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村长,村长你听我说,这柴房原本真有颗人头,还关了个人在里面,我前几天看见门上钉死了很多木板……”,大二对上老头狐疑的视线,心里害怕,石六的死迟早会叫人发现,他必须把一切推到那邪物身上。
他一横手臂指向将厌,指头快戳到将厌脸上,“肯定是他给放了!”
看样子,那东西撞开门逃走了。
何时逃的?
将厌不动声色,将目光投向更远的黑暗,心里隐隐担忧,只盼别叫璃给遇上了。
拐杖朝地有力的一掷,声响也透出几分不容分辨的权威,村长耷拉的眼皮抬起来,大二立马吓得心一抖。
“哎哟,我哪可能骗大家啊,我看到他把石六杀了沉到河里,这小子……”,大二眼珠子提溜转着,倏地指着将厌,“这小子下面有个女人的洞,是个专勾引男人的邪物!”
此话一出,人群顿时骚动起来。
将厌僵硬了全身。
无数或惊奇,或怀疑的目光游移在他的身体,想要撕开那身上的布料一探究竟。
“有没有我试试就知道了。”,青年身后的男子哈哈一笑,贴上他后背,伸出手往他下处摸去。
还未碰到,就被将厌向后曲起的腿一脚绊倒,将厌转过身,迅速在倒地男子腹部补了一脚,后者顿时抱着肚子哀嚎不断。
就这时候了——
右侧空荡荡的,后面是一片黑暗田地,唯一突破口就在那里,他猛的向那个方向冲去,跑到田地,自有办法甩开这群人。
猝不及防的人们慢了半拍的向他追来,他已跑进黑暗。
然而,余光一闪,黑暗中突然出现的……棍子?
棍子。
视野的光迅速熄灭,右腿粉碎般的痛,顷刻跪倒在地。
十几岁的少年慢慢走出黑暗,紧张的握紧木棍,为自己吗?”,士兵的脸掩在黑暗里。
将厌一愣,通行印章,他了吗?”,他说着,往城墙上方瞟了一眼,隐约可以看到几名士兵站在城墙边来回走动,而他没看到的地方,显然还有更多。
来晚了?看来已经发生了什么。
“乌石城全城戒严,没有通行印章不得进入。”,士兵语气坚决。
他略一沉默,下了马,口袋拿出几枚金币隐蔽的塞到士兵手上,“大人,我想夜晚的工作肯定格外枯燥无聊,生活里还是要有女人和酒才够畅快啊。”,他的声音压的很低,递出的动作快速而隐蔽。
士兵罩在钢制头盔底下的视线似乎打量了他一眼,将厌几乎能闻到染了自己一身的血腥味,一个杀人者!这该死的味道还没散尽!
万不得已,他不想在这里打架,但,如果必须要硬闯才能进入,他不动声色的摸到腰间匕首,准备好迎接对方突然的发难,然而……士兵攥着金币的手揣进裤子口袋,不耐烦的冲他摆摆另一只手,示意他赶快走。
将厌握紧匕首的手松了下来,他冲包裹在钢盔铁甲里的男人挤出一个笑,牵着马进了城。
城门进去路上不见一个人影。
街巷两边的店铺紧闭,从窗户看进去黑漆漆的一片,街边摆着一些简陋搭建的摊子,没摆商品,空荡荡的杵在昏暗的光线里。
得先找个落脚处。
将厌牵着马缓慢的前行,他对这城不熟悉,所以只是漫无目的的走着,在距离城门口200米外的路边,他看到了唯一一家亮着火的旅馆,旅馆内燃着明亮的火把,窗户透出来的光把门口写着旅店的木头牌子照的一清二楚。
