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八点,夏觅生坐在讲台上守着自习,魏玉进入教室走到他跟前,身上带着一股浓浓水汽,微湿的发尾将衣领浸染了一道湿痕。
看样子,应该是有卡了。
夏觅生睁大眼,看着递到他跟前的几块零钱“不是说不用给吗?”
“收着吧,我不喜欢欠人东西。”魏玉将钱放到他面前的桌上,准备走回座位的时候,夏觅生叫住了他“魏玉,宋老师要你到他办公室,他在等你。”
大概是最后一句话勾的人心痒痒,魏玉停住脚步,转身偏头问道“他说他在等我?”
“是啊,宋老师来教室看了一眼,看见你没在,就让我看见你之后提醒你别忘了去办公室,他还在办公室里等你。”
魏玉闻言点点头,眼睛里闪过一丝微不可见的笑意“我知道了,马上去。”
晚上的开小灶最终还是没能开成,魏玉刚走到办公室门口,就见宋识秋手上扯着一个帆布包,身上随意披着一件外套,匆匆的从办公室走出来,由于太慌乱,正好撞到了魏玉的身上。
魏玉伸手扶住往他怀里撞的人,好笑的问“怎么这个样子,后面有鬼撵你。”
宋识秋忙着出门,没空跟魏玉贫嘴,只看着魏玉语速很快的说“我现在有急事要出去,补课之后再补吧,你先回教室自习。”
说完也没管魏玉,快步往外走。魏玉一把拉过宋识秋的衣领,将人又拎了回来,宋识秋眼中带火,冷冷的问道“你干什么,我现在有急事,没空跟你在这儿闹。”
魏玉拉着他的衣领,从上面拔下来一根别针,针尖的位置正好贴着宋识秋的颈窝,一个不注意就会划伤那里白皙脆弱的皮肤。
魏玉撩起眼皮,漫不经心的嗤笑一声“谁跟你闹,当我很闲。”
宋识秋看着那根别针,噎了一下,很不自在的摸了一下衣领,软下语气说“我今晚有事情,帮不了你补习了,我桌上有本书,巩固英语基础的,你先拿去看看,我回来再跟你讲。”说完看了看腕表,神色一紧,对着魏玉匆忙补了一句“就这样吧,我先走了。”接着就匆匆走了。
魏玉盯着那道略有些急促的身影,眯了眯眼,嘴里轻声哼了下,表情这么反常,说不定和他那相好的有关。
拿了书,回教室的路上,魏玉心里总有些不得劲,丝丝酸意蔓延开来,脑中老想起刚刚宋识秋那张有些担心着急的脸,应该是很在意那个人,所以才会方寸大乱,连衣服上别了一根针都没察觉,不是真心的喜欢,做不到这样。
慢慢的,空旷静谧走廊中走着的人停了下来,魏玉脸色难看的看着手中的书,他喜欢男人没错,宋识秋也确实是他喜欢的款,但他有男朋友,魏玉有自己的原则,不动有对象的人,再喜欢再感兴趣也不会朝有家室的人下手,因为太麻烦,但宋识秋的确对自己的影响太大了,面对这个人的时候,老是想去招惹他,想靠近他。
假如宋识秋和他对象关系不好,两人感情冷淡也就罢了,他可以等他们感情破裂再下手,可问题的关键是他们两人的感情似乎还挺好。
魏玉站在走廊的阴影处,背对着光,脸上的表情讳莫难辨,下课铃打,学生们三三两两的走出来,他才慢慢的继续往回走。
真的喜欢,第一次尝试到喜欢一个人是什么滋味,但就到这里好了,他从一开始就不是自己的,以后还是要离他远一点,不然越靠近越控制不住自己,如果他以后对宋识秋的占有欲、控制欲提高了,一旦失控,那就是一场彻头彻尾的悲剧,对他也好,对宋识秋也好。
宋识秋打车急匆匆的赶到海城中心医院,下了车就奔着往住院区跑,小脸跑的一片煞白。
根据手机收到的短信,宋识秋准确的找到了房间,正准备推门而入的时候,房间内传来了谈笑说话的声音,悦耳的笑声从门内传到门外。
宋识秋认识这个声音,是江城的大学好友兼下属,谭覃。一个宋识秋很在意的人。
谭覃是江城在读大学时认识的,两人同住一个寝室,经常一起上下课,一起吃饭、学习,是形影不离的。如果不是江城每天晚上都会给他打电话,偶尔也会来他的学校里陪他,宋识秋真的会以为谭覃和江城才是一对儿。
宋识秋不是一个喜欢胡乱猜测的人,也对恋人没有什么掌控欲,他觉得每个人是不是谈恋爱都得有自己的私人空间,过度的控制会让双方都很痛苦,就像他的父母对他一样,宋识秋不想变成和他爸妈一样的人,所以他从不过问江城的事,对江城的社交圈和朋友也持有尊重的态度,不去了解也不去靠近,双方各自安好。
江城曾因为宋识秋过度疏离的态度发过火,他将宋识秋逼在身下,带着愤愤不平的语气质问道“你为什么对我没有占有欲呢,别人的女朋友对自己的对象都有占有欲,你却没有,我和谁在一起,干什么,你通通不过问,你真的喜欢我吗?”
