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二点时分,上禾村的大半村民早早的就开始聚集在常家的门口,等着仪式的举行,不到一个小时,就人头满满,老常家的管家常晋早就在门口等候多时,不多久,进去了几个穿着黄色道士服饰的人,为首的像是师傅,后面跟着几个穿着镶着蓝色边黄色道士服的徒弟,嘴里一直念念有词,被主人家请进去以后,开始排队排坐在那里,举行仪式。
仪式开始了,他们在地上铺上一个红色的布,长约二米左右,上面用大米画上图案,有日月星辰,宝剑,葫芦,桥梁,花朵等,组成一个奇怪的图形,画着图案的红布上并列放着折成长筒状的马纸地藏王菩萨和星斗牌位,上面写着繁体字,前方放着三样用碟子装着的贡品,分别是面,苹果,粽糕,另有一碟茶叶与生米的混合物,下面摆放一个面盆。
为首的师傅一本正经的跪在前面开始念着听不懂的经文,逝者的子女分别跪在身后虔诚的听佛。
原来这就是上禾村里现下最流行的下葬前祈福,叫做“破血湖”,是一种专门为老年妇女做的禳实仪式,传说受血水浸淹之苦,要饮尽血水,方可超生。所以,一般“破血湖”都是孝顺儿女为在世母亲做的,使她逝世后免受此痛苦。
需要念诵《目连救母》,大师傅诵经完毕以后还要穿插一些仪式和动作,前面所看到的面盆就代表着血湖池,把面盆上的毛巾掀起,取出筷子,用菜刀切断,面盆被翻个底朝天,表示目连忏破血湖池边的七重栏杆,打破了血湖池地狱。接着主家的子女要替自己的母亲喝“血水”(事先准备好的红糖水或苏木水)。子女喝“血水”时不能一拥而上,而是由佛头按长幼顺序叫。被叫的人先拜一次菩萨,再掏点钱放在茶米盘上,然后才能喝“血水”。每人必须喝三碗,每喝一碗,掏一次钱,钱的数目还要一次次往上涨,表示这是买“血水”喝。子女喝完了,剩下的“血水”由佛头帮着分三次喝光,每次也要在神台前拜一拜,这是斋主家“买”佛头喝的,子女还得掏钱放在茶米盘上。
做完“破血湖”以后,所有人都被师傅的祝福说的眉开眼笑的,觉得出钱替母消灾,只有常家的大少爷常文看起来垂头丧气的,他紧紧的跟在管家老常的身后,大奶奶死了以后,家里顿时人心涣散,只剩下管家老常看起来平心静气的举行着大奶奶的葬礼。
晚上来了一下午的宾客都已经纷纷走了,只剩下守灵的大少爷和四个出钱找来的仆人,他们几个分别做在不同的小凳子上发愣,有个人提议打牌,大家都叫常文也过来,他有些不耐烦的说:“这里是守灵的地方,不要打扰大奶奶安息!”
剩下的人小声唏嘘了一下,“我们小声一点就是了。”常文没有说不行,坐在一边抽起了烟,一根一根接一根的,他看着大奶奶的棺材,不自觉的就想离她远一点,那种恐惧感在一点一点黑下来的夜里愈加的明显,看着那边打牌的四个人开心的笑着,脸上还贴着纸条,看起来很过瘾的样子,他也被吸引了,与其自己一个人坐在这里孤独还不如和他们一起快活呢,很快,他就加入了战斗,他一来难免多出一个人来,于是那个多出来的人被迫坐在他的身后看他打,其他的人都嘲笑他道:“王结巴,你就老老实实坐在常少爷身后看吧,这也是一种福气啊!”在他们的眼里,一出生就在富贵人家当然是一种福气,普通人家的孩子像他这个年纪的都还在种田,每天面朝黄土背朝天的干活,吃的是粮食,干的活和食物却不成比例。
王结巴气的脸都皱成一团结结巴巴的说:“你……你们……别别别别笑我!等下谁输的超过三盘就就就……就下来换……我我我!”
听到他这么说,大家哄的一声笑了:“好啊,看谁那么倒霉给你让位置!”看到他们这么欺负他,常文拍拍手中的纸牌说:“你们到底打不打?欺负一个结巴好意思?不打收拾东西好好守夜了!”
