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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那么至少也应该对他有一点点好感吧?(1 / 1)

“殿下?!”

“天呐,是殿下吗,我眼花了?”

“估计是,我听说陛下前段时间宣布皇室要和庭家联姻呐。”

“啧啧啧,殿下可真惨,庭曦那个唧唧歪歪的样子,未来的伴侣会被烦死吧?”

“好操控嘛,当伴侣有点烦,当情人的话这一款还是不错的……”

乌殃的人群不时因为传出一些纷杂混乱的字句和阴阳怪气的嘲讽。庭曦什么都听不到,心脏在胸膛里砰砰乱撞,满脑子都是那句惊呼“殿下”,托帕图帝国可以被称为殿下的只有那一个人。

——他的未婚夫,三皇子叶听寒!

脑海不合时宜翻卷起之前的一幕。

“阿曦,你有喜欢的人吗?”书房内,他的父亲随意地靠着椅子,一只手点在桌面的照片,人像压在下方,似乎是突然想起来了才问这么一句。

而他羞得满脸通红,那双漂亮的桃花眼甚至不敢抬眼看人,怯怯道:“爸爸,我……没有喜欢的人……”

在外人眼里威严的庭家家主低低叹了口气。

“那爸爸给你介绍一个怎么样?”

那语气听上去简直像在开玩笑。庭曦愣怔片刻,双手不自然地攥紧衣角,姿态温顺乖巧如同一只家养的宠物:“唔,我都听爸爸的。”

庭柏锐盯住这个从小到大对自己任何要求都百依百顺的孩子,眉头深深皱起,想好的说辞硬是堵在喉口,像是一拳打在棉花上的无力。

作为一个沙文主义极其严重的alpha,他内心认为oga就应该柔弱驯顺,所以庭曦这个孩子在他潜意识里是很符合标准的oga。当然了,如果让媒体知道,恐怕会在各类报刊网站上怒斥他的“封建”。

虽然他一直不屑新时代宣扬的平权观念,认为那只是一时博眼球的思潮。但也不得不承认,自家孩子软得像面团的性格实在太致命了,致命到应该称之为无能的程度。

“算了。”庭柏锐迟疑片刻,将那张照片翻到正面,男人英俊的脸孔纤毫毕现,不像真人,倒像是出自某位大师笔下的油画。他听见父亲下了某种决心般铿锵有力道:“他叫叶听寒,帝国的三皇子,我希望你能跟他接触一段日子。”

说是接触,却没说怎么接触,以什么身份接触。

大概是庭柏锐也在犹豫吧。

帝国这些年表面看似平静,一切繁荣稳定,实则暗潮汹涌,各方势力蠢蠢欲动。

代表金钱的财政部长和大公主来往密切,代表政治的议会长和三皇子私交甚好。那么代表军事的庭家不可能左右骑墙,总归要做出决定,更何况,当今陛下的身体每况愈下,王位所属已经是摆在明面的问题。

要是不想从此被甩出权力的车队,就必须抓紧时间决定。联姻是代价最小,收益最大的一条路径。如果三皇子不成,他们也可以耍心眼直接宣布放弃庭曦,损失的,无非只是一个对家族来说无关紧要的oga。

因此哪怕庭柏锐认为庭曦并不适合在这场斗争中担任这个角色,还是带有暗示的鼓励他去“接触”叶听寒。

当然,这些诡计谋算都不必告诉庭曦。

所以当庭曦被从天而降的未婚夫拯救,被帝国太子保护,因叶听寒这个人本身而恍惚,仿佛身处童话故事的瞬间——

愚蠢的,可笑的,沦陷了。

“你怎么样?”面前的alpha“关切”地询问,一举一动如同黑洞般对他散发着巨大的吸引力。“痛不痛?”