带着怨气在宋识秋身上发泄一通后,见宋识秋不吭声,只睁着一双湿漉漉的眼睛安静的看着他,又会认怂的道歉“对不起,不是故意的,疼不疼啊,宝贝,我只是太在乎你了,感觉自己抓不住你而已,不管你爱不爱我,我都只爱你,你知道的。”
宋识秋不是完全不在意,只是觉得如果过度的放纵在意和嫉妒会让自己变得不像自己,总有一天他会跨越界限,不再满足于现状,开始变得想要去掌控江城,在享受掌控欲的同时迷失掉自己,这不是他想看到的。
一直就这样也挺好的,我还在一个安全的界限,宋识秋想。
真正对谭覃开始在意是在江城上一次的生日聚会上。
谭覃和江城也不是一开始就这么好的,江城曾和他说过,第一次见到谭覃的时候,两人互相都看不上眼,他觉得谭覃爱装逼,谭覃觉得他事儿精,两人自见面就气场不合,互怼更是成了他们的日常交流方式。后来两人先后加入了学校的摄影协会,在外出采风的过程中,谭覃不小心掉进湖里,是江城将他捞了上来,有了这次的救命之恩,谭覃改变了对江城的态度,两人的关系才渐渐回暖。
江城事后将谭覃落水的事当成笑话一样讲给宋识秋听,边讲还边乐不可支到“你是没看见他那副落汤鸡的样子,平时嚣张的气焰顿时减了一半,这下他可再也神气不起来了吧。”
宋识秋不太喜欢在人身后谈论他的小话,于是轻轻推了推江城,示意他收敛一点。
江城摆摆手,慢慢止住笑,将歪在宋识秋身上的身体坐直,平稳住呼吸,然后才对宋识秋一脸正色的说“我发现啊,谭覃这个人虽然做朋友可能没的说,你看啊,就算之前在我们吵得最凶的时候,他都没有给我使小绊子,只是斗嘴,说明他的人品还行,但是我觉得如果是恋人的话,这人也太无趣点了吧,他要是我对象,我都能萎,想想都为他以后的对象默哀,还是小秋你好,一见到你我就高兴。”
宋识秋听着这些话感觉有些刺耳,慢慢的停下了手中的事,那是他第一次感知到自己像是从未了解过江城,是不是从小一起长大的滤镜影响了自己,以前在他眼中的江城正直,可靠,优秀,是很温柔的邻家哥哥,但是刚刚的江城居然有些刻薄。
让他很不喜。
那段时间他故意疏远了江城,想知道自己是不是被从小的滤镜蒙住了眼,或许离得远了,自己也就能看清了。但不知是不是江城似有所感,软磨硬泡地将他故意拉远的距离又拉了回去。
而宋识秋第一次在意谭覃这个人是在江城的上一次生日宴会上。
江城上一个生日是在一个度假山庄里过的,地方是宋识秋挑的,江城那段时间老喊着肩酸背痛,加上那段时间他加班熬夜也很频繁,所以宋识秋精挑细选了那个度假山庄,因为那个度假山庄里恰好有温泉,还有提供按摩及身体调理的服务,江城恰好正需要。
生日会江城叫来了很多人,有他的同事,朋友,有一起组团打游戏玩的很好的网友。总之,零零散散的来了不少人。
一到地方,宋识秋就脚不沾地的去安排众人入住和接下来的玩乐等事宜,回来后就看见,包厢里谭覃一直在以主人的姿态招呼来客,他站在江城身边,对到那儿的每一个人都侃侃而谈,落落大方,举手投足间都带着成熟男人才有的优雅和魅力,那一瞬间,竟和旁边站着的气宇轩昂的江城显得十分相配。
宋识秋看的有些难以言味,本想上前接待客人,却听见江城的一位朋友说“看不出来啊,嫂子这么贤惠啊,江哥好福气啊。”
宋识秋脸色一变,伸出的腿又退了回来,站在原地没有动,江城转头来看见了宋识秋,有些慌张的解释“你说什么呢,这是我兄弟,那才是你嫂子。”
说完走过去拉住了宋识秋的手,当着众人的面将他搂进怀里。
宋识秋表情淡淡的,看不出什么情绪,不高兴是有点的,但更多的是他发现他对江城没那么多的喜欢了。
之前那件事终究还是在他心里埋下了根,渐渐悄无声息的发了芽,虽然不痛不痒,但是确实是存在并壮大的。
谭覃听到江城急匆匆的解释,也不由脸色一变,强颜欢笑的说到“对,大家别弄错了,我还是单身呢。”
刚刚说话的那个人尴尬的笑了一下,一时之间找不到可以接下去的话,房间里的气氛骤然间死寂般的降下来。众人都表情尴尬的杵在原地,周围的环境沉闷而诡异。
最终还是他身旁的一个人,用胳膊肘捣了捣他的肚子,详装怒斥道“叫你去配眼镜,你不听,看现在,近视程度加深了吧,你个半瞎,人都认不清。”
那人反应过来点点头,连忙叠声到“是,是,这不是最近眼神不太好,天天对着电脑打游戏打的,嗨,刚才认错了,嫂子别介意啊,我哥心里可绝对只有你。”
宋识秋扯了扯唇角,语气平静的说了句“没事。”
宋城闻言紧张兮兮的揽着宋识秋的肩,凑到他面前,匆忙解释到“宝贝,我是真不知道他们会认错人,你平时都不怎么参加我们的聚会,所以大家都不认识你,这才会叫错,你别多心啊。”
旁边的人在那儿帮着搭腔,向宋识秋解释“是啊,嫂子,咱城哥心里可只有你,每次我们一起玩,他总要念叨个百八十回老婆,哎呀,我们都烦死了,他都不嫌烦,你可千万别因为一点小误会闹别扭,伤了感情多不划算。”
谭覃听见苦笑一下,神色暗淡,低着头不言不语,一个人沉闷的呆在角落里。
宋识秋淡然的笑了下,笑意不达眼底,轻声说到“我知道,也没生气,大家坐下来吧,别站着了,都已经站这么久了。”
如果他没看见江城刚刚不经意间往谭覃方向瞟了一眼,眼中还带着点担忧和复杂的话,可能他真的会信这些话。
宋识秋深吸口气,调整好自己的情绪,推门走了进去,门内的温情被突然推开的房门打破。
谭覃放下手中削了一半的水果,从床边的凳子上站起身,将位置让给宋识秋“识秋,你来了,来这边吧。”
江城诧异的看向宋识秋,带着点不可置信的问“宝贝,你怎么来了。”
宋识秋抬起白皙光洁的下巴指了指谭覃,谭覃不好意思的对着江城笑了下“你受伤的事总得给识秋讲一声,这么多天了,你一个人在医院,总要有人照顾你。”
江城不假思索,脱口而出道“不是有你吗?”