他们唯恐常文不让他们打牌于是都赶紧收拾地铺上的纸牌开始新一轮的战斗,一局下来,和常文搭班的李为国窃笑着,看不出来,这看起来文质彬彬的常文水平还是挺不错的,和他一起倒是不吃亏,坐在常文身后的王结巴看牌看的很是精神,其他三个人都开始打着哈欠,一副昏昏欲睡的样子。
前堂的大钟响起,“当当……”均匀的十二下,不知不觉已经午夜了,五个人都瞌睡的要死,但是都强打着精神不敢睡,李卫国站起来打着呵欠说:“我要去一下厕所,你们等我一会儿!”他刚走出去,王结巴就兴奋的说:“哎,他去去……厕厕厕……所让我来替他好了!”没人拒绝,他很得意的坐了下来,四个人围成的圈只有他的方向是对着棺材的,牌场继续着,就在大家都已经打起精神注意力都集中在纸牌上的时候,突然有种奇怪的响声,像是有什么抓挠木头一样,最先反应过来的是常文,“咦?什么声音?”
坐在他旁边的那个人说:“耗子呗,还能是什么!”他不以为然的说,并且“啪”的一声甩出去一张牌,吓的在场的人都一惊。“干什么啊,吓死人了,那么用力干什么!”几个人都纷纷指责他,说话间,没有人再注意有奇怪的声音,过了大约五分钟,奇怪的声音又响了起来,并且这次声音更大了,连带着撞击的响动。
这时,唯一挂在门口的灯灭了,屋子里陷入一片漆黑,抓挠的声音也突然不见了。“什么事啊这是!老王去门口窗台上找根蜡烛去!”其中一个人说道,其实只有他离门口窗台最近,但是他这会突然觉得很害怕,这种害怕不是来自无边的黑暗,就是来自内心深处。他往边上靠了靠,离边上的人近一点,心里稍微感到安全了一点。又继续说:“去啊!老王快去拿蜡烛!”
只听到老王“噢”了一声,就一阵风似地出去了,不一会功夫就回来了,不过不是一个人,而是带着从厕所回来的李卫国!此刻的李为国看起来很奇怪,两双眼睛在蜡烛的照耀下发着绿色的光,眼窝深陷,嘴唇干裂,神情木呆,紧紧的跟在老王的身后,像是怕丢了一样。
“哎呀,为国你上趟厕所跟掉进去了样,不会是刚爬上来吧!”有人偷偷笑道,接过王结巴递过来的蜡烛将它粘在了桌子上,蜡烛被门口带进来的风吹的忽闪忽闪的,几下都差点灭掉,门关上以后,不再闪动了,屋子里一片寂静。
常文看到这种气氛急忙说:“来来!继续呀!”他们又开始洗牌重新来,这时,没有一点风,也没有人从门外进来,蜡烛突然灭了,屋子里又陷入一片黑暗。
“咯吱……咯吱……吱……”抓挠木头的声音再次响起。
“然后,然后呢?”秦悠然一直追在卡卡的屁股后面,卡卡骄傲的用尾巴扫了一下她的脸,得意的说:“什么然后呢?然后就是我饿了!”它从桌子上跳下来,蹲在地上,仰头看着她。
“你不是刚吃过水果,怎么又饿?”秦悠然生气的说,这个懒猫,天天除了吃就是睡,刚让它讲讲莫漓的事情,它就开始找事给她做,不是口渴了就是饿了,刚吃完苹果又开始吆喝着饿,她只能答应,没办法,谁让自己有求于它呢,她郁闷的又去厨房拿东西做,这个家伙,快把自己二天的饭都吃光了,怎么胃口这么大,应该叫它大胃王!
吃饱喝足的卡卡又开始悠闲的趴在秦悠然专门为它准备的毯子上打瞌睡,幽幽的继续讲述十几年前发生的事情。
“快点亮蜡烛呀!”黑暗中不知谁说了一句,提醒了常文,他趴在桌子上去摸索刚才蜡烛的位置,却摸到了一双手,这双手很粗糙,像是老人的手,摸起来怪怪的,他避开那双手,继续去摸蜡烛,却突然被一把抓住,手腕被人用力提起,他有些害怕的说:“谁啊?谁拉我?”