男人骨节分明的手轻轻抚上他的手腕,白皙的肌肤被大力攥握出现了小块淤青。庭曦连回答都忘了,痴痴的盯着男人,露出完全不符合大家礼仪的模样。

叶听寒犹如上台表演的钢琴家,温柔地替他按揉那截手腕,堪称亲密。一般这种姿态只会发生在夫妻,或情人间。

庭曦光顾着发花痴,全然没注意宴会上的人个个露出奇怪的眼神。

冥冥中一股力量催促他,催促他开口说些什么,于是他鼓起勇气,声音轻得混在空气中:“我叫庭曦……”

男人闻言一顿,不着痕迹地掩去眼中那抹轻蔑,这样的神态和温情的动作对比起来太过冰冷。

但他很快调整好,就像一个无可挑剔的演员,轻轻笑道:“我知道。”

庭曦头更低了。

从叶听寒的角度只能看到庭曦毛茸茸的头顶,像只快要炸毛的猫。

差不多了。

他一秒都不想跟这个oga呆下去。

“我还有些事要处理,希望和你下次再见。”他彬彬有礼道。

oga立马表现出失落的神情,意料之中,他转身走了两步,身后的视线愈加炙热。胜券在握的满意感冲淡了那股被迫演戏的不悦,帝国的太子仿佛降下某样赏赐似的突然回头,oga写满爱慕的眼神便被捕获。

语调夹杂些许愉悦,“一会儿我会让随从官联络你……庭曦。”

叶听寒离开后,现场失控似的混乱,每个人都在对刚刚看到的景象发表见解,音量不断拔高。有人认为这是庭家明确站队太子的表现,有人认为这是向来随和的太子抛出的举手之劳。前者认为后者爱情看多了,后者认为前者是阴谋论者。

总之,这一切都不在庭曦的考虑范畴,他现在只想知道未婚夫的随从官什么时候来,再见面时要怎么打扮。

男人喜欢性子文静的oga?还是热情的?是喜欢清纯的,还是美艳的?他现在脑子里乱哄哄的,脸蛋也红扑扑的。

不过他想,他的未婚夫既然提出下次再见的邀约,不是口头的敷衍,不是礼貌的客套。那么,至少……也应该对他有一点点好感吧?

市中心一家有名的花园餐厅,采用巴洛克的装修风格,直抵天花板的白色装饰柱缠满花藤,穹顶是透明材质可以看到夜晚的星空。大厅中心的三层小喷泉汩汩往外喷涌水流,小爱神雕像在喷泉最上方双手托着水壶,一动一静,颇有趣味。

侍者着西装拉起悠扬的乐曲,服务生单手端着托盘,稳稳当当的把餐点送到靠着全景玻璃的一桌。那桌是餐厅最好的位置,可以看到矗立的中央大厦和如缀着星点的锻带般缓缓流淌的江水。

他们很少开放这个位置,今天破了例,来客身份是大家心知肚明的。服务生一眼都不敢多看,盘子放下后就转身离开。

叶听寒为对座的人倒上小半杯红酒,垂眸彬彬有礼道:“他们家的餐品还不错,尝尝?”

庭曦很给面子的拿起刀叉,矜持地切了一小块牛排下来。气氛隐隐有些尴尬,两个人像不熟的同事,唯独不像来约会的情人。

“怎么了?”

alpha看到他脸上郁闷的表情,体贴问道,却没有任何亲近的意思。

“没什么。”庭曦笑了笑,食不知味地放下叉子,看上去心不在焉。

一条手帕突然递到跟前,庭曦微楞,耳边传来男人低沉的嗓音:

“你嘴角沾了东西,擦擦吧。”

他耳尖一下子泛上熟透了的红,刚想接下,那方帕子就轻柔地点在他的唇角。

男人含笑替他擦去那点酱汁。

“你平时也这么可爱吗?”

“啊?”庭曦一时没反应过来,呆呆道。

“跟你一起吃饭,心情和胃口都会变得很好。”

oga这回听懂他的意思了,打着磕绊断断续续地解释:“我……那个……我平时……不、不是……这样的……”说罢更加不好意思。

连他自己都觉得是在狡辩的程度。

oga叹了口气,选择老老实实道:“让您见笑了,爸爸在家对我要求很严,老说oga不能没吃相,但是跟您在一起我总觉得很安心,不自觉就……”

“我知道了。”叶听寒打断他,及时将话题转向。

“以前在议政厅就能看出来庭将军是个很严格的人,没想到在家里也是如此。”男人顿了顿,接着道:“既然觉得和我在一起很安心,那就不要这么紧张了,我也很喜欢和庭曦相处,所以……抬头看我,好吗?”

