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重山抹掉额上的汗,轻描淡写道:“做了个噩梦而已。”
幸好公生奇没有问是什么梦,也许他心知肚明。
李重山转头看了看床上的人,有些焦急道:“她怎么还没醒?”
公生奇没好气道:“若不信我你就带她去别处。”
李重山无奈一笑:“你知道我不是这个意思。”
公生奇不理他,只专心摆弄着手边的药草。
李重山起身走到床边去看柳春亭,她神色平静,若不是知道她是中了毒,只以为她是睡得太沉。
李重山碰了碰她的手,她指尖冰凉,他张开手掌将她的手包住,做得十分自然,心头也是一种静悄悄的喜悦,这时只想她快点醒过来。
公生奇在后头看着,心里虽然不快,可也不能真去做个大棒,且李重山明显打不醒了,他又何苦絮絮叨叨的非要去惹他嫌。世上的痴男怨女大多是人逼的,他虽没谈过情,可也听说了不少故事,顺遂如愿的常相看两生厌,横遭阻隔的往往成了佳话传奇。
这样想了一通,公生奇逼自己先放宽了心,他轻咳了一声起身走过去,不过仍垮着个脸。
“让开,我给她上药。”
李重山松开手,站到一边。公生奇坐下,摊开柳春亭的右手,将捣碎的药草敷在她的伤口上。
他说:“待会儿等绿牙把药熬好,灌她喝下去就好了。”
李重山道:“我来喂她。”
公生奇恨铁不成钢地瞪了他一眼,倒没有再说什么。
过会儿绿牙端着药进来后,李重山就把碗接过去了,绿牙瞅瞅师父,见他不出声也乐得偷懒。
他站到一旁,看李师伯接过碗却先放在床边,先将床上躺着的姐姐扶起来,让她靠在怀里,这才端起碗,还不喂,吹了又吹,还问他有没有勺子。
师父说没有,李师伯看着还不太高兴,又把药吹了几遍。终于师父看不下去了,转头叫他去拿个勺子来。
等他把勺子拿来就被赶出去了,师父不让他看李师伯把那位姐姐搂在怀里的样子,他倒不觉得有什么,李师伯是个慈爱的长辈,也曾这样抱他玩耍。
喂完药之后,李重山就坐在一边等着柳春亭醒过来,他劝公生奇去休息,公生奇却不肯,硬坐在椅子上,瞪眼看着他,一副监督模样,生生瞪了几个时辰,最后实在是熬不住了,才趴在桌上睡着了。
李重山怕他着凉,把自己的斗篷盖在他身上,又把火盆往他那边移了些。他回到床边刚坐下,发现柳春亭不知何时手握成了个拳,脸色也不如刚才安稳,想来是药效发了。李重山不知该如何安抚,只敢轻轻地摸她的脸,叫了一声她的名字,又怕她把手里的药给挣掉了,便将她的手掌朝上打开,用自己的手掌贴在她的手背上,轻轻地将她手给托起来了。
“快点醒过来,我有很多话要对你说。”他轻声道,头抵在床沿,触着她的指尖。
“什么话。”
李重山惊得抬头,看见床上柳春亭的嘴角悄悄勾起来了。
“你醒了!”他先是喜,后面回过神来,又有些气恼道,“醒了怎么还不睁眼。”
柳春亭睁开眼,对他一笑,眼神向下移,看着他托着自己的手。
李重山也低头看了一眼,解释道:“我是怕你把药弄掉。”
柳春亭道:“说吧。”
李重山将她的手放下。
柳春亭望着他,是个他不开口就不罢休的模样。
李重山听到自己的心咚咚跳,嘴里却像含着一块炭火,喉头滚动,偏一个字都吐不出来。
还是柳春亭先说话,她问:“还要收我为徒吗?”
他答:“不收了。”
“若我真走了,你会如何?”
“去找你。”
柳春亭一把拉住他的手。
李重山道:“轻一点,不要乱动,小心把药弄掉。”
柳春亭得意地奚落他:“还说要和我做师徒!”
李重山道:“是你先说要敬我茶。”
柳春亭一下急得仰起头来:“我当时是气话!你怎么能答应?”
李重山忙起身把她按下去躺好,他道:“快躺好,我也是气话。”柳春亭梗着脖子仰面朝天的看他,他则低着头,俩人脸对着脸,呼吸相闻。
“以后再不许赶我走了。”她小声说。
李重山一笑:“我什么时候赶过你。”
她也笑起来,双眼清亮,李重山眼神一闪,刚伏低身子凑近,身后忽然传来一阵急促的咳嗽声。
他回过头一看,公生奇趴在桌子上没动,脸对着他们这边,闭着眼眉头紧皱,又剧烈地咳了几声。
李重山直起身来,先帮柳春亭把脸上的粘着的头发拨开,说道:“你好好休息,你好了我们就走。”
柳春亭点点头,又闭上眼,感觉到眼皮上掠过一阵温暖的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