宋识秋给江城掖被角的动作停顿了一瞬,装作没听清的样子,拿起谭覃削了一半的苹果坐在那儿接着削,没讲话也没看江城。
谭覃面露尬色站在一旁,坐也不是站也不是,张张嘴想说点什么,又似乎没什么好说的。
病房里安静的只听得见宋识秋削苹果的沙沙声,江城似是反应过来刚才自己说了什么,忙转过头干巴巴的对着宋识秋解释到“不是,我不是这个意思,宝贝,你不要多想,我只是,只是不愿意打扰你,您平时工作就很累了,如果来医院照顾我的话,我怕你会累坏而已…”
宋识秋打断他,将手中削好的苹果放在他手里,眼睛像一面平静的湖,静谧幽深,安静地注视着他“我知道,你先休息吧。”
江城被看的有些心虚,其实他与谭覃之间确实什么都没发生,又或者是还没来得及发生,江城清楚的知道自己的心出现了一点偏移,他现在不能再坦诚的说自己百分百的爱着宋识秋,因为他的感情分了一小部分给谭覃。
虽然只有很小的一部分,但是确实不再完整。他很肯定的说自己还是爱着宋识秋的,毕竟在青春懵懂的年纪自己就开始喜欢他,到现在感情也只会越来越深。
即使爱情中汹涌澎湃的激情已经褪去,但在后面日子里和宋识秋的每一次见面,他还是会因为他的美而心动。
在成为宋识秋男友以后,也曾无数次的得意过,幸好自己和宋识秋从小一起长大,而宋识秋是一个长情的人,不然自己绝对不可能得到他。
而谭覃,他只是他们感情里的一个意外,他清楚他对谭覃只是一瞬间的迷恋,谭覃长的很好看,虽然骨子里带有一股清高,但谭覃在他面前姿态放的很低,不会让他觉得不适,他知道谭覃一直喜欢他,以前他是不在意的,可最近他发现谭覃似乎也很不错,在会议桌上和他们公司大客户侃侃而谈,从容不迫的模样竟意外的吸引人。
与宋识秋具有的清冷感的美不同,谭覃是一种禁欲系的矜持美感,他的衬衣纽扣最上面那一颗永远都会扣上,衣服一直都是板板正正,熨烫的很平整,工作上不仅任务时间把握的恰当,完成的效果也会比别人高出很多倍,永远不会看见他慌乱的一面,连生活里的每一件小事都会被他完美处理好。
总而言之,像一个时时刻刻都活的很紧绷的人,没什么乐趣,公司里也没多少人愿意私下里和他深交。
表面越是禁欲的人,内里可能越发浪荡不羁,江城曾经想过如果解开谭覃衬衣上扣的密不透风的纽扣,剥掉牢牢裹住他的衣服,他会不会露出浪荡风骚的一面呢。
等江城睡着后,宋识秋走出病房合上门,充斥在心口处的那股浓浓的窒息恶心感似乎才消散了一些。
在来医院的一路上,他都担心紧张不已,他不知道江城是什么时候生的病,生的什么病,病的严重吗?想着如果情况很严重,是不是该去取一些现金放包里以备不时之需。
等到了医院,他又有些生气,他想,为什么江城生病了却不告诉自己,反而是谭覃给他发的信息。自己不是他的男朋友吗,连知道他生病的权利都没有。
他原本在等江城的一个解释,但现在看来,不用等了。
比恋人出轨还恶心的是认识了十几年的青梅竹马,那个告诉你会保护你爱你一辈子的男孩在不知不觉间烂掉了。
真的太恶心了。
宋识秋蹲靠在医院走廊的墙壁边,发出几声干呕,凸出的背脊在微微颤抖,可以看出主人非常难受。
这真的是江城吗,那个他认识熟悉的江城,宋识秋无力的闭了闭眼,还是说,他从来都不了解他。
如果之前还能骗骗自己,是因为自己太过于敏感而导致的错觉的话,那如今,他无法再将这发生的一切给忽略。
他们,就到此为止吧。
装修温馨精美的卧室里,云葵趴在柔软的床上,手里拿着一本笔记,心不在焉的翻看着。
窗外带着点凉意的风轻轻地吹动着白色的窗纱,书桌台上摆放着凌乱的课本和习题册,几张打着密密麻麻草稿的稿纸被风吹着散落在地板上,两个座椅稍显亲密的靠的很近。
云葵面无表情的盯着手中的笔记本,笔记记得很好,知识点整理的完整详细,似乎为了让看的人理解的更清楚,下面还整理了有关知识点的经典列题,以及云葵常错的题。
字迹清婉娟秀,又带着点微微的锋利,让枯燥无聊的物理笔记看起来格外的赏心悦目。
笔记是夏觅生给他整理的,每次考完试,他都会把试卷往夏觅生书包里塞,夏觅生也会乐呵呵的接过他所有的试卷,回到家帮他整理好,第二天再将笔记带给他。
夏觅生是不用笔记的,也不用错题本,他脑袋聪明,很多知识一点就通,有时候根本不需要老师,自己看书都能弄懂。他考试错的题很少,基本上都是些马虎粗心导致的小错误,整理错题本也没用,但夏觅生确是他们班错题本最多的人,也是整理笔记最勤快的人。
云葵卧室的书桌上摆满了大大小小的各种笔记本,笔记本的封面都是一朵向阳的葵花,那是夏觅生最喜欢的花。
笔记从小学开始,到现在还在持续不断的增加,里面的笔迹也从青涩蜕变到成熟,云葵将它们分类细致的摆放在自己的书桌上,每天都可以看见,中间有一段时间桌子太小摆放不下这么多的笔记,夏觅生便叫他扔掉一些,云葵皱着眉不言不语,等夏觅生再来时,笔记一本没少,桌子却换了个更大的。
云葵一本都舍不得丢,这都是夏觅生为他整理的,他每一本都保护的很好。
这是他陪伴自己十几年的岁月的留言书,是夏觅生对他温柔的爱意,他很喜欢。
他要留着,等以后他不在了,再带着它们一起长埋于地底。
噢,还是要给夏觅生空一些位置的,夏觅生不胖,应该占不了多少空间。
云葵将脸压在翻开的笔记上,听着卫生间里滴滴答答的流水声,皱起一张包子脸,有些烦躁的想“夏觅生干嘛呢,洗这么长时间,掉厕所里了。”
流水声在一段时间后终于停了,夏觅生带着一身水汽从卫生间里出来,身上穿着和云葵同款的睡衣,是洁白的棉麻布衣服,夏觅生奶奶给他们俩做的,很软很轻薄。
虽然是一样的衣服,但两人穿出了不同的感觉,穿在夏觅生身上是纯净无暇的少年感,而云葵穿却是像一颗软棉花糖,虽然里面包着的芯是苦杏仁的。
夏觅生看着趴在床上,手感很好的某人,走过去轻轻地贴上去。
夏觅生将头埋在云葵的颈窝处,深深的吸了一口气,云葵身上的味道和他是一样的,都是馥郁的栀子花香,可不知为何,阿葵的就是要好闻一些,他有些迷恋这个味道。
云葵抬手推了推夏觅生的脑袋,“痒。”
“夏觅生,你的头发戳到我了,很痒。”
夏觅生不动弹,只舒服的眯着眼,嘴角扬起一抹干净柔软的笑意。
云葵把压在他身上的夏觅生推开,转过身子,将手插进夏觅生茂密乌黑又带着点湿意的头发里。云葵一只手轻轻捋动着发丝,宁一只手拿过夏觅生手中的帕子,动作轻柔的帮他擦拭头发。