仿佛是学生时代因为没认真听讲被班主任抓包的学生,庭曦立刻抬头,只是眼神还有些躲闪。

“我长得很丑吗?”叶听寒扑哧笑道。

“没、没有……”他竭力掩盖情绪,抬起眸子和男人对视,刹那间他觉得自己一览无余,对方的眼神如利剑般清明锐利,足够看穿他内里的软弱。

“别紧张、别紧张……”alpha温柔的安抚。

语调如春风化雨潺潺流过心尖,是他从小到大很难遇到的态度,似乎能无限包容自己的一切,哪怕是当面出糗这样的事。

“你想想,难道我们婚后每天要低着头说话吗,十年之后都不知道对方的长相?”

这话太轻佻了,以至于oga眼中升起不敢置信的震惊。

叶听寒也不想这么莽撞,只是按oga的性格,怕是他们相处个几年就能牵上手,到时候新的继承人怕都能把王位坐热乎了。

他真的是庭家的孩子吗?叶听寒有些好笑地想,面上却不显。

“我不是庭将军,所以在我这里不用那么拘束。”再恰到好处的从眼中露出一抹疼惜,oga瞬间眼眶水润,感动得不能自已的神态。

很好,就这样下去。

“不介意的话,我们先从朋友做起怎么样?”毕竟现在不是公开婚讯的最佳时机,应该留到谈判更关键的时候才对。

要当oga成为有力的威胁,再狠狠撕掉庭家一块肉,现在的庭曦作为砝码还是太轻了。

“好。”他听到oga答应他时那颤抖的声线,志得意满。

尽在掌握不是吗?

“那么,我们约定好了哦。”

叶听寒微笑道:“永远不要害怕我,在我面前,有什么直说就好了,没有一个alpha会凶自己的oga。”

就像暴风雨中接近濒死时听到海妖吟唱的水手,善解人意的言语,让他难以避免地受到对方的蛊惑。

胸膛剧烈起伏似一个溺水的人,庭曦不知鼓起多少勇气,才冲对方喃喃道:

“可不可以,您可不可以伸一下手。”

伸手?叶听寒完全搞不懂这个oga的想法,正常人怕是早已涕泗横流,跪下谢恩了吧?或者换作贵族家宅中养着的那些金丝雀,也该搂着饲主脖子留下一个缠绵的,讨好的深吻。

他该不会就想跟我牵个手吧?

叶听寒烦躁更甚,要为这个oga的不解风情活活气死,甚至怀疑对方是不是在故意扮猪吃老虎逗自己玩。

那只骨节分明的大掌被一对细腻修长的手捧住,庭曦小心翼翼的样子像是捧住什么绝世珍宝,全副心神都深深投入,连自己未婚夫眼底此刻交织的焦灼,探究,怀疑,隐秘的期待等等复杂的情绪都未曾察觉。

然后他低下头,嘴唇缓慢贴近男人的手背,柔软的触感在冰凉的肌肤一触即分,快到像是一场梦,让人怀疑是否真的发生过。

叶听寒猛地怔愣,对他而言可以算作失态了。

“你……”

男人下意识张口,这次轮到帝国的太子殿下哑口无言了。

“谢谢您。”庭曦羞涩道。

那只是个简单的吻手礼,在托帕图帝国表达的最广泛的含义仅仅是感谢,除此之外,还有一种只有部分上层贵族才知道的旧习。

那是古地球尚未掀起ao平等运动的时期,oga这样几近将额头也贴在家主的手背,烙印上一个虔诚的吻。象征着纯粹的臣服,或者说整个人的交托。

叶听寒处理过无数机密政务和棘手问题的大脑罕见地卡顿,随即,无数次落入危险境地后形成反应的大脑在此刻救了他,他意识到,对方是在对他刚刚说的话作出反应:

“没有一个alpha会凶自己的oga。”

一句为了加上煽情滤镜的客套话,却被当了真。

荒谬。

荒谬至极。

所以他是在回应自己那句话里隐含的占有?向自己表示“我也属于你,永远属于你”吗?

