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1 / 2)

拗不过她的坚持,刍荛只有不顾满地泥泞,跪在水塘畔,吃力地为她捞起那块看起来似乎有不少年岁的匾,将匾交给映蝉时,他迎向映蝉满蓄泪光的眼眸,清楚地看到遵劲有力的笔迹,人木三分的写着皮家大宅。

将所有打捞的琐事都交代给工头后,扶着不发一言的映蝉坐进车里,刍荛再回头看看那些因为获得加倍工资应允而抖擞工作着的工人们,他回过神来看看紧紧抱着那块木匾的映蝉,低头思考了一会儿,将车以最快的速度驶离夏蝉嚣哗的树林。

在刍荛的坚持,事实上也无处可去的情况下,映蝉只得住进了学校分派给刍荛的小鲍寓。这间公寓位于学校旁的一幢十七层公寓的第九楼,拥有小小的两房一厅隔局,前面有个小小的阳台,经常有着鸽子和雀鸟停驻在那里嬉戏,厨房里炉子、冰箱、烤箱乃至于微波炉一应俱全,在靠近储藏室的一角,则是一台小小的洗衣机巧妙地嵌在梳理台下。

小小的客厅里,一张双人沙发和另张单人沙发随意地贴墙而立,除了堆满了书的书架和小小的电视机,这客厅里可说是别无它物。

在带映蝉参观时,刍荛故意略过那间有着硕大双人床的主卧室,直接将映蝉带至隔壁的客房,并且将她安置在那里。

稍后刍映蝉在浴室中清洗自己一身的尘土时,刍荛烧开了水,将滚烫的水倒进放有几袋茶包的水壶内,他注视着袅袅上旋的烟气,陷入沉吟之中。

站在莲蓬头下,任温水自头顶强力地冲击着自己全身的每个细胞,强烈地感受到门外那个人的存在,拉开浴帘,映蝉迷惘地望着镜中那个既熟悉又陌生的女子。

回想起他那似乎带着野兽气息般的吻,整块绯红#x5f88#x5feb地占据了她双颊,毫无知觉地伸手捂住自己胸口,直到现在她似乎都还可以感觉到胸中所传出来的如雷震动声,将围里在身上的浴巾拉起来贴在脸庞,映蝉愣愣地盯着镜中女子微蹙的眉心。

不该这样的,他只是个陌生人、他是叔叔、他只是这场游戏中的同伴而已!再这样沉溺于他的温柔体贴中,那么,等到他该离去的那一天来临时,自己又剩下些什么?

或许对于久住异国的他,根本不将这种短暂的恋曲放在心上,但是,我却无法任由自己这么失去控制,因为我害怕,害怕一朝曲终人散时,承受不了残酷的现实,所以我要保守自己的步履,小心翼翼地随他的脚步而行,一方面要顾及到这不得不共演的游戏;另方面,也是最重要的,我得预防自己爱上他,因为,我付不起这沉重的代价!

在不算短的等待之后,总算听到了浴室门的开启,刍荛自然而然地转过头去,恰巧和映蝉的眼光相接,彼此不自在的清清喉咙,或是痹篇眼神,一时之间僵在那里。

我怎么可能将自己的心思从她身上移开一丁点儿呢?刍荛假借倒茶的动作,掩饰自己的震撼。头发还湿卷着地搭在身后,她穿着自己宽大的旧运动衫,以及长裤,由于体型的差异,使她穿的那件运动衫如旧布袋般地挂在她身上,而过长的裤子则松垮垮地在她受伤的脚踝处,形成一圈圈厚重的皱折。

她就像个天真的小孩,仰着头地望向我,而在我脑海中浮现的,全部是些绮情旖旎的画面该死,都是那个吻惹的祸!即使只是见到她,我都要无法控制自己脑海中无尽的想像。皮家大宅的重建工程非一时半刻可以完成,而将对我有如此严重诱惑力的映蝉放在身畔,这对我的定力绝对是一大挑战!