将厌停在门口,不时还能听到里面传来男人们嘈杂的打牌声,他看了看四周,找了个地方拴好马。
旅馆看着狭小,但设施齐全,分了两层,一层摆着五张桌子,四个男人正坐在最里面一桌喝酒打牌,他瞟了一眼,那种牌面印着花卉植物的纸牌游戏,经常用作民间赌博。
男人们完全沉浸在纸牌游戏里,没有因为他的到来而影响半分。
柜台右边还有一间似乎是后厨的地方,用白色帘布遮挡着,能听到里面的锅碗瓢盆声。老板是个偏胖的中年女人,在前台噼里啪啦的拨动着算盘,在记账。
“要间房。”,将厌走过去放下两枚铜币。
“当然……”,忙着记账的女人放下了算盘,挤出一脸热情笑容的迎客,柜台亮着的蓝色灯火摇晃在那张略胖的脸上,她过于满溢的笑容在捕捉到这名来客领口那点异样时……铺了出来。
“哦,当然是应该的……”
她的声音低下来,用那一脸紧绷而不自然的笑容,继续未完成的话,“但不巧的是,我们这里刚刚客满了,先生。”
女人的笑容抖动着。
将厌注意到自己身上的血迹,不止领口,还有胸前,袖子,染沉了灰色的衣服,细心点还能闻到空气里隐约的血腥气。
他扯了扯嘴角,“真是太不凑巧了,我是个猎手,打猎弄脏了衣服,正想好好洗个澡呢。”
他扔下一枚金币,足够了。比缺乏诚意的谎言要够。
老板娘白面团似的脸上,皱起两道描得很细的眉,她不想惹到事,可是,一枚金币……这时候,柜台后面的楼梯下来两名相伴的男子。
“夫人,退房。”,男子放下一把房间钥匙。
将厌看着她。老板娘维持着脸上僵硬的笑。
最终,她的笑容松懈下来,“好吧,先生,楼上倒数第二间,您要洗澡是吗?等会我会叫人送上去。”
将厌攥着手里钥匙,庆幸还为自己留了一些金币,不过剩下的也足够那女孩活个痛快,前提是,她足够聪明不叫人发现那一大袋任何人都会为之心动的财富。
上了楼,楼道燃着火把照明,一排七个紧闭的房间,没有窗户不怎么通风,深色的木板墙壁看起来湿沉沉的,空气有股潮湿的木头独有的气味,他顺着楼道往里,停在倒数第二间门口。
推开门,扫了一圈,情况比他想的要好,房间小得迈不开几步,但出乎意料的干净,一张躺一个人便再难伸展腿脚的窄床,一张桌子,一扇窗,角落竖着一个柜子。
将璃放在床上,行李箱搁在桌子,将厌点亮桌上油灯后,打开了房间的窗。
天已经彻底黑了,外面看不到一点事物,只有从黑暗徐徐吹进来的微风,吹得房间的蓝光晃来晃去。
“黑夜,以血肉为食……”,他想起这句祷文。这世界的夜晚很危险。
“砰砰。”
突然的敲门声让他眼皮一跳。
他回过头,看向房门,“进来。”
话音落下,房门便被推开了,一个年轻伙计搬着半人高的木桶进来,年轻人有一头半长不长的栗色卷发,亮晶晶的蓝眼睛,脸颊几颗细小而浅淡的雀斑,手脚笨拙的样子,途中还差点摔了一跤,将厌看着他,思忖那颇为精明的老板娘怎愿意做这出不合算的买卖。
“对不起,客人,我很快为您送水来。”,年轻人不好意思的冲他笑笑,便转身为他准备热水去了。
片刻后,热水装满了浴桶,房间被氤氲的热气覆盖,窗户也早已严实的关上,层层包裹的白气中将厌把全身沉进热水,这才感觉那时刻萦绕鼻间的血腥淡去不少。
他身上已看不出伤来,洗去脏污的皮肤光滑而紧致。
