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时候的事儿？”
“送过来没几天就不行了，我一直没敢告诉你，怕你为那个小东西伤神？”
“那你把它埋了？”
“自然。”
小狗皮肤上温热的触感，依稀还可以回味，文珠没想到它就这么没了，明明之前一直很健壮。
“好了，生死有命，动物本来就脆弱得很，别再想它了，我带你去看看我房间。”
文珠调整自己情绪，跟在周元俊身后。
周元俊简单介绍了自己房间的陈设，那些精美的摆件已经让文珠开了眼，其中一个琥珀色的酒杯尤其精美，他忍不住看了又看。
可这些东西在周元俊眼里，依旧拿不出手，“我也就是对付住着，我在京中的房子比这里强多了。”
文珠：“京里自然会更好。”
“好了，我带你看看我的床，上面铺了厚厚的褥子，非常松软，你们家土炕太硬了，”周元俊把文珠推倒在床上，自己的身体压了上去，“软不软？”
“软。”这是一种完全不一样的触感。
文珠的嘴唇被吻住，周元俊的舌头顶了进来，缠住他的舌头，互相嬉戏。两个人独自相处，总是以激烈的情事为结尾。
一切结束之后，身上一片粘腻，周元俊起身披上衣服，打算让人送来热水。刚打开房门就见到一个灰衣小仆，往院外跑。
“站住！”
“我说最后一遍，站住，要不然我也会找出你，抽筋拔骨。”
灰衣小仆这才停了下来，在周元俊的逼问之下，哆哆嗦嗦地交代了事情真相，“王管家让我看着周少爷，有什么动向都要告诉他。”
“好了，你走吧，让人送来热水，一刻钟之后摆菜。”周元俊也是气极又无奈，想想就知道，这又是他那位表叔的手笔。
周元俊上头只有一个哥哥，岁数不小了，早已成婚生子。他自己则因为年纪小，在家中极为受宠，虽说自来生性放荡，可家人也不拘束着他。
如今不仅来了个偏僻地方，就连自由都没了，出门有人看着，没成想现在在自家院子里，还有人监视着他，实在让人郁闷至极。
“好的周少爷。”小仆这回不敢再跑，只低着头快步往院门口走。他今天幸运极了，这位周少爷脾气很坏，自己今天竟然没有被迁怒。
两人简单擦洗后，开始用午饭。明明面前一堆美味佳肴，周元俊却不动筷子只喝酒。
文珠看出他心情不好，“元俊，你怎么了？还是少喝点酒吧，对身体不好。”
“吃你的饭吧。”
文珠的嘴唇又动了动，却说不出宽慰的话，他真痛恨自己的嘴笨。
周元俊的酒，对着文珠来喝，真是越喝越闷。自己摆明了心情不好，他不应该斟酒劝慰，细语殷勤吗，只知道在那边吃吃吃。
他这个情人真是矜持有余，风骚不足，更缺了知情识趣的美妙。
侍女又端上了一盘鱼肉，文珠赶忙和周元俊说：“元俊，让厨房别做了，桌子上都摆不下了。”
那侍女见周元俊点头，这才应下。
文珠问她，“这一盘是什么肉，吃着味道不错。”
“是狗肉。”
文珠立刻想到了小白，他看向周元俊，“为什么要吃狗肉，小白到底是怎么死的？”说完，他就忍不住干呕了几下。
他真是想不明白，难道堂堂的县太爷府上还缺肉吗，需要把别人送的礼物杀来吃掉？就算是他们这样的山野人家，也把狗当作最忠诚的伙伴，轻易不会动它们。
“元俊，为什么呀？”
周元俊把酒杯摔在地上，直接给了那侍女一巴掌，年纪尚小的她被扇倒在地，周元俊还不解恨地往她肚子上踢了两脚，“叫你多嘴，叫你多嘴。”
文珠惊呆了，他知道周元俊一贯有些高傲，但没想到他一个正当年的男人，竟会动手打一个小女孩，还如此残暴。
他赶忙上前拉住周元俊，“别踢了，把人都踢坏了。”
文珠扶起那个小女孩，她的小脸已经疼得煞白，这样的情况显然不适合走动，“你家在哪里，我去找你家人，让他们过来接你。”
“多谢公子，送我回厨房就好，那里有车能送我回去。”
周元俊又把酒壶摔在地上，“多管闲事，用你装好人。”
文珠不敢搭他的话，再触他的霉头，快步扶着小姑娘走了。
厨房一位大娘看到小姑娘的状况，直接黑了脸，“我可怎么和你哥交代啊。”
她找出一个独轮车，让文珠把她抱上去，直接推着车送她回家。
文珠再次回到周元俊院子时，竟然有些惧怕，刚刚的周元俊真的太吓人了。
他脚步慢慢地停在房门口，往里瞅了一眼，地面早已一片狼籍，那些饭菜都被周元俊扔在了地上。
碗碟的碎片，饭菜的汁液，散落了一地，实在污糟得很，“元俊，你还好吗？”
刚刚周元俊实在没控制住自己的脾气，他被表叔压制数月的愤怒，通通发泄了出来。此刻，他也懒得再哄文珠，“你先回家吧，我今天心情不好。”
“那你可以和我说说话，是因为……”
“好了，我让你走就赶紧走！”他语气粗暴地打断文珠的话。
文珠声音变低了一些，“好，那我不打扰你了，你自己消化一下情绪，我帮你把这里收拾了就走行吗，要不然这些碎片容易伤到你。”
“嗯。”
文珠手脚利索地把屋子收拾干净后，和周元俊告辞，“那我先走了。”
周元俊闭目躺在床上，没搭理他。
临走前，文珠又去了一次厨房，打听到小白确实已成为了腹中肉。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他真的不知道该怪谁了，是怪把它送给周元俊的自己，还是怪现在说不得碰不得的周元俊。