不成,我得想想办法。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主意既定,当刍荛将茶端给坐在桌畔的映婵时,最初的震慑已然消退,剩下的只有淡淡的笑意。

“喝些茶吧!这是我自英国带回来的ca摸mile,是一种草葯茶,嗯,中文是叫甘菊是吧!”将香浓的蜂蜜往映蝉前面推,他说得云淡风轻,就好似是平常时日的招呼而已。

低下头暖啜一口明亮黄色的茶汤,映蝉踌躇不定的在心里考虑着自己的想法。淡淡的芳香袭鼻,入口平淡中有着怡口的淡甜。到底我该如何让他明白我的意思呢?不知不觉地喝完一杯茶,两个人还是默默无言。

“呃”提起茶壶再为彼此倒着茶,刍荛先开口。

“啊”小心翼翼地双手卫捧着茶杯,映蝉也不期然地微启双唇。

尴尬地互视一笑,稍稍化解了双方的不自在,刍荛转身自冰箱中端出一盘精致的糕点,做了个请用的手势。

“昨天下午开会时发的,我想用来配茶,应该很不错。”他顿了顿,才像突然想起什么似的盯着映蝉“你刚才想说什么呢?”

慌慌张张地用他递过来的纸盘盛了块波士顿派,映蝉赶紧用叉子一口又一口的将派往嘴里送“没没什么,你先说好了。”

扬起眉,眼珠转了几圈,刍荛狼吞虎咽了几口派后,这才放下叉子和盘子,面无表情地面对她。

“呃映蝉,我刚才想了很久,有关那个吻”

“吻?嗯,什么事呢!”神经质地拉条纸巾擦擦嘴,映蝉无意识地玩着那条已被她揉得皱巴巴的纸巾。

“呃,我想了很久如果我们要想维持这种友善且友好的关系,那么,我们应该要避免这一类的亲昵接触,困为,你也听到医生所说的话,我养父他的时间并不多了,为了不想节外生枝,所以”明白自己绝对无法再忍受一次被离弃的打击,刍荛低下头,注视自己杯中氤氲的泪气。

乍听之下,映蝉着实愣了好一会儿,待刍荛的话完全渗进思绪之后,她哭笑不得地连吞了几口派,甜腻干涩的派梗在喉间,她急急忙忙地喝下大半杯的水将之冲下去。

节外生枝?果然,连他也不希望跟我有太多的牵扯。的确,我们之间的开始是肇源于孱弱的老人,等到老人一旦撒手人寰后,我们还会有我们吗?

苦笑地用叉子搅搅逐渐凉掉了的ca摸mile,映蝉垂下眼帘遮住了自己的想法。

“是啊!还是不要节外生枝的好。”在她说完之际,猛一抬头却见到刍荛露出了松了口气的表情,这使得她心里更不是滋味。

怎么?难道我就这么的乏言可陈,使你如此害怕我会死赖着你不放?愈想愈难堪,映蝉的脸色也逐渐凝重了起来。

听到她的回答,没来由地令刍荛松了一口气。是啊!我应该循序渐进的接近她,让她彻彻底底的了解我,再让她爱上我,接受我是她的伴侣的事实。

我觉悟了,无论是对或错,不在乎适合或注定悲剧收场,我都要娶她为妻,因为她是在我流浪飘泊这么多年来,惟一令我想停下脚步的女人。不单是因为养父强迫式的命令,其实剖析自己的内心世界,流浪倦了的心,也想找个停靠的港湾了。

对了,就这么办吧!别人是先谈恋爱再结婚,我想,即使倒着走,我们也可以找到属于我们的幸福天堂吧!

朝对面伸出手,刍荛兴高彩烈地握住映蝉的手,对自己这么变通的思绪感到自豪。他兴奋地在心中计划着彼此的未来,却忘了最重要的一件事婚姻是两个人的事于是展开了他们喜怒哀乐、悲喜交加的婚姻序曲。

趴在枕头上,映蝉半眯着眼地听着已经逐渐熟悉了的声音程序五点整,隔壁开始有了动静;五点十五分,穿着轻便运动衣和短裤球鞋的刍荛,打开门开始他一天的重头戏慢跑个半小时,外加做做伸展、缓和运动,然后散着步回来。

然后冲个澡,在晨间新闻或cnn的英语新闻声中,他会在厨房里忙着烤面包、榨柳橙汁、煎荷包蛋或做蛋糕,七点半时,他会准时来敲客房的门,唤醒映蝉。

住进公寓已经超过一个星期了,这么的有规律的生活使映蝉连闭上眼睛,都可以正确无误地说出他目前的动态,感觉上就像是已经共同生活了大半辈子的家人,或是夫妻。

摇摇头将这些无聊的思绪甩开,映蝉将手枕在头下,瞪着苍白单调的天花板发呆。其实这些日子以来的相处,连自己都不得不承认美纹所说的真是捡到个好运道,才会找到这么好的丈夫。

