺道。

“韩彻此人却是有几分挣钱的本事,不怪他当初获罪被流放发配至安南,还能再度翻身。”闫家主手指轻轻敲打着桌子,感叹道:“一两棉花便是六百五十文……啧,我还从未见过哪种生意赚取银钱如他这般轻松的。”

“似他这般,又如何能不招人垂涎。” 闫家主说着,此时微眯起的眼睛里,正凝聚着狠戾的光芒。

作为当家人,闫家主内里的凶狠程度,其实比之闫四郎更甚。毕竟不论是心肠还是手段,但凡哪一样狠毒程度不够,都不可能带领闫家在柏州的人口买卖这行里面,做到如今这般最大的规模。

对闫家主来说,韩彻一来便坏他好事,断他财路,更是一朝便毁去他闫家数十年的根基,他又怎会不怀恨在心。

自古财帛动人心。

韩彻的刺史身份确实能让他在平洲,尤其是柏州,没人敢轻易对他下手。但这身份可用来保护,也可用来攻击。

农历十二月初五的朝会上,果然便有一大臣站了出来,参了韩彻一本。言道他作为柏州刺史,却公然在平洲集市上行那商贾之事。

这大臣还振振有词说道那些棉花织物,既然是有这么好的保暖舒适效果,就该让天下的黎民都受益。可韩彻仗权谋私,只为一己之私,将它售卖出六百五十文一两的天价!

“臣恳请圣上重治韩彻,将吉贝收缴朝廷,造福天下百姓!”最后这位大臣,还大义凛然道。

“臣恳请圣上重治韩彻,将吉贝收缴朝廷,造福天下百姓!”在他后面,很快又有好几位大臣站了出来。

但马上也有其他大臣站了出来,言道韩彻售卖的乃是种植在他职田里的作物。若售卖这些作物也要被弹劾,被参奏的话,那在场的不少大臣怕是都跑不掉。

毕竟时下对外放的地方官,还有一些衙门都有分发职田补贴俸禄或是办公经费,这些职田里的作物售卖更是经过朝廷允许的。

也莫说是职田,这些个大臣谁家还能没个庄子,没点土地?这些个大臣敢说自家从未往外售卖过?

作为时下阶级最高的这一层人士,他们家中的庄子和土地里种植出来的大量作物,光只是一家子吃用,是绝对吃用不完的。

“那韩彻一两棉花便要售卖六百五十文,如何能拿来相提并论!”有大臣便立即以“高价”这点,极力做反驳道。

老皇帝安静的坐在上方的龙椅上,又又又一次的看着朝臣们因韩彻而争执的熟悉场景出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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