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众人眼里,这样的碰撞令人激动难抑。不过场上的人注意的倒是不多,有不少人只是不动声色地移动着脚步远离了那两个圈。
但习武之人,大部分人的豪气还是在的,不允许他们不战而退,这是懦夫之行,于是有人大喝一声,喝退了心中的那丝胆颤,有人跃进了尚瑜的圈内,有人大跨步到了小白面前的圈外。
小白圈中那个大汉一直沉浸在他自我的世界中,心中的自信一点点瓦解,马上就要自己走出去了,忽然听到了一声激励人心的大喝,人一个激灵,那些心思都被甩了出去,也跟着大喝一声,连着几次跺地,一刀砍向小白的腰腹。
公输白仍是少年故作深沉样,没有一点轻视,身子猛然前倾贴近大汉,右膝抬起,提高对方下压互握的双手,左脚侧踢,以与尚瑜一样的方式,把人送了出去。
一个又一个的挑战者进来,一个又一个的被他们用同样的方式送出去,只是花费的时间有长有短,确实也有些实力不俗者能让他们也耗费不少心思,但狮子搏兔亦需全力以赴,他们从未有一刻大意轻敌。
哪怕战至此刻,几乎是无人能敌。
旁边的战斗也如火如荼,有五个圈都被尚家子弟占据,另三个又被夺走,不过夺走的人也伤得不轻,这就是会避战强者的人的能力了,也不过如此,但心中有数,倒也算不得错,识时务者不是俊杰,但也算可用之才。
正在这时,有个三十出头的青年提着铁戟压着绳跳了进来,尚瑜挑眉,所谓一寸长一寸强,这铁戟比尚家枪要长着近一尺,这人一身气势也不如先前那些对手,尚瑜垂目想了想,似乎,这人方才六项也是极为出色的,尤其举重一项,七百九十斤,开弓五石。
那么,这就是强敌了。
尚瑜手腕一转,手掌下滑,握到枪的中段,比不了长,那就以快制长。
不想那青年却插了铁戟,转向小白,说道:“你不用兵器,今日过后我再向你请教。”
青年叫郑中,祖父乃至更多祖辈都是穷种地的,偏偏父亲生了把子力气跑去得罪了很多人,他自幼丧父,十几岁就在市井摸爬滚打,护着孤母老祖父老祖母,还要应对应接不暇的仇杀,硬生生磨练出了一身本事,就这铁戟,还是他二十岁那年自己亲手打的,看着粗糙,却重达三百多斤。
以他的眼力,当然能看出小白的强,本想挑战,却发现从头到尾少年都是赤手空拳且年岁尚小,他亦有一腔义气,于是他决定挑战一样很强的尚瑜,他是泥腿子,尚瑜是武学世家之子,他倒是要看看,这个尚瑜能有多强。
尚瑜静静等着他提铁戟备好气势,然后二人开始动手,尚瑜没抢这个先,因为他向来不习惯这样的抢先,所以静待对方出手。
尚瑜几乎把长枪用成了长枪,每一步都比郑中要快,但郑中是真正的泥腿子,他每一招每一式都是为了活命打出来的,所以没有任何章法,有些出招的方式甚至不合常理,他用的是铁戟,却像是在甩棍子扔石块或者说在用着自家的菜刀。
总之十分精彩,小白这边对手不强劲,又是几招制敌把人送了出去,外行看热闹,自然是尚瑜和郑中的这场对决更加吸引人,爆发出了一阵又一阵的欢呼。
言致蹙眉,说道:“这个郑中,倒是有些能耐,可我总觉得小叔越来越收敛自己,以小叔的本事,拿下郑中虽有难度,小半个时辰怎么也该够了,可这态势怎么感觉他要输?”
言晔看了一下看了一眼二人忽然好像悟了的小白,沉思了一会回道:“郑中的手段一看就是出身市井,那铁戟也粗糙得很,想来没读过什么书,兵书之类的可能更是闻所未闻,郑中是可造之材,小叔可能是想让他在武试取个好名次,以免文试太低吃了亏。”
言致恍然,若是如此,倒也是情有可原,若是小白定然想不到此节,但他能迅速理解到那就够了。
小叔毕竟已经二十又七,阅历,想法都要成熟老练得多,此举,虽是卖了那郑中一个人情,何尝不是又给他们立下了一个朋友?
那边,尚瑜一个收手不及快被郑中砍到右腿,不得不提气后退,却不想早被郑中的狠辣手段逼到了绳子边缘,这一跃,正好出了圈子。
郑中一愣,然后握着铁戟就要说话,尚瑜看着他比了个“嘘”的手势,笑道:“哎,大意了,可惜没有第二回。”
场中一瞬寂静,然后猛地吆喝声起来,有人知道郑中,他有个‘定州第一高手’的名头,虽只是市井流传,但还是有不少人知道的,如今一个平头百姓赢了尚家少主,不管运气占了几分都是值得庆贺的。
而尚瑜自然大方的表现也让人更加倾心赞叹,这就是大家风度啊。
角落的一颗枝繁叶茂的树下,站着一个戴着幕篱的女子和一个老者,正是随太傅和随雯,随太傅是文首,没人知道他为什么要来看武举。
也没人知道随雯为什么要来,戴着幕篱又能看清多少?
随太傅转身离开,随雯沉默跟上。
到了马车里,祖孙二人皆是沉默,然后随太傅赶走了准备赶车的车夫,语重心长的说:“我看着他长大,与他二位兄长皆不同,和他爹也不一样,再看了今日,他确实不比言天差什么,心性方面更胜之,但是丫头······他是要承继家业,步上和他兄长一般道路的人,你如何知晓他愿意为你如此付出?他已经快三年没见过你了,你又怎知他未曾变心?少年心性时的一时猎奇,又能有几分真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