睡了多久,过去多少天,他心里没数,但应该也不会很久,他的视线投向床上的白色包裹,伸手捧来,白色的布料底部渗出丝丝红迹,扎眼的很。
他解开布料,替他清洗。那人睁着一对漆黑的眼睛,瞳孔像被雨水打湿的灰堆,苍白的脸沾上了血迹,一头漂亮的长发黏连在一起。
他用热水拂过他的头发,使那头长发恢复原本的柔顺,又用润湿的布轻柔的帮他擦拭脸庞,拭过那对似乎还在因为痛苦微微皱着的眉,那徒劳挣开的眼睛,高挺的鼻尖,微张着好像有满腹话要说的嘴唇……
那嘴唇依然柔软,失去血色的泛着干燥的细纹,像一片即将枯萎的花瓣,他轻揉着它,感受着和从前一样的柔软还有指间传递过去的温度,往常他们应该就会这样吻在一起吧。
“璃……”
他倾过身,真的开始吻他,吮含着不会动的唇瓣,挑逗着冰冷的舌头,他和以前别无二致的做着,一遍遍耐心而执着的尝试,舔弄的冰冷肉块似乎终于变得温热起来,鲜活而真实的给予他回应,像湿滑的鳗鱼一样缠上来索求,又用牙齿惩罚似的咬他下唇,他的呼吸重了些,红晕爬上脸颊,头脑被热气蒸腾的发晕,空气似乎掺杂了某种甜腻而黏稠的物质,心跳如擂鼓作响,他感觉到一只手顺着腰线往下滑,抵着他那难堪的部位轻轻的揉弄,他的喘息更乱了,也许他还无意识的摆动了腰肢,有手指进去了,熟悉而恶劣的动作着,他撑着浴桶边缘,双腿发颤,喉间微弱而压抑的呻吟,那手加快了动作,不间断的刺激,一阵电流贯穿脊髓般的快感,他绷紧了背脊,“不——”
——门外响起轻轻的叩击。
“对不起,我忘了给您肥皂。”,是那年轻伙计的声音。
将厌眨了一下眼,灵魂有种被抽离过身体的异样感。水仍热,但他觉得房间很冷,他看了看四周,自己还在浴桶里,璃依然垂着眼睫,万分忧伤的样子,目光不知道落在哪里。
“真糟糕啊……”,他呼出一口气,锤了两下太阳穴,有点怀疑自己是不是有什么妄想症。
“客人,您在吗?”,门外继续问。
将厌深呼吸了两下,使自己声音正常一点,“不用了。”
直到噔噔噔的脚步声彻底听不见,他把自己从热水里弄出来,不顾满地的水,简单擦干净身体,便躺到床上。
那种事被打断,身体像是欲求不满一样空虚的酸胀着,刚刚的感觉太真实了,真实的他害怕。
他翻了个身,背对璃。
……
夜色深沉,透过那扇小小的窗棱,旅馆小屋的床上,青年无意识的睡了过去,一连几天紧绷的心神终于在此刻放松下来,他睡得很沉,沉在梦中让他安宁。
而在床铺旁边的桌上,那颗头颅依然维持着清俊的面貌,他黑亮如同丝绸的长发散开在木桌上,微微低垂的眼睑倒跳跃着蓝色幽火,随着燃烧的蓝色油灯时而晃动,仿佛正专注而温柔的凝视床上睡去的青年。
画面显得妖娆而邪恶。
唯有黑暗,将一切都收进了视野。
第二天。
将厌是在一阵朦胧的光亮里醒来,这个世界的光很少有刺眼的时候,永远像是现在这样,从窗外望出去,像是某个画家笔下暗淡而灰白的天空。
“呃……”
他揉着眼坐起身,屋里放了一夜的浴桶摆在原处,地板湿掉的地方已经干了,看光亮还在早上,醒的正好,他还有许多事要做。
他起了床换好衣服洗漱完便准备出门,临出门那会儿,他回头看了眼桌上的璃,璃安静的摆在桌上,用维持一夜的神态视线低垂。他不能安心将他丢在这里,于是他返身抱着他,一同出了门。
