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老夫人正在吃点心,桂顺园的点心,要排队才能买到。
刚到金陵时,她让丫鬟去买过几回,后来坐吃山空,就舍不得去买了。
现在跟了余老头,大钱没有,可是吃喝上是不愁的,这桂顺园的点心,想吃了,只要让小丫鬟去排队,那就能吃到。别看何老夫人都到了被儿子抵债的地步了,可是她老人家手里是有钱的。
没错,哪怕何三老爷的债主拿刀找上门了,何老夫人都把自己的钱守得牢牢的,一两银子都没有拿出来。
现在有了余老头这个饭票,何老夫人当然更不会花自己的银子,何老夫人做人有两大宗旨:
一是儿有孙有不如自己有;二是再苦不能苦自己。
这个月,何老夫人又从家用里抠出二两银子,她准备等吃完点心,就把小丫鬟支出去,然后撬开铺地的青砖,把她的银子拿出来数一数。
数银子是她的爱好。
经过乱世,何老夫人彻底明白了,什么房子啊铺子啊,全都比不上金银,还要是真金白银,不能是银票。
她从京城带来的银票,现在一张也兑不出去,没办法,到了金陵才知道,那家号称金陵也有分号的票号,被朝廷给查封了,想要兑银子,只能等到将来回到京城了。
可这辈子还能回去吗?
何老夫人已经不指望了,所以她再不相信银票了。
外面响起敲门声,小丫鬟跑出去,很快便把何三老爷和何书铨带了进来。
看到他们,何老夫人连忙把没吃完的点心用帕子盖上,桂顺园的点心呢,可不能便宜别人。
啥?她不是最疼三房的儿子和孙子吗?
那是以前吃饱喝足闲来无事,她老人家都沦落到找饭票了,还管什么儿子孙子埃
现在就是,算计她钱的都是仇人。
比如眼前这两个,每次来找她肯定没好事,不是要钱就是要吃的,她老人家都快要烦死他们了。
“你们来干什么?”何老夫人一脸警惕。
何书铨眼尖,一眼就看到那盘子点心了,哪怕用帕子盖着,他也能闻出来,这是桂顺园的点心。
“祖母,我肚子饿了。”
说完,他一个箭步冲上来,伸手就去拿点心,何老夫人抄起鸡毛掸子抽上去,银子是她的,点心是她的,谁也别想占便宜。
何三老爷忙道:“先说正事,你祖母最疼你,有好吃的能不给你吃吗?”
何书铨嘿嘿干笑,眼睛却还粘在那个装点心的盘子上。
别以为当混混很爽,那也要混到余老头这种江湖地位才行,像他,连给大哥提鞋的资格都没有,大哥吃香喝辣,他顶多就是等大哥吃完,拿馒头蘸着菜汤吃个半饱。
这桂顺园的点心,还是上次来这儿的时候从何老夫人嘴里抢了半块。
“说吧,你们来干啥?又想图谋什么?”何老夫人问道。
何三老爷连忙把何苒进城的消息告诉了何老夫人,何老夫人吃了一惊,她天天在家里不出门,啥都不知道,别说何苒进城了,她连皇帝跑了这么大的事,她都没听说。
“你是说何苒要当皇帝了?胡说八道,她一个赔钱货当得哪门子皇帝埃”
何三老爷忙道:“她当然不能当皇帝,可她能当皇后啊,还是手握大权的皇后,就和那吕稚一样。您想啊,那小昭王比她小了好几岁,要啥没啥,全都靠着她才有今天,她手里有几十万的军队,小昭王当了皇帝能不听她的?那还不是她说啥是啥,她想让谁当官谁就能当官埃”
这个问题母子俩以前就讨论过,只不过那时何苒还是反贼,他们还只能偷偷摸摸地说,说了几句就不敢说了,隔墙有耳埃
可是现在不一样了,皇帝都没了,何苒就是这金陵城里最大的。
何老夫人的眼睛越来越亮,比看到银子还要亮。
“这样说来,这个皇后是稳了?”
何三老爷用力点头:“稳了,稳得不能再稳,别说皇后了,只要她肚皮争气,想当太后也就是一句话的事,没人敢拦着她,比以前那位太皇太后可厉害多了,那么多军队全都听她的,谁敢不让她当皇后当太后,大臣们不敢,小昭王也不敢。
娘,咱们老何家,就要抖起来了1
何书铨连忙把他从外面听来的消息告诉了何老夫人:“本家的人已经捷足先登,到徐州当大官了。”
何老夫人的两道柳眉立刻竖了起来:“什么?本家的人已经去当官了?岂有此理,本家那些人算什么东西,他们只会打秋风,轮得着他们去当官吗?他们算老几?”
何家这一支,是整个真定何家发展最好的一支,和他们相比,本家那些全都是穷亲戚。
何老夫人打从心里看不起他们。
现在倒好,这本该属于他们这一支的大气运,却让本家那些穷亲戚抢先占到便宜,何老夫人这口气怎能咽得下?
“走,咱们去找那丫头去!哪怕她当了皇后,当了太后,她也要有娘家,女人哪能没有娘家撑腰啊,是不是?这些孙女里,她长得最像我了,我也最疼她,哎哟,我的好苒苒啊,我的大孙女”
何三老爷很好奇,何老夫人还记不记得何苒长什么样。
反正他不记得了。
印象中何苒穿得像根葱一样,土里土气,只记得长得不丑,不过那时年纪小还没有长开,青青涩涩。
“大哥如果知道侄女有这么大的造化,一定会高兴的。”
何三老爷抹了抹干巴巴的眼角。
何老夫人悲从心来,她的大儿子那是朝廷命官啊,如果还活着,这会儿就是国丈了。
大儿子封不了国丈,可她还活得好好的。
“你大哥是国丈,我是你大哥的亲娘,那我是啥?”
何老夫人忍不住又骂了句赔钱货,如果何苒争点气,是个男丁,那么现在就不是只当皇后,而是能当皇帝了。
她是皇帝的祖母,那不就是太皇太后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