一反常态的,太子殿下不再是镜头和媒体面前无懈可击的完美机器人,反而下颌咬合得发紧,如同忍耐什么极富侵略性的东西。

可是在他面前的,只是一个小小的,愚蠢的oga而已。

庭曦看到他冷冽的神情,以为自己做错了什么,本能的又要瑟缩起来,但转念想到alpha的话,还是咬着牙抬头看向一动不动的男人。

直到这片空间的气体都有些凝滞了。

男人方才骤然出声道:“没事。”

气氛霎时一松。

叶听寒反客为主,拍了拍他的手,柔声道:“突然想起还有很多棘手的事没处理,吓到你了吧?”

“没有。”

庭曦嘴上那么说,心里却在纳闷着什么嘛,约会都能走神?

餐厅内侍者一曲完毕,提着小提琴换了另一首曲子,曼妙的音符不间断充斥着这个地方。

一个服务生突然走过来,向正在对话的两人深深鞠躬,接着起身冲着叶听寒报告:“外面的花园露台上有位先生说有事找您。”

面对旁人,alpha明显不怎么热络了,冷冷道:“什么人。”

服务生当然知道自己的行为有多不长眼,尴尬的诺诺道:“那位先生说自己姓谢。”

姓谢。谢识微。

心底暗骂一声,叶听寒朝通往露台的玻璃门看去,果不其然,熟悉的身影朝他挥手。

“不好意思。”听上去十分歉疚似的,“一个朋友在外边等我,有些急事要跟我商讨。”

“没关系。”

庭曦眼睫半垂,恰到好处地展现世家oga应有的风度。

然后,他就看着自己的未婚夫,一步步朝另一个人走去。

大概是今晚喝了太多酒,庭曦眨眨眼,不仅没有驱散那股醉醺醺的感觉,眼前反而越来越迷蒙。

是错觉吗?总感觉外面那个人很眼熟,好像在哪里见过。是哪里呢?

谢识微那副散漫的姿态,巧妙的与之前宴会上一个人的身影重叠。似乎上次也是这样,那两人并肩走在一起,不容任何人插入。

看来真的是很好的朋友啊……

绿植的叶片跟随夜风微微摆动,清新的空气叫人心旷神怡,烦躁的情绪也略略退下。

“说话。”叶听寒臭着脸。

鲜少有人知道,帝国太子其实私下里脾气差劲,即便对自己多年的好友也没什么耐心。

“喂,态度好点,我可是刚刚帮了你。”

谢识微冲他挤眉弄眼,说话欠揍得很,“你没看到你那个小未婚妻的表情?你再多呆一会儿,他估计就要亲上你的鞋尖了。”

“胡说八道。”他冷脸道。

说不清道不明的烦躁再次涌上。他向来对友人的轻浮言行没什么感觉,按理说,他不该有类似“生气”的情绪。尤其,他生气的来源是一个令他感到厌恶的oga,不合常理。

oga那副虔诚得犹如教徒的样子浮现在眼前,天真,单纯,轻信于人,过去他从未遇见过这类人。

难道他可怜庭曦?

不对,他不是有同理心的人。

这话不用谢识微说,连他自己都知道自己的人品聊胜于无。其实不止是他,帝国所有贵族的身上恐怕都带些腌臜事。

那么,或许是因为他把庭曦当成自己东西的缘故。

自己的东西被别人恶意评价,哪怕不喜欢,也会生气。

一定是这样。

萦绕在心头的阴霾霎时拨云见日,他对上好友探究的眼神,淡声道:“这次就算了,不要在他面前说这种话。”

“哦——”谢识微恍然大悟般拖长音道:“意思是还没拿下?”

