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二不屑道:“江湖上都知道,轻舟门如今和勾栏酒肆无异。”
李重山道:“当初真该留胡清水一条命,让他看看今日这番结局,可惜方始不忍见师父受苦。”
贺二没有作声,他想起刚才杀方始时的情景忽然有些后悔,应该等方始清醒的时候再下杀手,他死得太容易了。
李重山走到船头,船上的灯笼已经陆陆续续取下来了,身后响起尖叫,不过只响了一瞬,接着就是水花扑溅的声音。
他望着水面上散开的涟漪,错眼间,仿佛看见一张熟悉的脸在水中慢慢下沉。
“对了,待会儿船停之后,你把他们送到药仙谷去。”李重山突然道。
他们?贺二头垂得更低,故意问道:“可是要公生奇救他们?”
李重山转过头瞟他一眼:“救不救是他的事,你把他们放到谷口即可。”
贺二没有再多话,转身走了。
柳春亭站在一片火海中,李重山就在她面前,他望着她,她手里的刀上还沾着血,她一时忘了自己是要杀他,见火苗腾到他身上,忙奔上前去想要救他,他却抬手给了她一剑,她又痛又惊,再去看李重山却已经消失不见了,她倒在火中,却仿佛在慢慢往下沉,四周无依无着,仿佛溺水一般,她慌乱挣扎,终于睁开了眼。
一张熟悉的脸映入眼帘。
这张脸让柳春亭意味自己还在做梦,可又觉得奇怪,自己怎么会梦到他?她可从未喜欢过公生奇。
“还能瞪人,谁说你要死了。”公生奇瞟着她,语气不满。
柳春亭犹豫道:“你···”
公生奇冷笑道:“不记得我了。”
柳春亭无奈道:“你是公生奇。”
公生奇冷哼一声,转身走到桌边。
柳春亭想起身,人却是一点力气都没有,背后又痛又麻,像是有虫在咬,又像是被火在烧,她才发现自己是侧躺在榻上,动弹不得。
公生奇手里端着碗走过来,没好气道:“背后的针已经给你取出来了,快把药喝了。”
柳春亭茫然地看着他:“针···”
公生奇话中藏着快意道:“你背后扎进了几十根针,就像蜜蜂窝似得,不记得了吗。”
她只记得自己当时见到了李重山,在那间有着古怪窗户的屋子里。
“他没有死,你知不知道。”她忍不住告诉公生奇这个喜讯,脸上也露出笑容来。
公生奇没有说话,只把药喂到她嘴边。
柳春亭却没有张嘴。
公生奇冷笑道:“怎么,怕我害你。”
“我说李重山没有死。”
“我知道。”公生奇反应平淡。
柳春亭沉默片刻,忽然问:“我是怎么到这儿来的?”
公生奇似笑非笑道:“自然是有人送你来的。”
柳春亭没有问他是谁送来的。
她问:“跟我一起的那个人呢?”
公生奇不耐道:“他在隔壁。”
柳春亭这才放下心,轻声对公生奇道谢。
公生奇态度冷淡,他道:“不用谢我,我只是不想有人死在我家门口。”
柳春亭问道:“那也要多谢你,我知道你一向厌恶我。”
救自己讨厌的人可不容易。
公生奇低着头道:“你知道就好,赶快把伤养好,早日还我个清净。”
柳春亭笑了笑,没有说什么。
几天后,柳春亭见到了殷无灾,公生奇替他解了毒,他脸色已经好了许多。
柳春亭开玩笑道:“现在倒要你来照顾我了。”殷无灾说:“我求之不得。”柳春亭本以为他只是随口一说,没想到之后几天他真的抢了公生奇的差使来给她喂药,公生奇偶尔才来看看。
柳春亭觉得不好,她实在是不愿意在徒弟面前露出这幅没出息的样子,她想赶殷无灾走,可又知道他赶不走。
“我想起以前我生病时,师父照顾我的情景,那时候师父抱我在怀中,喂我喝药,夜里都是等我睡着才走。”殷无灾还回忆起过去,比起柳春亭的不自然,他反倒是甘之如饴。
柳春亭也被勾起往昔,她感叹岁月飞逝:“那会儿你小小一个,小狗一般惹人怜···”殷无灾的脸色一变,柳春亭忙止住话头,忙道:“现在你也算长成大人了,你娘泉下有知定会欣慰。”
殷无灾默不作声,又舀起一勺药喂她,看着她张开嘴低下头,凑到自己手边,神色怔怔,手心里却是一痒。
这痒让他脱口问道:“师父认不认识船上戴面具的那个人?”
柳春亭抬起头看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