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乡情怯”,只顾得高兴,却忘了她弟弟自幼便被送往舅舅家,家里人应当是不曾同他说过他的身世,他或许根本不知道她是他的姐姐。
皇帝似乎看出她的顾虑,出声宽慰道:“快些进去吧,早先已经命人问过,他知晓你的身份。”
仅这一句,姜涟眼中泪水霎时砸落下来,他冒着风险替她救人,又领她来见,甚至连这样的细枝末节都顾及到,她甚至不敢想,除此之外,他还为她做过些什么。
她不欲让他看到自己的眼泪,始终不曾回过头去,身形停顿片刻之后,走到门前伸手推开。
随着嘎吱声落下,屋内榻上人影晃动,抬声问:“是谁?”
“是我。”姜涟回应后才反应过来自己说得不清不楚,还没等她想出该如何说明自己的身份,又听榻上人的声音再次响起,“阿姐,是你吗?”
“是……是我。”她泪如雨下,抬袖狠狠抹去,三步并作两步凑到榻前,不断重复:“是我,是阿姐,阿姐来看你。”
声声“阿姐”还有些陌生,偏偏被她刻意咬重。
屋内烛光微弱,照不清他的面容,隐隐约约能看出幼时的影子,但肤色不像幼时那么白,又因为面上、身上带伤,愈发显得狼狈。可无论如何,能看到他完完整整、平平安安地出现在她跟前,一切都是好的,连带着近些日子的煎熬都不算什么了。
“救我的人提前同我说过,今日会带你来见我,所以……”他出言解释适才的询问。
终究是隔了太多年未见,即使血浓于水,也难抵长久分离的生疏。
他还是个稚拙的少年,不能完全掩饰自己的情绪,所有想法都表现在面上,姐弟初次重逢,他不知该说什么,只会腼腆地挠着头。
姜涟能领会他现下的心境,并不刻意靠近,与他隔着段距离问道:“你身子可还好?听说你的伤势不算太重,好好调养很快就能好。”
他乐意配合这样善意的谎言,重重地点点头,可想到他们姐弟相逢竟是在这样的状况下,不由沮丧。
他很早便知道自己的身世,起初也曾为此怨恨过,说什么受高人指点,为保住他的性命才将他过继,但他无论如何也想不出,多么狠心的父母才忍心舍弃自己的孩子。
后来的许多年里,他一直试图彻底与姜家彻底割离,只管守着他的父亲母亲,直到姜家落败,他才发现要撇清谈何容易,血缘亲情已经融入他的骨肉之中,许多已经忘记的事情,偏偏在那个时候隐约记起来,时常抱着他的母亲,总捏他面颊的姐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