夏觅生顺势将头枕在云葵的腿上,手环抱在云葵并不纤细却触感舒服的腰间。
“你们班新来的那个转校生,你跟他很熟吗。”熟悉的嗓音措不及防的在耳畔响起。
夏觅生睁开眼,仰视着云葵,从他这个角度,可以看见云葵下巴处藏着的软乎乎的肉“也不算很熟。”
“我这几天都看见你和他一起进进出出,我以为你们已经很熟了。”云葵放下手中的帕子,低着头和夏觅生对视,浅褐色的眼睛里清晰的映照出夏觅生清秀的面庞,却看不出包含的情绪。
高三年级的教学楼是一个圆形的建筑,中间镂空设计,一楼的正中央建了一座大大的水池,里面放了假山和鱼。云葵的班级在教学楼的四楼,夏觅生的班级在三楼,两人教室上下正对着,平时若不是特意上楼去找他,两人几乎是碰不了面的。
而想要看见夏觅生所在的高三三班,云葵下课后至少得绕着楼转大半圈才能看见夏觅生教室的门。
夏觅生抿嘴笑了一下“阿葵,我们真的不是很熟,他转学需要填一些档案资料交上去,不知道交资料的办公室在哪里,我带他过去而已,我们班班主任之前也让我多照顾一下他,带着他尽快熟悉环境…”
“不熟悉,就让他自己多去逛逛,学校就那么点儿大。我不喜欢你和他走的很近。”云葵语气不善的开口道。
夏觅生叹了一口气,云葵对他有一种很强的独占欲,或者说是控制欲,夏觅生一直都知道。他不介意,甚至他很享受阿葵这样对自己,因为云葵只会对在他心里占据重要地位的人产生独占欲,对任何他不在意不相关的人,云葵会表现出一种异于常人的冷漠,阿葵这样对他,恰恰说明自己对阿葵来说很重要。
夏觅生知道自己永远都取代不了云叔在阿葵心中第一的位置,但能成为阿葵心里第二重要的人,他也非常的开心。
“阿葵,也不仅仅是这个原因。”夏觅生欲言又止,神色中带着点犹豫不定地看着云葵,最终他还是狠狠闭了下眼,像是做了某种决心,“阿葵,我们其实都见过他,就那个转学生,你还记得有一次我们去“九原”找云叔时,遇见过一群气场很强的人吗?”
云葵当然记得,那一次他爸爸伤的很严重,不仅脑袋上有被人用利器砸出的伤口,连身上都被人刺了好几刀。云葵找到他时,整个人已经是出气多进气少的模样。
他那天怎么也想不明白,父亲明明是和朋友一起出门聚餐的,怎么就突然打起来了,如果不是当时他恰好在给父亲打电话,觉察出不对劲后跑过去找他,并且及时的找到了在角落里奄奄一息的他,倘若父亲那天得不到有效医治。
云葵不敢想。
直到现在,只要一想起父亲那时浑身血淋淋的样子,云葵就止不住的身体发颤,爸爸那回差点就救不回来了,医生都说他伤的太严重了,自己和他差一点,就那么一点,就永远的天人永隔了。
夏觅生将颤抖害怕的云葵搂进怀里,用手轻拍着他的背安抚着,“没事了,阿葵,叔叔没事,他好好的呢。”
就是因为知道会这样,夏觅生才不愿意告诉他。
云葵用牙齿狠狠地咬住下唇,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他还没问完夏觅生话,他必须得知道夏觅生为什么这么亲近那个转学生。虽然他平时看着温和有礼,但云葵知道夏觅生是最难接近的,肯定的说,这么多年除了他,他爸爸,以及夏觅生的奶奶,没有任何人走进过他的心里,连他父母都没有。
所以他对夏觅生主动亲近的人才会那么介意,那个转学生在他眼里才会那么刺眼。
“继续说。”云葵推开夏觅生,看着他说到。
“那天我们去“九原”找云叔,当时周围的局势很混乱,我害怕你被那些打红了眼的人伤害,护着你躲在角落里。直到后面,来了一群气势汹汹,身手不凡的人,打斗才被彻底制止住。我那天听见他们说“九爷”来了,我想应该是那群人中间围着的那个清瘦斯文的中年人,我后面打听过据说“九原”背后的神秘东家就是九爷,那个“九爷”在海城的地位很高,年轻时据说涉过黑,这几年才逐渐洗白,海城八成的产业都是在他的名下。更关键的是,那天我看见那个九爷身边站着一个人,九爷对他的态度和对其他人的不一样。”
“你们班新来的那个转学生。”
“对。”夏觅生点点头,“阿葵,云叔以前的那份工作树立了太多死对头,上次是捡回了一条命,可下次呢,还能捡回一条命”
云葵的父亲云杉年轻时在一个不怎么正规的黑色贷款公司里追债,追债的方法都是不合规的,往往里面充斥着血腥和暴力。有的债务人会尽快想办法还款,而有的债务人会抱着鱼死网破的想法,想将来催债的人一起拉入地狱。
并且这家公司背后树立的死敌过多,公司里的人无缘无故、莫名其妙地就会挨顿揍。云杉作为里面的一把手,被人跟踪,威胁,围堵更是司空见惯的家常事。
以前云杉不会在意这么多,抱着有一天就活一天的想法过日子。云葵的到来是个意外,他是云杉一夜风流的结果,也是命运馈赠给云杉的礼物。当他抱着孩子小小的软绵绵的小身子时,云杉第一次有了稳定下来的想法。
他不能让他的宝贝生活在心惊胆战,暴力血腥的环境中,他的小葵应该在阳光下健康快乐的成长,就如同他的名字一样,不染一丝污秽和黑暗,一路向阳。
所以,云杉费了很大的劲儿,毅然决然的带着一身伤离开了那个地方,带着之前赚到的钱,开了个汽修厂,给了云葵一个稳定安全的家。
可终归进入过泥潭的人不会不染一丝尘埃,干干净净的从里面出来,云杉也不会彻底的和以前断的干干净净,平静的生活偶尔扔进几块石头也无伤大雅,云杉并不在意。
在“九原”的那一次,是他伤的最重的一次,不仅受了伤,还吓到了云葵。
他以为他收敛锋芒,息事宁人,这些人宣泄够了,就不会再缠着自己。有了小葵以后,云杉已经改变了太多,锋利尖锐的脾性逐渐变得圆滑,冷淡、面无表情的脸也开始带上虚伪的笑意。
可终归是他离开太久,忘了这些人都是些亡命之徒,不会学着见好就收,反而行事会愈加猖狂。
他无数次的后悔,没有尽早清理掉他们,让他的小宝贝因为自己的疏忽大意染上了一层心理阴影。
哪怕事后云杉疏通关系找人将那一身伤还了回去,解决了以前的恩恩怨怨,也没有让他很痛快。
“你想多久了,这些事。”云葵眼眶微微泛红,声音带着点哽咽的询问。
夏觅生抬手亲昵地捏了下云葵白嫩泛粉的脸颊,带着点宠溺意味的说到“阿葵,你的事就是我的事,我什么都可以和你一起承担的。所以,不要一个人躲在角落里偷偷的哭,好吗?”