没有人吭声,手上的力气越来越重,他更加的害怕,大吼一声:“别拉我啊!谁呀!”
从距离自己一米的地方,有人说话了,听声音是王结巴的,“别别……别吓人呀,大少爷,我们都在这这这……里蹲着呢。”
他本来已经恐惧的心沉入谷底,对着刚才说话的方向喊:“点蜡烛啊!快点!”有脚步声朝自己走近,突然一阵黄色的光照亮了一下屋子,然后又瞬间熄灭,光亮似乎是从王结巴的脖子上发出来的,就在这一瞬间的时候,紧紧抓着自己的手松开了,蜡烛也在同一时间被点亮,他吓的瘫坐在地上,纸牌被坐在屁股下面,也顾不得了,他又大声的说话来掩饰自己的恐惧感,“刚才谁拉我的?说!”
三个人都是一脸委屈像,他刚要发火,突然发现李为国不见了,是的,一个大活人在关着的门里不见了,“李卫国呢?”四个人面面相觑,谁也不知道人去哪了,这个时候,吱吱声又响起来了,不比前两次,这次的声音丝毫没有停止的意思,越来越大,几个人寻着声音找去,才发现是棺材里发出的声响,都躲得远远的,谁也不敢靠近,“去,去看看怎么回事?”常文说的话,根本没有人理会,响声在棺材里越来越大,很明显,是棺材里出现了问题,难道是尸变?常文心里暗暗想,但是很快,他就否认了这个想法,毕竟自己也是出去上过学的,怎么能相信鬼神之说呢?今天下午的“破血湖”就让他看得头疼,太封建了。于是他再三鼓起勇气走过去,用力推棺材盖,却有些费力,于是他朝其他三人使了个眼色,他们都过来帮忙推,看到常文这么胆大,三人也不再顾忌什么,一齐用力将棺材盖推到一边,里面的样子一览无余,四个人都倒吸了一口冷气,王结巴吓得往后退,大叫一声:“妈呀!”
连常文也愣住了,棺材里面躺的不是大奶奶,躺的是李卫国,怎么会是他,他不是一直在外面吗?怎么蜡烛灭了的功夫,他就跑进棺材里了?这么重的棺材盖,三个人推开都还很费力,更别说他是怎么一个人打开钻进去的?李为国直挺挺的躺在棺材里,看样子已经死去多时,眼睛鼻子嘴巴里都流出褐色的血液,看起来极为恐怖。大奶奶的尸体去哪里了?没有人知道,也没有人想在这里多待一分钟,三个来守夜的人吓的个个面如土灰的逃走了,常文也不敢逗留,急忙跟着他们出去叫人,他转身去锁门,就在门关上剩下一条缝隙的时候,他看到棺材里的李为国缓缓的坐了起来,一双手伸得直直的。
他用把大锁紧紧的把大门关上,逃命似地跑走了,当他赶到前面的时候,三个人已经把事情告诉了管家常晋,常晋断言这是诈尸,于是连夜出去找道士去了,道士赶到的时候,屋子里已经乱成了一锅粥,二爷,二奶奶,三爷和三奶奶以及他们的孩子在大堂坐着,等待师父来解决诈尸的事情,众说纷纭,有人说一定是大奶奶心有未了的心愿,也有人说一定是李为国做了什么坏事,大奶奶在天有灵来惩罚了他。常文一直站在二奶奶的身后,他是二奶奶的长子,还有个弟弟叫常继文,两个人相差六岁,弟弟还不知道跑哪玩去了,常文一直低着头不吭声,心里想着刚才黑暗中拉着自己的东西究竟是谁,期间突然亮了一下的光救了自己是从王结巴发出来的吗?他苦苦的思索,却得不到答案。
“二爷,吕师傅来了!”管家慌慌张张的带着道士赶到,穿着一身道袍的人看起来很有道骨仙风,嘴上两撇小胡子,他摸了一下自己的小胡子说:“有异变发生,待我去看看再说!”说完,他就朝后门走去,大家都不敢往后跟去,后院和这里隔着一条胡同,大家都穿过胡同站在门口远远的望着,道士走了进去,里面传来很大的念经声,还有“嘿,喝”的吆喝声,就在大家都以为事情已经解决了的时候,门开了,道士的站在门里面露着脑袋,面无表情的站着,“怎么样啊?吕师傅?”管家有些着急的问。
“咣当”一声,道士整个身体向前倒去,后面冲出来一个面目青绿的人,是李为国,他一脸铁青色,眼珠子已经突了出来,整个身体快速向前移动,嘴角有鲜血,道士的脖子和后背上全是牙印,肉糊糊的一片,看样子是被他咬下的,看到这么多的人,他好像更兴奋了,朝着人群堆里追逐而去,大家尖叫一声四下逃窜,“救命啊!”到处都是喊救命的声音。
三爷家里最小的小女儿常蕊心躲闪不及,站在那里害怕的望着追逐人群的怪物,管家焦急的扑过去抱着她就往外跑,但是没跑几步就被按倒在地,一双牙齿准备狠狠的咬上去,突然被一只木剑给挡住了,木剑刚好不上不下的卡在了牙齿的正中间,他双眼通红,狠狠的看着来者,是一个样子十岁左右的小男孩,男孩看到他这个样子,笑了笑说:“哈哈,终于找到可以历练的地方了!看我怎么收拾你!”