男人说的是疑问句,语气却是肯定。

叶听寒不置可否。

微风夹杂湿润的凉意,一波波扑面而来。

“放心好了。”

谢识微收起吊儿郎当的神色,他了解自己这个朋友的底线,郑重其事道:“我不会坏你的好事。”

“谁叫我们是一条船上的蚂蚱呢,太子殿下。”

首都东区最大的游乐场即便不是周末也是人山人海,小孩的吵闹声和情侣的喁喁私语共同交织成声音的海洋倾覆而下,燥得人太阳穴一跳一跳的发痛。

高大的alpha和身材相对娇小的oga一高一低并肩漫步。

叶听寒试图扯出一抹看上去真诚点的笑容……失败了……索性还是摆出惯常的扑克脸。

他真的搞不懂,为什么会有人成年了还要来游乐场,难道要追忆童年?

作为约会对象的叶听寒来之前看到庭曦通讯上发来的“要不要去游乐场”的信息直犯头疼。陪人去这种地方,在他眼里跟陪人去妓院有同样的效果,因为这两者都是他从小到大不屑踏足的地方。

庭曦像被关久了放出笼的鸟雀,蹦蹦跳跳,好奇宝宝似的什么都要看一眼。

他看他两眼,忍了又忍,憋不住问道:“你很喜欢这里吗?”

这个简单的问句把神游天外的心神猛地拽回,庭曦冲他不好意思笑笑。“嗯,让您见笑了。”

“小时候爸爸不让我乱跑,从不允许我来这样的地方。”他语气有些落寞,“您很奇怪吧,抱歉,因为我的私心选了这里,还拉着您一起来了。”

叶听寒抿了抿唇,道:“没有。”

“只是好奇而已。”

庭曦露出一个疑问的眼神。

“对于贵族来说有更多高雅的消遣吧?”男人斟酌道:“游乐园对太多人而言过于通俗了,所以我好奇您竟然对这里抱有特别的期待……您没有其他爱好吗?”

如果正常人听见这话肯定要破口大骂了,叶听寒那可悲的情商尽管再涂饰,也无法改变难看的底色。他自以为正常的问句,在别人眼里简直不要太讽刺。

庭曦摇摇头,眼睛逃避似的盯住脚尖。

那样子让叶听寒想起自己幼年养的一条小狗,总是冲人可怜巴巴地摇尾巴。

“爸爸很多时候不在家,其他人……其他人基本把我当空气,所以很羡慕我的那些有人陪着的朋友。”

庭曦的嗓音还是那么轻柔,轻柔到和四周无形的空气融为一体,轻柔到和潺潺的水流似的,轻柔到和首都一望无际的蓝天,白云,飞鸟,一样的轻柔。

“您看,来这里的大部分都是成群结队,至少也是两个人一起。所以过了那么久,我的潜意识里还是认为一个人不可以来这种地方,一旦有人说要陪我去哪里,就忍不住想——”

“——想带那个人来这里,对不对?”

叶听寒微笑道:“我很荣幸。”

他的大掌包住oga的手,先是掌心与掌心贴合,接着是指缝相扣,水到渠成的自然。

“还有哪里想去?”他问道:“电影院?运动馆?还是哪里?”

“抱歉,我也忍不住想陪你去这些地方,可能听上去有点突兀……我们一个一个来好吗?”

“谢谢您。”庭曦情不自禁喃喃道。

“不客气。”叶听寒朝他眨眨眼。

孩子气的表现很少出现在男人身上,但现在他觉得迁就oga一些也没什么。

对方并不是他在政坛上遇见的老谋深算心机深沉的敌人,心理年龄仍旧是个小孩子。

刚刚那番话大概触及他曾经的某段记忆,哪怕依旧是演戏的成分居多,可是内心的柔软也不自知的袒露一角,不知不觉间他也跟着oga变得不成熟起来。

但,很轻松。

“要吃冰激凌吗?”叶听寒问道。

他笑着指了指不远处一辆涂鸦夸张的流动售餐车,“感觉你会喜欢这种。”