夏觅生很清楚,云杉之前遇险的那件事像根刺一样梗在云葵的咽喉,吞不下也拔不出。云杉躺在医院昏迷不醒了几天,云葵就在病房门口不眠不休的守了几天。
一向爱干净的他,第一次脏兮兮的像个流浪无家可归的小孩,不回家不睡觉不吃饭。还是夏觅生哄着劝着才让他进了点食,又给他擦了擦被眼泪哭花弄脏的脸蛋,跑回家拿换洗的衣物。到家还来不及歇脚,收拾了满满一大包必备品后立马又回到医院守着云葵。
夏觅生永远都记得,当他背着东西赶到医院时,云葵孤零零的蹲在重症监护室门外,一动不动的靠在墙角,直到自己走近,才僵硬的,木讷的抬起头,用一双哭红的眼睛看着他。
那一刻,夏觅生心尖儿仿佛被人狠掐了一把,发出剧烈的痛感,他心疼他的阿葵,他的弟弟,他的爱人。
云葵虽然拥有的亲人不多,但他得到的爱却不少。云杉,夏觅生,夏觅生的奶奶都是真心实意的爱着云葵,云杉和夏觅生甚至将全部的爱都给了云葵,云葵是在爱中长大的小孩,他自己也很清楚的知道这些。
正因为曾经得到过这么浓烈的爱,所以云葵接受不了失去。云杉,夏觅生,奶奶,他都想留住他们,用最笨拙的方式留下来,永远陪着自己。
小时候云葵每次生日愿望都是快快长大,他想长大上班,这样云杉就不用上班,每天都可以陪着他,云杉一天的时间都是他的。真正长大了,他却想时间慢点走,不要让云杉那么快变老,不要让夏奶奶头上的白发变多,以及夏觅生不要长的太快,变得那么优秀,他要追不上他了。
“夏觅生,你以后会离开我吗?”云葵直起身凑过去,用手捧住夏觅生的脸,鼻尖轻触夏觅生的鼻尖,轻轻的摩擦着。
“阿葵,我永远不会丢下你。除非你不再需要我,不愿意我留在你的身边,否则我是不会主动放开你的手的,我想牵着它,和你走一辈子。”夏觅生牵过云葵的手,紧紧的和他十指紧扣。
“所以,你是多久发现我失眠的。”云葵声音哽咽的问道。
“很久了,云叔出事后不久,我就发现你经常会失眠,就算睡着了,半夜也会惊醒。”夏觅生苦笑着说,还是他不够强大,做的也不够好,带不给阿葵安全感,阿葵才会将心事偷偷藏匿在心里,连他晚上睡不着的事都没给他讲过。
“夏觅生,我只是不想将你拉进来,这是我的问题,我自己可以解决好。我其实也不知道我怎么突然就失眠了,我失眠告诉你然后好让你陪着我失眠吗?我做不到。”
夏觅生张嘴想说些什么,云葵一把捂住他的嘴,“听我说,夏觅生,我知道你爱我,我也一样爱你,所以我舍不得你陪着我难受,陪着我睡不着。我会调整过来的,你相信我,我不是不告诉你,不是不相信你,只是因为我好爱你。”我不想拖累你,你只需要一直往前走,让我来追你就好。
夏觅生将脑袋搁在云葵的胸口处,略微烦躁般的蹭了蹭,可能因为云葵身体有些微胖的关系,他的胸部比青春期经历发育的女孩子的胸部还要大一些,两团乳肉绵软奶白,肌肤细腻光滑,两颗乳头像樱桃一般点缀在上面,被白皙的皮肤衬出更显玫瑰般的诱人的红色。
夏觅生很喜欢云葵的胸,长得很漂亮,或者说云葵的哪个地方他都很喜欢,这是他带着长大的小孩。
夏觅生不觉得云葵略微丰腴的身材有哪里不对,他和云杉都保持着一致的观念,云葵还在发育期,得多补充营养,才能长身体,云葵从小就是肉嘟嘟的模样。当然补营养都是在可控的范围内的,云杉会定期带云葵去体检,每天晚上晚自习前的空隙里夏觅生都会拉着云葵去操场跑两圈,他一直都是在关注着云葵的身体数据情况。
可他不在意不代表其他人和他一样。初中时,云葵和夏觅生在一个班,班上有的男生会喜欢开正经历尴尬发育期的女生的黄色玩笑,玩笑一点也不会好笑,但那些男生乐此不疲,觉得这样做可以吸引大家的眼光,挺酷的。
夏觅生曾经看见上课时有一个男生拉掉了一个女生后颈上寄着的小背心的带子,然后猥琐流氓的凑到女生跟前问“你看看你那里是不是空了。”
女生满脸通红的,低着头快速将带子寄好,没理那个男生继续埋头做笔记,只是一只手还捂住后颈上。男生见调戏的不成功,女生不搭理他,想凑过去继续说点什么,坐他后面的云葵猛地一脚踹在了男生座椅的凳子腿上,男生没坐稳,“咚”的一声摔在了地上。
周围的人,包括讲台上的老师都向着这边看了过来,“黄子然,你干什么呢,不学出去。”老师斥道。
男生的脸突然羞得通红,忙爬起身,恶狠狠的瞪了云葵一眼,端端正正的坐好,没敢再说一句话。
云葵挑了下眼,不屑的哼了声,夏觅生在后面看的直笑。