王琴正在扫院子，就见到刘厨娘推着刘青进了院子，“你们怎么来了，小青怎么了？”她女儿刘青在县太爷府上做工，一个月才能回家两次。
刘厨娘把车停下，“先把小青扶上炕吧。”
刘青把自己的经历和她娘说了一遍，王琴已经眼圈红红，“天杀的，那姓周的真不是个东西，他都多大岁数了，动手打一个十几岁的小姑娘。”
她看了看刘青的脸，倒还好，又解开刘青的衣服看了眼她肚子，上面已经青了，“难受不？”
刘青神色恹恹，“有点疼。”
“刘青娘，找一个大夫看看吧，到底是伤在肚子上。”
听了刘厨娘的话，王琴赶忙擦掉眼泪，“麻烦您看着她一会儿，我现在就去找大夫。”
“哎，还是我去吧，你身子又不好。”刘厨娘力气大，把王琴按在了炕上。
等晚上刘白回家的时候，王琴立刻去把在锅里热着的饭菜，摆在他面前。
刘白一边大口吃饭，一边问他娘，“小青怎么回来了？”他记得今天并不是刘青休息的日子。
听王琴说完事情的经过后，他叹了口气，“以后这活咱们不干了，当这个下人又受气又受罪。”他现在手里也有了些银子，妹妹自然也不用再遭这样的罪。
“我明日就去和老爷说这事儿，总归要有个说法。”
这个是最理智的做法，可看着躺在炕上的妹妹，看着她盖着被子仍显单薄的身体，刘白心里的那股怒气始终难以消解，“不吃了，我去院子里练武。”
王琴听着院子里，刘白拳打树干的动静，也没再说什么，他知道刘白心里也不好受。
“怎么了大少爷，今天又没给我好脸色。”
这几日在书院，周元俊总是主动贴在文珠身边，可文珠多是用一两个字应付他，摆明了不想搭理他。周元俊只好在他回家的路上劫他。
为了讨好文珠，他买了不少东西，对方拒绝的痛快，更没给过他一个笑脸。周元俊心里也很憋气，若不是来了这穷乡僻壤，自己又何必为了美色，如此耗费心力。
“你看这样行吗，我再去找一条小白狗，好好养着行不行。”
文珠摇头，“不需要。不是这回儿事儿，是你根本就没把我放在心上，所以才会那么对小白。再说了，就算再弄来一条狗，那也不是小白了，没有意义。”
“你真会冤枉我，我只做错了这一件事儿，你就要认定我对你不用心吗？那我做过的那些好事，也都能被抵消吗？我难道连一个请求你原谅的机会都没有吗？”
“就说你舅舅生病那事儿，我是又出力又出钱。说好要把我的恩情一直记在心里，这才过了多长时间，我周元俊，在你心里就连一条狗都比不上了。真正该伤心的人是我才对。”
“我没忘记你的好，可这明明是两回事儿……”
“就是一回事儿，”周元俊搂住文珠的肩膀，“宝贝儿，你就原谅我这一次好吗，多想想我的好呗。”
文珠心里不赞同，事情本就是对就是对，错就是错，难道一个人之前做了好事，他之后做的都是好事吗？
可恩情在这里，就容不得好与坏如此分明。想起舅舅的身体确实有所好转，文珠便无意再与周元俊争辩，“好，我们不要再闹别扭了。”
周元俊笑，“明明是你单方面和我闹。”
自此之后，二人虽说是和好如初，文珠却觉得周元俊对自己越发冷淡起来。最直接的表现，就体现在二人的情事上。
从前的两人凑在一处，总忍不住亲热起来，可现在算算，他们这半月之间，竟只做了两次，比之开始，实在少了太多。
今日下学后，文珠主动拦住要上马车的周元俊，“我想吃凤凰楼那道水晶肘子了，你陪我去好吗？”
周元俊甩开他的手，“下次吧，我今天家里有事儿。”
马车帘子被放下，文珠失神地看着地上的车辙印。
“但见新人笑，那闻旧人哭！”冯仁山悠悠出现在文珠身后，他的表情耐人寻味。
“冯兄，你为什么在这里，这话又是什么意思？”冯仁山比他们年纪大，早已不在求真书院读书。
“我带你去看看，你自然就明白了。”
冯仁山带着文珠去了上次喝酒的地方，他看到一个精致美艳的男孩子在喂周元俊喝酒，两人动作亲密，关系如何，自是不用言说。
文珠心跳如鼓，怒气直冲脑顶，他硬生生忍住当面和周元俊对峙的冲动。在这么多人面前吵闹，只会徒增尴尬。
“何必如此伤心，有道是人心易变，”身后的冯仁山握住他颤抖的肩膀，“你也应该朝前看，何不怜取我这个眼前人呢？我对贤弟，可是一见倾心。”
文珠心烦意乱地推开冯仁山，逃离他充满暧昧的怀抱。如果说周元俊的手段里，还有追逐的意趣和耐心让文珠沦陷。冯仁山的色心就表现得过于明显，连文珠都能清清楚楚地看到。
“冯兄自重。”文珠从屏风后跑了出去。
他等在院门前不知多久，才看到周元俊领着那个男孩子出了门。二人上了马车后，文珠偷偷跟在后面。直到他们要进周元俊的那个小宅子里，文珠再也忍不住，“你们要干什么？”
这里应该是独属于他和周元俊的恩爱之地，文珠伤心欲绝，“他是谁？”
“一个弟弟罢了。”
文珠气笑了，说出的话带着颤音，“周元俊，我真佩服你睁眼说瞎话的本事，我明明看到你们柔情蜜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