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覃目光变得悠长,慢慢陷入了回忆。
正要继续开口的时候,黎初忽然抬手制止道:“等一下,有点不对劲。”
苏覃很是配合的没有再开口,只听马车周围传来细微的簌簌声,一串轻微的脚步在两旁的屋檐上响起。
“有人跟着我们。”
黎初脸色严肃的想要伸手拉开车帘,却被苏覃拉住道:“眼下身处闹市,若是打草惊蛇对方可能直接动手,到时候伤及无辜就不好了,等马车出了城再说。”
黎初点点头,转而坐回去看着苏覃道:“那苏大人继续说很久很久以前吧。”
苏覃忍俊不禁,“你倒是接的顺畅。”
说着继续道:“我是十岁的时候遇到那个浑身泥泞却一脸倔强的小姑娘的。”
……
黑夜中电闪雷鸣,暴雨冲刷着整个大地。
这样恶劣的环境里,一个小小的身影却被一大群黑衣人疯狂围追着。
这小小的身影便是幼时的苏覃。
他被追杀到大夏那座不知名的荒山上,一时退无可退。
哪怕年纪尚小,他整个人身上也散发着不同于寻常孩童的冷静和睿智,一身月白的衣袍矜贵到让人望而怯步。
前来追杀他的刺客是江湖上数一数二的高手,那些人只等割下他的头颅去换取赏金。
那一次可真是狼狈啊,也很惨烈。
正当他打算殊死一搏的时候,手提红缨枪的小女孩儿就那么轻飘飘的出现在了他的面前。
她的身上穿着素白的孝服,裤腿是卷起来的,露出白皙的小腿,一根红缨枪舞的虎虎生风。
她说,“你们以多欺少竟然联合起来对付一个小孩,真是不知羞。”
说完便毫不畏惧的挡在了他的面前,她又说,“我是黎家黎将军的孙女,爷爷就在前方不远处,你们若是敢放肆爷爷定不会饶你们!”
一众刺客听见黎将军的名头迟疑了,小女孩儿便大摇大摆的拉着他转身离开。
或许那群刺客没有发现什么,可他却从她牵着他颤抖的手能看出来,她是真的很害怕。
害怕是正常的啊,她不过也七八岁的样子,比他还小一些呢。
也是从她细微的表情里,他知道她的爷爷一定没有在附近。
等他们拐过一座山坡避开那群刺客的视线,她瞬间飞快的奔跑了起来。
“快跑快跑,他们很快就会反应过来我在骗他们了。”
小女孩儿这时才露出害怕的神色。
她带着他来到一处新坟,刨开本是掩住的土,里透露出一具裹着破席子的尸体。
她拉着他跳进去,把另一截破席子盖到身上,边往自己身上埋土边说道:“你别怕,这是我娘亲,她人很好的,她一点都不凶,长的也比林姨娘不知好看多少倍,对了,我娘写的一手好字,还会作诗呢,不过爹爹不喜欢她罢了。”
女孩子像是说给他听,又像是说给自己听,突然哇的一声哭了出来。
“其实我刚刚真的好害怕啊,娘亲走了,我本来是不想活了想和他们拼命顺便救一救你,可我上去就后悔了,我还是好好活着吧。”
说完又很识趣的自己止住了哭声,“算了算了,我要是哭的太大声把那些坏人招来就不好了。”
她将席子扯到她们脸上,一边指挥他往自己身上埋土一边解释道:“挡到脸上就不怕不能呼吸了,你别盖太死啊,不然咱两没被杀死也被憋死了。”
做完这一切后,他们便静静的没有再说话,他第一次躺在一个死人怀里,却出奇的很安心。
外边不大会儿便传来了一阵凌乱的脚步声,“妈的,真是撞了邪了,这荒山野岭的怎么会冒出那么一个小丫头片子,她们跑不远的,大家分头找!”
“是。”一众声音答的震耳欲聋,却很快淹没在轰隆隆的雷声里。
他全神贯注倾听外界情况的时候,一个软糯的小手指忽然勾了勾他的衣襟,虽然她没有说话,但他却莫名其妙的明白了她的意思。
她大概是想说:别怕。
他也很想说,他不怕,他一点儿也不怕,他早见过比这更可怕的事了。
只是眼皮却有些沉重的睁不开,他早已是强弩之末筋疲力竭,一个字也说不出口便晕了过去。
等再次醒来,已经是雨过天晴的第二天。
他发现自己躺在一个清澈的小溪边,耳边是清脆悦耳的鸟叫声,朝阳的光打在他的脸上,看上去说不出的生机勃勃。
他警惕的坐起身来,目光瞬间被河里那抹素白的身影吸引而去。
这个时候的小女孩儿已经将衣服和身上的泥土洗干净了,她将裤脚卷的更高,正拿着她形影不离的红缨枪奋力插鱼。
结果可能是技术不过关,努力了半天也没有任何收获,
但她并不气馁,始终在河里插来插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