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越回忆往昔,他的神情就只能越发的沉重,越感觉到有一种冥冥之中命运的决断。
——他们真的还能在同一条道上走下去吗?
【但是这段论述不过发生在二征徐州之后的一年,却就已经沦为“子弟念父兄之耻”,成为下一代人与曹操之间的恩怨了。
当年徐州的腥风血雨就足以在字里行间中得见。这场行动的复仇色彩也就更加明显。
再加上“所过”的范围,理当不止是从郯县至襄贲。因为那样的话,被残害的应该只会有襄贲城内的守军,而不至于能让徐州上下都彻底对曹操丧失幻想,坚决反抗。可能包括了前面攻破的五座城池。】
“又何止是属部呢?”
出身徐州琅琊的诸葛亮捏紧了手中曾被他放开的羽扇,一双文人不算刚健有力的手,此刻却青筋暴起,狰狞着彰显了主人的痛苦。
徐州之事发生之时,尚且十三岁的他固然还能称为一句稚龄,但已经是记事晓事的年纪了,自然难忘那讯息传来之时,叔父脸上恍惚与怆然的神色。
纵然他当时跟着叔父身在荆州,但八岁之前在徐州的一幕幕回忆,也是他有时思念父母的慰藉。
可是一切过往能够拥有的美好,全然毁灭在曹贼的举动之下。
“那些临时被陶谦征召,不得已被赶上战场参与守城的百姓们,”曹操不是什么好人,但陶谦也不值得他尊敬,所以他抬眼,平等地讽刺两人:“本身与这件事又有什么干系吗?”
“纵然他们为了守城尽心尽力,可是那不过是为了维护自己的小家而已。结果却要被他曹贼苛责,默认为陶谦出力即为属部,从而一并残害。”
“这难道不是残暴之举吗?与赤地千里又有多大的区别呢?”
字字尖锐而犀利,他感觉自己的喉口此刻,却仿若不是自己正在言说一般,发烫、发热,仿佛有无数的冤魂的忿怨,要借着他的口舌淋漓酣畅地宣泄出来。
诸葛亮咽了一口气,在刘备担忧地投来的眼睛中,望见了自己此刻蒙上了一层薄红的脸庞,连带着脖颈都有青筋鼓动着。
太没有形象了,可是在这种情况面前,他要如何没心没肺,才能保全住自己所谓文士的形象。
他朝主公摇了摇头,示意着自己没什么大碍。沉默着稍许以平复心绪,他继而开口,语气缓慢而低沉:“建初中年,有人侮辱人父者,而其子杀之。肃宗章皇帝贳其死刑而降宥之。”
“自后因以为比,是时遂定其议,以为《轻侮法》。纵和帝之时,以异论纷纷,终废止之,官吏量刑之时,亦往往宽宥其孝子孝女矣。”
所以曹操的行为过分吗?他信誓旦旦的为父报仇,多少人因愤怒嗤之以鼻,又有多少人,因为事不关己而轻易认可,偏袒似的说上一句孝大于天?
诸葛亮敛着眼。
“但祸有罪首,曹操杀父之仇,罪归陶谦。至于此,又何以用徐州上下之鲜血,成全他曹孟德一个人的孝子之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