大概是因为这件事,那个黄子然就记了仇,在一次上体育课男生检测一千米长跑的时候,夏觅生第一个冲过终点线,他正拿着水等着云葵,就听见旁边紧跟他后面跑完的黄子然对一旁的男生怪声怪气地说“哎,你看云葵。”
“看什么。”
“看他胸啊,大的像个女人一样。”说完还用手比划了一下。
“卧槽,你这么说,我才发现,他的胸这么大吗。”黄子然旁边的男生发出一声怪叫。
“这比我们班女的胸还大了吧,还那么抖,操,他抖得好厉害啊,你说他以后在床上会不会也这样。”黄子然压低声音在那边阴切切的说,一股子无赖痞子的样子,还猥琐。
“我去,你好变态啊,但是他跟五班那个“波霸”有的一拼了。”
“波霸”是五班一个发育比较好的女生,因为胸部发育的比较好,被他们班同学取外号,并且到处宣扬,弄得整个年级都知道她的这个外号,平时走在路上,很多男生会因为这个外号下意识的盯着她的胸看。他们班男生还在学过的一首诗中的一句诗词“波撼岳阳城”念来调侃她,每当班级晨读读起这首诗时,班上有的人总会发出浪荡刺耳的笑声。
甚至于每次发作业,这些男生都会阴阳怪气的叫道“波霸,波霸,你的作业。”周围一阵哄笑,女生难堪的捂住脸哭泣。
那个女孩子因此患上了抑郁症,没过多久就退学了。那是一个很清秀很善良的女孩,夏觅生有段时间经常在办公室里碰见她,她是她们班的英语课代表,成绩很好,但出了这件事后,成绩也一落千丈。
夏觅生还记得有一次,学校周围涌来了很多卖栀子花的小贩,那段时节,校门口每时每刻都被一阵馥郁的花香笼罩。那个女孩蹲在小贩那里挑了很多花,然后给他们班每个人桌上都送了一朵,听见周围的同学说花很好看时,她笑得很灿烂阳光,“那就好,我觉得这些花很漂亮,栀子花是我最喜欢的花了,就想买回来送给你们。”
但这都是“取外号”那件事没发生之前的事了。
夏觅生最后一次见到她,也是在办公室,女生满脸眼泪,神色阴沉暗淡的问他们班的班主任“是他们的错啊,为什么你都不管呢,他们在欺负我,为什么你看不见呢,明明我什么都没做错,为什么我要承受这一切啊。”
那个阳光爱笑的女孩不见了,他们只记得她的外号,但夏觅生记得她有个很好听的名字,魏栀子。
她也有过朋友,但难听的外号出来后,她就没有朋友了。仅仅只是一个的“外号”,就压垮了她,给她取外号的人甚至忘了她的名字。
夏觅生将手中的水瓶砸到黄子然的脑袋上,对着他阴鸷的笑了下“不好意思,没拿稳。”
黄子然满腔怒气的转头,看见是他,虽然不满但气短心虚的走开了。
在班上,谁都知道,夏觅生和云葵关系最好,好得像亲兄弟一般,而且夏觅生他得罪不起。
虽然他没找夏觅生的茬,但之后黄子然发现,夏觅生在故意针对他,收作业故意漏了他的,给老师说他不交,守纪律经常毫无原由的扣他分,找他背书经常不给过,说不熟练回去重背,黄子然因此被留了很多次堂,还被科任老师罚抄书,班主任也向他家长反应了他最近在学校的近况,他一回家就被他爸妈一顿打,一身青紫。
黄子然那时每天睁开眼的第一反应就是今天又要见到夏觅生了,好痛苦,他人生中第一次体会到被人针对是什么滋味,但也没办法,他清楚的知道夏觅生针对自己的原因,就是操场的那一次小话。
最后,在他一次考试作弊之后,夏觅生向年级主任告发了他,他被记大过一次,并且勒令他回家反省了一段时间。那之后,黄子然见到夏觅生和云葵都是避着走。
正是清楚的知道人性的恶可以到什么程度,夏觅生才想好好的护着云葵,不管是影响到云葵的云杉,还是云葵自己的事,他都想帮着他处理好,护着他。
夏觅生闷闷的问“让我陪你吧,阿葵,我想陪着你,我一想到你每天晚上都会被噩梦惊悸的醒来,我就很难受。”
云葵皱着眉没答应,夏觅生不懈气,接着向云葵撒娇,他和云葵,一直都是云葵占主导地位的。
云葵被他磨的没了脾气,扯着夏觅生的头发,将他的脑袋从自己胸前挪开,盯着他满脸不耐的道,“你去睡书房,我没叫你,不准打扰我。”
知道这是云葵最大的让步,夏觅生摇起尾巴“好。”
听见门关合的清脆响声,魏玉握笔的手微不可见的停顿了一下,紧接着又在纸上快速的演算起来,直到将最后的结果算出,笔才被人草草的丢在稿纸上。
魏玉懒散的靠在椅背上,翘起一支腿,习惯性的想从口袋里摸烟出来,摸了个空之后才陡然想起来,烟已经被他丢了。
"啧。"魏玉烦躁的发出一个音,真是被人下降头了,头一次因为一个人的一句话就起了戒烟的心思,转手就把烟给丢了。