但在陪着笑脸的同时,映蝉的脑海中都会浮现出伯公和爷爷愈来愈衰弱的容貌,虽然有着最先进的医疗器材和最昂贵的特效葯,但人力毕竟还无法克服自然的律动。

或许是对于自己的病况心中有数,两老每回一见到他们便忙不迭地催促着他们定下婚期。

每回总以皮家大宅未建妥为理由地拖延着,事实上皮家大宅也是他们之间所有争吵的导火线,虽然昨天在医院由两老作主之下,由刍荛将个闪亮的圆钻套进映蝉手指,算是个简单的订婚仪式,但等他们一走出医院大门,彼此之间的火葯味又升高了。

“刍荛,你应该没有忘记你答应我的吧!皮家大宅的事”斜依着车,映蝉甜甜地朝楼上窗口探出头来的爷爷挥挥手,一面低声地问道。

“皮家大宅?有什么问题吗?”坐进车里先拉掉领带,刍荛才有精神回答她。

“我今天利用午休的时候去看过房子了。”

“喔!”开着车的刍荛,烦躁地用手梳梳头发。

“工头说你根本没有交代他要将皮家大宅修复的事,他说他说你要他依设计图盖那种都铎式的房子,把现在皮家大宅的地方改建成花圃。”气得根本已经是筋疲力竭了,映蝉全身的重量故在椅背上,幽幽地说。

“映蝉,我不明白你为什么非要执着于皮家大宅不可?新建的皮家大宅”捺着性子,刍荛老话重提。

“不,那不是皮家大宅,那是你的房子,不是我的皮家大宅!”猛烈地摇着头,映蝉眼底有不断涌现的银光。

诧异地将车停在路旁,刍荛定定地望着像是失去控制了的映蝉“怎么回事?你在歇斯底里了。”

“没有什么,抱歉,我只是一时之间情绪”吸吸鼻子,映蝉想要挤出个笑容,但却不成功。

“告诉我,你一定有心事。我记得你也同意如果将皮家大宅扩大后,两位老人家如果回来了,也会有比较宽敞的空间可以活动”将映蝉的头搂进自己怀里,刍荛轻轻地拍着她的背,边用他低沉的声音缓缓地说。

“没其实也没什么。我只是看到病床上的爷爷,他变得好老、好瘦小我从来都没有比现在这一刻更害怕失去他,十年前我失去了父母,只有爷爷跟我相依为命,如果如果我再失去爷爷”惶惶然地抬起头,映蝉任眼角的泪珠在颊上划出优美的弧度。

“映蝉,生老病死是人生必然的历程”

“不,我想要抓住点什么,你知道我想到什么吗?如果失去了爷爷,我就什么都没有了!所以我要留下皮家大宅,起码在人事已非之后,我还可以拥有皮家大宅,拥有爸妈跟爷爷的回忆可是现在什么都没有了,皮家大宅毁掉了,爷爷也只是在拖时间”

映蝉说到后头,只是断断续续抽噎着低语着,但她的话却在刍荛的心中投下了巨大的阴影,令他一路沉默地将车开回公寓,将映蝉送回她的房间后,即将自己关在自己房中,没有再走出一步,直到五点钟的闹钟响起为止。

突如其来的铃声将映蝉自冥思中吵醒,她不假思索地拿起电话,连喂了数声都没有人应声,她莫名其妙地放下电话。

接二连三的铃声都是这种怪异的电话,当最后一通电话在映蝉的质问声中挂掉前,她可以很清楚地听到声冷冷的冷笑,这令她惊骇地连忙将之丢开,远远地避到窗口边,而此时,那颗不知打哪儿来的石子,石破天惊地穿透过玻璃,自她额头擦了过去。

在破碎一地的碎玻璃声里,映蝉尖叫着蹲下身子,整个身子蜷缩着地躲在墙角。匆匆的脚步声之后,当门把被用力地扭动时,映蝉忍不住将拳头塞进嘴里,以免自己又要尖叫出声。

使劲地扭动着门把,刚才打开门之前,他已经听到那阵玻璃的碎裂声,及至听到映蝉的叫声,他只觉得自己全身的血液都要凝结了。

这该死的锁为什么打不开!焦急中根本没法子仔细思考,他举起脚,三两下就踹开了那顽固的锁和门,急急地冲进去,当他见到蜷缩在墙角发抖的映蝉时,心上那块大石才总算是落了地。

“映蝉!映蝉,你还好吧?”他皱起眉头地检查着她额头上不细的血痕,一面打量着满地的尖锐碎玻璃。

“刍荛、刍荛!那颗石头”心有余悸的指着满地狼藉中的石头,映蝉浑身打着哆嗦而说不出话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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