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孟婆庄内一片狼藉,陈拾一声惨叫,狠狠跌在地上。
老筋老骨,这下摔的不轻,口内呻吟不住。
再看那些鬼差,并未损兵折将,三七端然立于众鬼差前方,一手折断了数柄桃木剑,木屑飞溅。
“你莫伤这些阴兵鬼差,他们都是我的好友……”??
仍有憨态,却也十分威严。
阿香瞧了三七一眼,今日,她方有点孟婆的样子。心头欣慰,乃大声吆喝道:“阴兵即刻就到,这黄泉之内天罗地网,看那骚狐狸能逃到哪里去!”
又斜眼瞧了瘫在地上的陈拾,便对三七道:“这老儿心肠忒坏,你不一口吃了他,留着过年吗!?”
三七闻了此言,脖颈陡地伸长,呲出一口利刃,扑向陈拾。
陈拾忙护住头脸,向后爬去,口内只道:“且慢!且慢!”
阿香喝道:“莫与他废话!”
三七张开大口,两排利齿切向陈拾。
“三七!我是你生父啊!”
众人忽闻陈拾一声大喝,皆是一惊。
三七的利齿,贴着陈拾的面孔滑了过去。
太震惊了,六百年了,她不记得有个父亲。
如今这个老儿……
她瞧着陈拾,陈拾一双眼瞪着她,也是一双大眼,或有几分相似?
便见那陈拾往后挪了挪,避开三七的利齿,口内大声道:“今日这场面,我于六百年前,亦曾历过一遭,冥界规矩,我一清二楚,唯孟婆出嫁之日,方可请出阴卷,我若不知,如何设今日之局?”
三七眨眨眼,呆呆聆听,不觉间,她的头缓缓坐回到自己的肩头之上。
“女儿啊!你今年六百岁,你母亲是上一任孟婆,名叫孟七,六百年前,我十九岁,误入黄泉,结识了你阿娘……”
言之凿凿,老眼还涌上两泡眼泪。
众人皆无语,这样狗血,不敢相信。
只得待他细细述说前情——
六百年前,是东汉?实在记不清了。
十九岁的陈拾,在一个大风的日子,被一股旋风卷进了黄泉;沙海之中狂风呼啸,他不辨方向,跋涉了几个时辰,误打误撞,进来了这孟婆庄。
庄内无人,六百年前的光影沉沉,可那垂帘后,分明坐着一人,瞧不清楚。
“敢问,此乃何地……”
是想讨口水喝。
但没有回答。
少年意气,他攀上那巨大的桌子,伸手掀开了帘子。
是个少女,不,是个绝色少女。
这样惊艳,他从未想过,世间竟有如此美人?
她露出一个笑容,有少女的羞涩,嗔怪,可是挡不住的明艳。
他沉沦在这笑容里。
后来他知道,这里不是人间。
此地是黄泉,这绝色少女,是一个孟婆。
孟婆乃黄泉之主。
她叫孟七。
她在此等了好久,等着一个英俊少年,掀开她的帘子,掀开她的心。
这是一见钟情,亦或在劫难逃。
陈拾在孟婆庄住了一年,他们有了女儿,起名三七。
三七为拾,便是孟七爱的明证。
“你阿娘为你取名三七,又要我在黄泉与她厮守……成婚当日,她请了阴卷上来,要勾去我的名字。”
阿香疑惑道:“你的名字勾掉了?”
陈拾低下眼,似乎悔不当初。
“我当时害怕了……”
一切恍如今日。
年轻的陈拾,穿婚服,束金冠,手持朱笔,黑衣的鬼差捧着阴卷立于他的面前。
碧绿的阴卷之上,渐渐浮现出陈拾的名字。
只待他挥手勾去,他便是黄泉驸马,便可与孟七在这黄泉之内,不老不死,万古长春。
陈拾看向孟七,那日,她也穿了婚服,严妆宝饰,一样的美艳,甚至更美了几分。
可是,她失去了对他的诱惑。
是她的眼。她的眼中,对他的潺潺爱意,让他觉得无趣。
她不再是一个黄泉深处的神秘美人,她越来越像一个凡俗女子,一个一腔托付的妻。
楼上,传来一声婴儿的哭泣。
这哭声惊醒了他,他猛然醒悟,这是一个圈套啊……
他难道真的要和她在一起,在这孟婆庄内?千年万载地……不老不死,永世的牢笼,有何趣味?
他方想起了人间,他的人间,有那么多的可爱女子,百媚千红……
“人间百媚千红,孟七再美,我亦不甘永世留在这黄泉……名字只勾掉了一半,我便落荒而逃。寿命得以延长,却终究难逃一死,我的时间快到了,我不想死,便派长生来骗你,请出阴卷……”
陈拾终于流下两行眼泪,十分悲痛,看三七似乎动容,又对三七叹道:“三七,你当真要弑父不成?”
阿香暗自握拳,担心地瞧一眼三七,一个难题丢给她,这憨货要如何收拾?
毕竟人家的家务事……
但憨货回答得十分干脆。
“阿娘说过我没有父亲,阿娘说没有,你便不是!”
憨有憨的好,阿香几乎笑出声来,道:“不需你动手!我来!”
说罢挥舞狼牙棒,待要给这负心的老贼当头一棒。
那老贼却又大喝一声:“等等!”
废话真多,阿香飞身上前。“你死了再同我说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