魏玉的烟瘾不大,没到每天必抽的程度,但偶尔心情烦躁时会来两根。
前天,宋识秋给魏玉补英语的时候,魏玉先是被他频频冷眼注视,正当魏玉不耐烦想说点什么时,宋识秋冷不丁的揪住魏玉的衣领子,往自己跟前扯了扯,魏玉看着凑到自己跟前头发蜷曲柔软散发着丝丝发香的脑袋,心脏剧烈的跳动了一下。
"抽烟了。"宋识秋盯着他冷冷地发问。
魏玉想起刚才自己到学校操场上躲着抽了两根,抽完还在操场走了两圈兜兜风,散散味,等味儿散没了才来的,没想到还是被闻出来了。
魏玉看着宋识秋不善的脸色,作无辜的眨了眨他的欧式大双眼,"抽什么烟,老师,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我是严格的遵从学校的校规校训,违法乱纪的事是不会做的。"但在心里默默的赞叹到,宋识秋这鼻子,不去做警犬,可惜了。
宋识秋没好气的丢开他的衣服"你不要以为我没看见就可以你说什么是什么,衣服上那么重的烟味当我闻不见吗,我说没说过学校里不准抽烟。"
"说不定是别人抽的,我给染上的呢。"魏玉狡辩道。
"不管怎么来的,总之今天闻到你身上的烟味,让我现在没心情给你讲课,自己回去自习。"
魏玉不可置信的瞪大眼睛,看着面前收拾东西准备走的某人,"老师,我可以认为你这是消极怠工吗。"
"你说是就是吧,我走了。"宋识秋毫不留恋的收拾东西离开,临走还不忘关办公室的灯,独留魏玉一个人坐在黑暗里气乐了。
这人这几天怎么回事,来大姨妈了,跟个毛刺球一样,见人就刺。
很多天没抽烟,导致这回烟瘾来的有些凶,魏玉烦躁的起身去阳台洗了个冷水脸,冰冷刺骨的水被拍打在脸上,让魏玉稍微的精神了些。
宿舍并不隔音,空旷寂静的单人宿舍里可以听见隔壁窸窸窣窣的洗漱响动声,站在阳台听的更加清楚。声儿其实不大,甚至被人特意压制着,但在安静落针可闻,所有声音都消失的半夜,隔壁水龙头发出的咔咔声还是很明显的。
魏玉站在阳台,面朝着房间,两个手肘随意的搭在栏杆上,听着隔壁屋里发出的沉闷声响,神不对焦的放空着。焦躁感没有被降下,反而越演越烈,魏玉说不清自己现在站在这儿像个偷窥狂一般听隔壁的动静是为什么,分明清楚的知道宋识秋是别人的,分明下定决心放弃他不去招惹他,但心中总有种隐隐的不甘心在疯狂叫嚣着,让他心烦意乱。
魏玉重重的吐出一口气,抬头看向漆黑无垠的天空,脑袋里只剩一个念头,这老师,有毒吧,这他妈的还能让人上瘾,生来克我的?
屋内的光线很暗,只有桌上的台灯亮着光,里面的陈设也很简单,一个木制衣柜,一个书桌,剩下的就是一张床,要不是床上摆放了枕头和被子,桌上堆着书,基本看不出屋里住了人,空旷的可以听见回音。
房间里唯一充满生活气息的,就是魏玉的书桌,书桌被人仔细清理打整过,桌面干净整洁,上面整整齐齐的摆放着许多深奥专业的书籍,如果有人进屋看就会发现这些都不是高中的课本,书籍被人翻的蓬松泛软,有的书页甚至已经泛黄,里面密密麻麻的做满了标注笔记。
"我什么都没想,也没在意。江城,你为什么老是让我不要多想,却不去想你自己做过什么呢。"略显疲惫无力的声音清晰的传来,让魏玉回屋的脚步停顿下来。
"我不想跟你吵,我找了护工,明天起我就不过去,你已经快好得差不多了,我想不需要我了。"宋识秋窝坐在阳台的藤编椅上,失力般的将脑袋埋在膝盖处,握着手机的手背上青筋凸起,电话那头传来了情绪稍显激动的男声。
宋识秋快速整理了下自己乱糟糟的心绪,抬起脑袋,理智冷静的对对面的人说"江城,我们分手吧。"
电话对面的人被这句话激的停了下来,江城看着手中的手机,怀疑自己听错了。
"你要跟我分手。"过了好久,宋识秋才听见那边传来的带着点颤抖的声音。
"对。"宋识秋才说了一个字,那边就激动地打断他"不可以,我不同意,识秋,我们只是出现了分歧,你就提出分手,你不觉得你太狠心了吧。"
"江城,你这次怎么住的院,需要我提醒你吗?"宋识秋抬手抹了把脸,声音憔悴无力的说"我想我不用提醒你吧,你应该都记得。我不想闹的太难看,我们好聚好散吧。"
江城闻言窒息了一瞬,紧接着呼吸突然急促了起来,张了张口,却发现自己出不了声,像被人掐住了脖子一样。
怎么被发现了,他是怎么知道的,谁给他讲的,谭覃?不,不会是他,不可能是他,谭覃不知道,那是谁?