在白天楼道也亮着火把照明,因为没有窗,地板似乎刚刚清洁过,有些潮湿。
踏下楼梯,楼梯短短的不到十阶,他稍撇过头,看见楼下空空荡荡的大堂,只有胖乎乎的老板娘和那个年轻伙计两个人,他们并排坐在长椅上,老板娘不知道听到什么,倒在伙计身上略略笑着,一只手搭在年轻人劲瘦的腰间。
“客人!”,伙计发现了他,猛地站起了身,椅子划在地上发出刺耳的响声。
老板娘扭过脸也看见了楼梯的他,她稍稍坐正了身体,收拢起脸上过于甜腻的笑容,表情有些不自然。
“客人,是有事要吩咐吗?”,年轻人试探的问。
将厌面无表情的说,“收拾下房间。”,说完,他抱着包裹在干净布料里的璃,越过两人径直走出大门。
正赶上早市,街巷两边四处都能看见散布的摊贩,街上行人大多是拎着篮子赶早买菜的妇人。将厌漫无目的沿街走了一会儿,两道眉紧锁,发现自己这些天忽略了一个多么重要的问题。
他不知道那男人名字,也不知道身份,唯一的信息就是一头银发,漂亮的脸,还有那根腰间的鞭子。
这要怎么找?他抱着怀里人,放慢了步子,让迎面来的一辆马车先驶过去。
“哈……”,他揉揉发疼的太阳穴,有种在玩什么寻宝游戏的感觉,只不过他连藏宝图都没有,也许那男人在耍他,他不得不开始思考这个问题。
那男人当时说的什么,“来找我,我先走了?”,好像是这样说的没错。如果他真在这里……
将厌停下了揉弄自己发胀的太阳穴的动作,他保持拳头抵着太阳穴的姿势定住了。
“怪物。”,他闷着的头下面发出这两个字,然后他霎地抬起头,黑色瞳孔反射出光芒。
也许男人是冲着那东西来到这里,就像他一开始来到村庄一样,要真如此,这城里怪物存在的地方就是他会出现的地方……
“会在哪里呢……”,将厌无意识的呢喃着,忽然感觉胳膊被人拽住。
他低头一看是个拎着花篮的小姑娘,头上别着一朵粉色小花。
“哥哥,买朵花吧,都是新鲜刚摘的。”,女孩把篮子往前一推,让他看。篮子里粉的,蓝的,白的,认不出品种的花簇拥着。
将厌随手拿了一朵白色的,大方的多付了钱,女孩眨巴着发亮的大眼睛道谢。
正要走,将厌叫住她。
“小姑娘,你有没有看到过银色头发的男人,长得不错,可能还遮着脸,一身黑衣。”,他干巴巴的开口。
其实只是不抱希望的问一问。
然而——
“啊,银色头发吗?”,女孩歪着头作出思考状,眉毛皱得像两个小钩子。
片刻,她像是想起什么一样看向他,“妓院。在临至茶馆看到过呢,是个生面孔,因为我每天晚上都会去妓院卖花。”
将厌睁大了眼,猛的箍住女孩纤细的胳膊,女孩吓了一跳,发出吃痛声。
“你确定没看错吗?”,他问,声音有克制不住的激动。
女孩有点怕,她被将厌的反应吓到了,她的语气比先前要虚弱,“如果是银色头发,挡住了脸,一身黑衣,很高大,然后气势有点吓人的话……那应该是没有看错的……对不起先生,我可以走了吗?”
“啊抱歉,当然可以。”,将厌反应过来放开了手,多掏出钱塞给女孩,女孩也没有拒绝,拿了钱快步跑了,一会儿就没了影。
驻足原地的青年啃着自己的食指关节,眉毛皱成一团。
妓院?
那男人总不至于是去卖,难道……嫖?