男孩将手中的木剑抽出来,从背包里掏出一张符咒,口中念叨着什么,“定!”一声轻喝,符咒粘在活尸的脑门上,他不在动了,男孩高兴的拍了拍手,去拉管家,管家看的一愣一愣的,这个男孩这么小,怎么会这么厉害?就在他刚要庆幸的时候,却看到活尸的眼睛动了,他一把拽下脸上的符咒,张嘴就向离他最近的小男孩咬去,男孩好像看到了管家脸上的神情变化举起手中的木剑向后砍去,一下扎中了活尸的右眼,他痛的喉咙里发出“嗷嗷”的叫声,不等他反应过来,男孩又掏出一张符咒对准他的心口位置,嘴里边念咒语边举起木剑狠狠的穿过符咒刺穿了他的心口位置,顿时,一个人高马大的人化成一堆飞灰散落在了地上。
男孩吐了吐舌头尴尬的说:“还好,还好,这东西还真不好搞定!差点着了它的道了!”他转身就看到常蕊心一脸崇拜的表情,“哇!你好厉害呀!你叫什么名字?哪里来的?”
“呵呵,我叫莫漓,你可以叫我阿莫!”男孩不好意思的摸摸后脑勺。
“哇,你的名字也好好听喔,你是做什么的?”常蕊心开心的说道,脸上挂着纯真的笑脸,她从来不知道家里有个这样的男孩,“呃……我是……”他踌躇着该怎么解释自己是干什么的,管家常晋却说话了,他脸上的皱纹笑的挤在了一起,高兴的说:“小子,不错呀,你是从哪里来的?”
“我……我是……”难道要说自己是民间俗称的抓鬼人?或者更优雅一点说是猎灵人?
“我知道了,你一定是道士的徒弟吧?可不可以留下来帮帮忙啊?我会给你安排个上好的房间!你看,这个东西虽然制服了,但是屋子里一定留下了污秽的东西,你一定要帮忙驱除呀?”没等莫漓说话,管家就说了一堆,他唯恐莫漓不答应,急忙连拉带扯的把他带走了,然后示意小蕊心,让她陪莫漓玩。
看他这么说,莫漓还真是不好意思拒绝,本来这次爷爷让自己下山来做第一次人生历练,这里又发生了这样的事情,他也走不了,既然人家都这么说了,那么他就顺水推舟送个人情,刚好可以留在这里等待怨灵的出现,记得在离开之前,爷爷说这个村子将面临灾难,有怨灵为祸乡里,让莫漓带着学了几年的本领下山,独自一人清除怨灵,作为出师的第一次历练。刚来到山下,他还真有些不习惯,晚上他睡在露天的地方,不想半夜被一阵吵吵声惊醒,最后才看到这户人家的顶上围绕着一圈黑气,知道有事发生,等赶到的时候已经牺牲了一个冒牌道士,还好伤亡不大,那道士一定是着了刚才的道,所以才会死的惨,这个活尸一定是受什么东西的影响,才会对单纯的符咒不起作用,这件事情,他要好好查一下,不知不觉,天已经亮了,他看着天边露出的一缕晨光,脑子里装满了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