江城身体不自觉的颤抖起来,他在害怕,宋识秋知道了这件事,他知道了,那可能他说的分手是认真的,他有一种直觉,这一次他可能真的要失去宋识秋了。
以往两人之间也有过争吵,但从没有哪一次像这一次一样那么让他不安,羞耻以及后悔,他之前应该听谭覃的,和那个人不要走太近,可现在,后悔也晚了。
"谁,谁给你讲的。"声音没有之前那么激动,带着点胆怯。
"没有谁跟我讲,来看你的那天,有个人跟你发了条信息,我正好看见了,宋城,你让我感到很恶心。虽然觉得不可能,但我还是去做了个体检,一切正常,希望你也去做一个吧,还有我们以后都不要再见了,我不想再看见你。"说完想说的,宋识秋挂断了电话,没再继续听对面的人说话。
"小秋,不是这样的,你"听见忙音,江城瞪着一双布满血丝通红的眼去翻看自己的手机,翻了好一会儿,才终于看见那条宋识秋说的信息。
"江少,怎么样,爽吧,我就说我那药粉可以让你爽翻天吧,我后面听说你不仅把春月夜的头牌弄伤了,还把你自己弄进医院了,啧啧啧,悠着点啊,也不怕你以后交不出公粮被你家里那位发现了,放心,兄弟我会替你保密的。”
“操,付丛,操,我要杀了你。”江城将摆放在身边所有的东西都扫在了地上,猩红着一双眼咬牙切齿的低声道。
是他识人不清,上一次才会遭了付丛的诡计,他不想让宋识秋知道这件事,一旦他知道了事情就会变的严重。所以才会一直瞒着宋识秋自己住院的事,他甚至没将这件事告诉谭覃,没想到宋识秋还是知道了,还是以这种方式知道的。
江城痛苦的闭上双眼,一种难以言喻的绞痛在心上蔓延,他知道,宋识秋这次是下定决心的,他一旦决定的事,一定挽回不了。
另一边,魏玉站在墙角听完了全程,最后脚步轻快的回了房间,盖好被子,规规矩矩的睡好。
他想,既然分手了,就不算撬墙角了。
早晨六点,老宿管踢踏着一双布鞋将宿舍的大门打开。没过多久,走道里响起了连绵不绝的脚步声与低声交谈的声音。
突然,走廊中有谁高声大叫了一声,声音尖锐刺耳,像指甲划过黑板的声音放大无数倍一般,使得一个楼层没起床的,或是已经起床却打着哈欠仍带朦朦睡意的人瞬间清醒。
听见叫声的一瞬间,魏玉陡然睁开眼,眼中已然清明,带着丝丝的戒备警惕,身体紧绷着。当环视四周发现自己所处的地方时,才慢慢放松下身体,转过身扯过被子的一角盖在自己的脑袋上,消磨掉最后的一丝丝睡意之后,才慢慢悠悠的起床收拾。
而被声音吵醒的,本来想多睡几分钟的学生也骂骂咧咧下了床,嘴里不干不净的怒骂着"他妈的,哪个傻逼,脑袋进屎了,叫他妈的叫,让我下次逮到他了,弄死他。"
站在阳台洗漱的空档时间里,魏玉后知后觉的回想起来自己昨晚在这儿听到的事,晨起被人吵醒的糟糕心情也不由得变好了几分。带着一身轻松愉悦的气息快速的收拾好自己,拉过椅背上挂着的外套出门。
正巧,在门口撞见了同样出门的宋识秋,宋识秋的精神看起来不是很好,眼睛有些红肿,眼下还布着浓浓的青色,衣服也是穿的昨天那身,和一旁精神抖擞的魏玉相比,简直一个天一个地,像是几天几夜没休息好的状态。
魏玉扬眉弯唇正想说点什么,就瞥见宋识秋从袖口裸露出的肌肤呈现出不正常的红,魏玉脸色骤变,拉过宋识秋的手,挽起他的衣袖仔细查看,果不其然,被衣服遮掩下的皮肤被人用什么东西剧烈磨蹭过,原本光滑白嫩的肌肤变得粗糙,一条条红痕在肌肤上浮现,有的甚至渗出丝丝血迹。
魏玉顿时一口怒气涌上心口,堵的人头脑发懵,气急的扯过宋识秋,解开他衬衫最上面的两颗扣子,拉开衣服,宋识秋锁骨处依然是红通通的一大片,有的地方甚至比手部的情况还严重。
魏玉脸色阴沉的问"谁干的。"
宋识秋被魏玉的动作弄的懵了几分钟,然后突然反应过来,使劲浑身力气的将魏玉给推开,拉紧刚刚被解开的衣服,紧张的左右张望了下,见周围没人,松下口气。然后冷着一张脸低喝到"魏玉,你干什么,发疯不要在这里发,也请你记清楚我是你的老师,你"
没等宋识秋说完,魏玉打断他,继续追问"问你,谁干的?你说你是老师,哪个老师晚上出去白天带一身伤给学生上课。"像是想起什么,魏玉上挑着眼尾,眼里带着些浓浓的不屑意味低声笑着道"你那个前男友,他干的。"说完,眼底的暗沉的阴霾的更深了。
宋识秋先是愣了一下,而后脸色泛白,带着些诧异和震惊,目光锐利的牢牢锁定魏玉"你,你是怎么,知道我是"最后三个字被宋识秋死死咬着没问出来,可魏玉听懂了。
魏玉轻哧一声,嘲笑到"你当你藏得多好呢,你和你那个男朋友出去约会,被人撞见了,现在班上好多人都知道你对象是一个男人,还有这段时间,你状态不好,还有人再猜,你是不是分手了,你"
宋识秋用手堵在魏玉的嘴上,脸色像调色盘一样,红中泛点青,青中泛点白,白里又透着红,实在好看!
魏玉识趣的没在说话,等着宋识秋缓过来,自己刚才的那一番话看样子确实把他吓着了。
走廊里隐隐传来的关门声惊醒了宋识秋,宋识秋迅速放下手,往后退了两步,头发有些乱,顾不上整理,神色发懵的转身想走。
魏玉拉住他的衣袖将他又拽了回来"你还没说,你的伤是怎么回事?"
宋识秋现在整个人都很乱,脑袋里一团乱麻,搅得人心生烦意,想找个地方静一下,但他更不想呆在这儿和魏玉在一块儿,这个人,每次一见到他自己总会失控。
魏玉,真真的,是他的克星。
宋识秋转身一巴掌拍在魏玉的手臂上,巨大响亮的"啪"的一声,即使魏玉的皮肤稍显黑,不那么白,也可以看见手上快速变红的深色巴掌印。
魏玉收回手,看着手臂上清晰微鼓的掌印,舌头顶着牙看着宋识秋气笑了,这人真他妈使全劲儿打啊,合着一身的火全发他这儿了。只会窝里横,有本事冲那个男人横去啊,昨晚分个手都温声细语的,对他,横鼻子竖眼睛的,恨不得吃了他。
"怎么样,这下气消了。打也打了,也该回答我问题了吧。"魏玉平心静气的对着宋识秋说道。
宋识秋看着魏玉的手,心里罕见的生出些心虚胆怯来。想来,魏玉好像也没做什么过分的事,但是刚才自己心里的烦躁,混乱与近些日积攒的怒火全都积攒在刚刚给魏玉的一巴掌上,但造成这些的都不是他,他却承受了。
宋识秋梗着脖子,强装镇定,面无表情地回了一声"不关你的事,读你的书去,还有早课是我的,敢迟到你等着。"说完扭头小跑走了,脚步急促,像后面有洪水猛兽一样。
魏玉看见人走远了,也没多待,拉好衣服外套的拉链,向外走去。张牙舞爪的,跟青河哥家那只肥猫如出一辙,只冲着自己觉得好欺负的人挥爪子,真出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