他扯了扯嘴角,随便拉了个人问清了茶馆位置,便立即出发了。
在东街布坊的隔壁,一家装修别致的茶馆,看着是茶馆,不过是层风雅的遮羞布。
楼两层高,一层看起来和平常茶馆没什么不同,女人多一点,两张上了客的桌均有几个女人陪笑,二层楼台倚着三个打扮艳丽的女人吸引客流,这家妓院似乎只经营女人。
将厌找了个靠里的位置坐下,刚坐下没多久,有人过来询问,他要了壶茶,便独自品着茶,不再行动。
楼内盘旋着轻柔的旋律,身着薄纱的女人在中间台子弹着长琴,早上客流稀少,没那么乱七八糟的楼内也显得颇为悠闲。
旁边一桌男人女人开始玩划拳游戏,没一会儿,女人输得只剩底衣,娇笑着扑进身边男人怀里,说什么都不肯撒手,耍赖蒙混了过去。她的姐妹就没那么幸运了,输得一对白花花的大奶子乱晃,吸引了屋内男人们的目光。
将厌却感觉有视线落在自己身上,他举起杯子装作喝茶,余光扫到右边桌上的两个男人盯着他。
料想是一个人来妓院喝茶太奇怪了。旋律停下后,他招手,叫弹琴的女人过来。
“客人。”,女人笑吟吟的,因为是个俊秀公子。
将厌扔了一枚金币给她,示意她坐下。
一枚金币可以包她一个月了,丽尼欣喜的坐到旁边,看了眼只有茶水的桌面。
“要来点酒吗,客人,光喝茶可没意思。”,女人脸上维持着那种柔媚的笑容,向将厌靠过去。
将厌摇了摇头,任细软的手臂攀在身上,他用余光观察着右边一桌的动向,那桌的两个男人凑在一起嘀咕着什么,仍不时撇向他。
“不喝酒,那客人想,怎么玩?”,女人继续用好像要酥到骨子里的声音说。
将厌倒了杯茶,递到快要贴到自己怀里的女人唇边,“刚刚弹的什么?”
女人略带娇羞的抿了一口,“是梵与之诗,浪子遗忘了痴情女子的故事。”
“很经典的故事。”,将厌回。
“是啊,故事讲来讲去,还是人之间这些说厌的爱恨纠葛。”,女人笑起来。
“经典总是不怕人翻来覆去的讲。你叫什么名字?”,将厌换了个问题,看向怀里女人。
女人润湿的嘴唇发着亮。
“丽尼,先生。”,她回。
“丽尼,好名字。你们这里有没有来过一个银发男人,我听说他最近经常来这儿玩。”
将厌把弄着手里空杯,注意到那两人的目光仍若有似无的徘徊在他身上。很明显,这里不适合多呆了。
女人愣了愣,缓缓收拢起脸上媚意,来她们这打探消息的人不少,妓院鱼龙混杂,几杯酒下肚小道消息走漏的最多。
她坐直身子。
“哦……是,一说银发我们这里的都知道是谁,虽然是最近才来的新客人,但让姐妹们都很喜欢呢。他有双看一眼就令人心跳加速的眼睛,多金,而且……还很厉害。”
望着女人脸上暧昧无比的笑容,将厌上扬起嘴角,“这么说,那看来是真的让你印象深刻了,那男人最近每天都来吗?”
“每天都有姑娘期盼他来,但那位客人已经有两天没来了。”,丽尼答。
“知道他是谁吗?”,将厌继续问,往旁边瞥了一眼。
那桌输掉上衣的倒霉姑娘,正被两个男人压住了揉弄胸脯,几个人打闹的声音吵的不行。
“好像叫做琼,他带朋友来过,我听见他朋友这么喊过他。”
将厌笑了笑。
“好吧,丽尼,他再来,你可以到这家旅馆找我,我会给你满意的报酬。”,他凑近女人耳边,报了一个地址。
然后他站起身。
“客人……”,女人顾虑着。
“别担心,我只是想跟他坐下客气的聊聊……我得走了,丽尼,这支花送你,很衬你的肤色。”
那支白色的不知名花朵被塞到丽尼手上,刚摘下来的花朵,还盛着清晨的露水,美好的能闻见芬芳香气。
如此美丽的花朵……
望着消失在茶馆门口的男人,丽尼脸上升起一抹浅浅的红晕。
