甲板上,言致和释离原贴着肩吹着海风,细碎的话语化在彼此耳边,没有传出丝毫。
他们十日前找到建州目梁郡外的夷山,夷山三十里便是登虚山,早在京都他们便知晓以登虚山为中,建州境内有三处铁矿开采干净,登虚山树木荒芜一看便知是在炼铁,顺着登虚山摸索,言致本以为要费许多时日,却没想到云仪如此大胆将大军和炼铁放到如此相近之处。
丝毫不怕被人一锅端,这也体现云仪对自己控制建州的自信。
木头白水等人去摸夷山的情况,他们便顺势偶遇了遍寻言天不得的云仪,与他在建州城附近共游一番,又一路到了白鹿口登上所谓的商船。
船上有近百个船员,言致眉梢一动就能看出这些人身上的不同,太过明显的军队气息,浓得让她想忽视都不行。
“云仪方才是想招揽你?”
“不,他想招揽我们二人。”
船舱内,云仪与心腹谋士议事完毕,也正在说此事。
“主上看中那明科了?”
云仪笑了一下,“不止明科,明律亦是可造之材。”
一个精瘦山羊胡谋士顿了顿,有些迟疑地说道:“但明律性子阴晴不定,会否不好掌控?”
云仪笑容更深,很不赞同地摇摇头,说道:“明家兄弟是我的子侄,何须掌控?这等能人拉拢即可。”
等所有人都退了出去,安和从门外进来,手中拿着一封信,“主上,西王来信。”
云仪接过,随意扫了几眼,便扔回了安和手中,“呵,我不介意他借我之手除了言天,可他自己消息不清不楚,白费我半月光景,如今还想从我这里知晓言天的踪影,想得挺美,不必理他。”
安和会意,推开窗顺手就将那封信扔到了大海里。“主上,听闻祁俊轩如今在京中步步得意,如此置之不理会否不好?”
说着他开始铺床,云仪不习惯婢女服侍,一应生活都由安和一人照料。
云仪看着窗外波澜壮阔的海面,听着安和抖搂被面的声音,他的声音也随着变轻道:“我不欲同祁氏正面相抗,若祁俊轩成事,我云氏与一个乱臣贼子相争,显然更有利。但,祁俊轩未必能成事,我们静观其变,你明晨与京中去信,让父亲压制他人,不可妄动,对祁俊轩,不帮不理即可。”
安和应了一声,被安和扶上床闭上眼后,他又似忽然想起一般道:“言天······不要惊动父亲,暗中查探他到底在何处,欲要如何,此人心机深沉,必有大谋。”
经过云仪门口的言致隐约听到了这句话,但她有些诧异,以为自己听错了,回头看向释离原,他平静地往前走,甚至还有空掐着她的手带着她走了一步。
屋内的安和听到了极轻的呼吸和脚步,两个人的,并未作掩饰,这样的气息,他轻易便判断出了是谁,但想到主上对他们的信任,他抿了抿唇没说什么。
再者,这样的话,即使被听到,也不算什么,何况那二人脚步都未停,想来是并不在意。
到得兄弟二人的房间,言致甫一进屋,就拍上了门,等两人坐到窗边,她才问道:“云仪那是何意?我爹何时是心机深沉之辈了?”
释离原并未立时回答,将她有些急躁地抓来拿去的手握在手心,轻轻地拍了拍。
他在思考,思考一个他早就隐隐设想过的可能,但起初只是因他直觉当年云氏谋害江宣宁的理由太牵强,为了江氏传家之宝而杀人?云氏亦是百年世家,不会如此眼皮子浅显,再者江家当年便是覆灭于云氏之手,什么样的宝还能流落在外?
后来知晓忆宣宁的存在,和许多江氏旧人还活着,他便有了些许猜测,今日云仪的话更是让他加深怀疑。
云仪此人,虽天纵之才,但到底未能亲自见识世界,他所知的许多事都是来自他信任的云家人,他不作怀疑,却不知家人所为,很多是自以为为你好的不好。
不过,这些不必一一与她说分明。“我有些猜测,京中云氏与建州这里所知不对等,也可能是刻意隐瞒,云仪常年独居建州,云氏总要用些手段让他以为云氏谋逆乃是顺应天道民心,惩奸除恶清君侧,以防他在越发安定的建州待久了,失了进取之心。”
言致对他的人心把握信任有加,他这么说,她便信,于是不再多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