出了门,将厌顺着大路缓慢的走,事实上他想找个人了解一下这座城的基本信息,例如各条主路小路,城市结构,贵族,每天侍卫的巡逻时间等。
如果这城里真有那男人要找的东西,那么,非常危险,不确定有多少,一具两具还是无数具……
他看着这个即使到了正午,路上行人仍称不上多的小城,再一次感受到那种熟悉的,心脏都要冻结成冰的感觉。
用力抱了一下怀里人,隔着布料好像能触到璃的皮肤,他深深吸了一口气,正要提脚走,忽地顿住了。
人来人往的街上,陆续有人越过他。
他顿了几秒,原本向前行的脚,顺势拐进了旁边一条昏暗的小路。
小路逼仄而落不进光线,两边高高的墙壁把光挡在外面,四周阴冷潮湿。
踏过小山丘似的垃圾堆。
将厌放缓步伐,握紧后腰的匕首,在那伙人越来越靠近的时候,出其不意的转身一脚踹在其中一个男人腹部。
“呃——”
男人被踹倒在地,刀掉在地上发出清脆的响声,他的同伴连忙扶起他。
将厌看清是妓院里一直盯着他的两个男人。来得正好。
“想干什么?”,他冷声道。
两人对视一眼,并不害怕,他们可是二对一。
“小子出手挺利索的嘛,你家大人没教你出门在外不要漏财吗?”,男人握紧手里刀喊道。
“把你身上钱交出来,当然还有你怀里藏的宝贝,我们就放你走。”,另一人补充。
将厌冷笑。
“你们恐怕拿不走。”
话音落下,两名男子目露凶光的冲来,狭窄的巷子光线不明,几道银光快速闪过,便什么声音也没有的,迅速恢复了先前的寂静。
红砖叠砌的墙上爬满旺盛生长的常春藤,在植物叶片抹干净刀刃的血,将厌收回匕首,踏出巷子,融进了大路人流。
蓝眼睛的伙计抱着两桶酒小心的朝大门移动,门外的一桌食客不断催促着。
“来了来了……请稍,稍微等一下……”
两桶咯得很高的酒桶挡住了他的视线,他伸着长长的腿,朝前面台阶试探了一下,颤颤巍巍的左边试试,右边试试……
不出预料的——踩空了。
“啊——”
在一众惊呼声中,年轻人跌下台阶,两桶满满当当的浆果酒浇透了他全身,他像个落汤鸡那样无措的跌坐在门口地上,羊毛般柔软的栗色卷发滴着红色酒液,顺着额头直往下流。
空气沉默了两秒,爆发出更大的不满的怒吼。
“老板娘!!!你在哪找的这么个笨手笨脚的伙计?!”
等着要酒的食客冲大堂内大喊,旅馆里很快响起老板娘的道歉和匆匆往外走的脚步声。
几个路过的行人停下来驻足,场面有些混乱。
而造成一切的当事者,有着一头羊毛卷的年轻人还愣在原地暗自难过着,父亲说的对,他几乎什么都干不好。
他感觉到那些浆果酒完全浸湿了衣服,湿哒哒的黏在身上,他的浑身上下散发着一种水果发酵后的酸味,那味道让他难以忍受,他吸了口鼻子,胸口有些发闷。
这时,一双脚踢开旁边翻倒的酒桶,停在气馁的年轻人面前。
那双脚很白,脚型瘦的很漂亮,穿着一双粽皮凉鞋,深棕色的皮质细带交叉着勒在脚背还有脚踝上,两条松垮的裤腿卷到小腿肚,露出一截有力的腿部。
他愣了愣抬起头,是那个戴着奇怪眼罩的客人。
“你挡到我的路了。”,那个高高的人影俯视着他,声音又沉又冷,周身好像散发着强烈的黑色低压。
他有短暂的被吓到了,他用了两秒钟转动脑子,然后爬起身,让行。
男人越过他跨上台阶,个子比他还高一点,他听到他忽然停下侧过身对他说,“等会儿来我房间,想问你点事,会支付你酬劳。”
他脑子打结了一秒,想拒绝,那位客人……让他觉得有点可怕,然而在那毫无温度的注视下,还是不自觉的点了点头,“好的……客人。但我知道的东西不多。如果你不介意,请等一下,我马上来。”
将厌嗯了一声,收回视线转身走了,老板娘和他交错而过,他往里走去,听到身后传来女人不轻不重的训斥。
房间收拾的很干净,浴桶搬了出去,地板拖了一遍,连床上也换了新的被褥。
窗户打开着在透气,有风吹进来。
将厌站在窗边往下看,门口的街道食客和驻足的行人都已经散了,淋的像落汤鸡的年轻伙计正打扫着一片狼藉的地上,没人停下看热闹,路过的人们行色匆匆,一列士兵队伍在旅馆不远处巡查游街。
将厌关上窗,巷子里的死人应该不久就会被发现,他做的很干净,没留下能辨别身份的信息。
“没什么好担心的。”,他对自己说着,躺回床上。
桌上的白色包裹顶出里面鼻尖的轮廓,他平躺着,歪着头看桌上的人,不该带璃出门的,他懊恼的想。
时间缓慢的过去,这里没有计时方式,然而时间的逝去不需要计算,每次呼吸都有它流过的痕迹。
将厌无声无息的睡着了……
再次醒来是在一阵轻微的响声中。
门口的年轻人不安的看着他。
“对不起,客人,您没关好门,我一推就打开了,由于您睡着了,我不知道要不要……”
“算了,进来吧。”,将厌抹了把脸坐起身,打断了他的话。
年轻人关上门抵着门站,将厌也没叫他坐,房间很小,没有坐的地方。
他看了眼桌上的璃,担心叫这伙计发现什么,于是他速战速决开门见山的问道,“城里有出现过怪事吗?就例如尸体活过来之类的,可能是中毒啊或者其他什么。”
说话期间他发现年轻人换下了那身暗沉沉的工作服,上身是一件浅色的亚麻单衣,下身棕色长裤,脚下一双黑皮单鞋。
衣服款式简单,布料却能看出并不廉价,在这坐以纺织为主要经济发展的城市,就这身面料来说也是昂贵的。
“你在说什么?客人。尸体怎么可能复活,神明不会允许的。抱歉,我从没听过那种事,不可能发生。”,年轻人那对蓝眼睛睁大着,不如说瞪着将厌。
将厌沉默了,从冷下来的声音他听出这个岁数不大的小伙计有点生气,可能还不止。
他认为我玷污了他的信仰?他想。
“我没这个意思,我是说可能是中毒……好吧,我们跳过这个问题。那么这里的贵族是?”,他干巴巴的补充,“我刚来不久,对城里全无了解。”
所幸年轻人不是个多疑的人。他不冷不热的答,“这里由白硫家管辖与保护。”
“哦,我看城里已经禁止出行了。”,将厌试探的问。
“是的,出入需要通行证件。”
“以前也这样吗?”
年轻人以仍不太平静的蓝眼睛盯着他,虽然他很好的控制了自己,将厌还是辨认出来愤怒之光。
“这段时间是这样的。您要出去吗?哦,您能进得来,那应该有通行证吧?”
对于前者不客气的反问,将厌扯了扯嘴角,“当然。”
“您还有问题吗,没有我要去工作了。”
听出语气里的拒绝,将厌起身拿钱。“不用了”,年轻人没等他,拉开门径直走了。
不欢而散……
其实还有好多想问的,但这次只能到此为止了。
接下来两天,城里巡逻变得频繁,每天早中晚三次巡逻,那两具尸体肯定被发现了。他没冒险去巷子确认,大部分时间都呆在旅馆等待女人来信,有时候,他会找旅馆伙计再试探几句,似乎因为那场不算愉悦的对话,年轻人极少提供什么有用信息,大概已经把他划进了不来往名单。
这天晚上,一阵急促的敲门声将他吵醒。
“先生,你在吗?是我。”,女人的声音。
将厌愣了一秒,一下子从床上弹了起来,火速下床,开门。
走廊,女人提着一盏蓝色油灯,整个人包裹在黑色斗篷里,蓝光把她兜帽下的鲜红嘴唇照的分外妖艳。
“您要找的人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