得到庭曦的肯定后,他朝那辆餐车走去。

很难想象,他也有伺候别人的一天。

甚至对方尚且没说什么,他就自发替人决定了去做。要是谢识微那家伙看见,估计又要嘲笑他了。

双球甜筒冰激凌很快做好,餐车主人把东西递给他。就在叶听寒往回走时,忽然看到站在原地等他的庭曦面前出现一个着装怪异的小丑。

应该是游乐园的员工。

那个小丑从怀里掏出一个用绸缎包好的盒子,蝴蝶结打得又大又漂亮。oga双手接过去。哪怕看不清庭曦现在的表情,叶听寒也能猜到,他的眼睛一定闪着烁烁的明亮光彩。

快步向前,那个小丑转身蹦蹦跳跳走了,很快连影子都看不见了。

叶听寒皱了皱眉。在庭曦满脸欢喜迎上来时硬是扯出同样的笑容。

四周依旧嘈杂。

幻听似的,簌簌风声中夹杂了一两声极其微弱、短促的“滴滴”声。

一切发生在眨眼的瞬间。

叶听寒面对潜伏危机的本能救了他们,就算大脑来不及将事情分条缕析展开,来不及串联反常的碎片,心跳仿佛要从喉咙跳出,他忍不住抬高语调:

“——盒子!扔掉!”

庭曦显然被吓了一跳,但还是遵从alpha的话立马把东西抛了出去。

叶听寒铁青着脸,什么表情都伪装不出来了,铁钳似的五爪抓住他的胳膊,几乎是生拉硬拽,拖着oga以接近奔跑的速度向盒子相反的方向去。

游客们不明所以,经典的羊群效应霎时出现,第一个人开始跟着他们跑,接着就是第二个、第三个、第四个……整个乐园响起纷乱的尖叫,到处都乱哄哄的。

直到——响彻天际的爆炸声骤然袭来!

每个人都像是被踩到尾巴的猫,不知道谁受伤了,也不知道是谁在哀嚎痛哭。方才还充满欢声笑语的地方,不过片刻就变成了人间炼狱。仿佛世界末日降临,场地内陷入诡异的安静。

硝烟味儿弥漫在鼻尖,远处绽开冲天的火光,连近处的云朵都被烧成橘黄。

庭曦颤巍巍抬头,“是、是叛党吗?还是那些星际恐怖分子?”爆炸来临的一秒,男人把他扑倒压在身下,导致他不过发丝稍显凌乱,现在还懵着神。

叶听寒又惊又怒。惊的是有人胆敢光天化日之下玩这种把戏,怒的是他能猜到这事大概率是冲着他,或者……alpha低头对上庭曦恐惧的眼神,或者是冲着他来的。

不管怎样,都是在挑衅他身为帝国太子的尊严。

至于庭曦说的那两者。

叛军的老窝在不发达的边缘星系,即便他们的首领一心求死想要通过直接行刺的手段谋害他,也做不到把手伸得这么长,首都的边哨塔还没动静,他们的人就穿越到东区一个平平无奇的游乐园里了,情报讯息和部署不可能那么快。

而星际恐怖分子更好说了,不过是一群乌合之众,哪来的本领干这种好事?

那么只能是首都的人了。

叶听寒和庭曦两人贴得严丝合缝,鼻尖快要挨着鼻尖。他收紧手臂,把怀里的oga抱得更紧,alpha的与生俱来的通病就是看到弱小时,那股子不合时宜油然而生的保护欲,现在也是。

他安抚似的拍拍庭曦发抖的身子,轻声道:“我的随从官和军士待会儿会来找到你,他们会把你安全送回庭家,现在在这里不要动。”

庭曦还想说些什么,抬头时鼻尖磨蹭了一下他的下巴,似有若无的痒意萦绕在心头。叶听寒温柔得能滴出水了,“乖,你看到了,这是紧急事宜。我作为帝国太子不可以袖手旁观,稍微理解一下我好不好?”

oga鼻子抽动,眼眶蒙上一层水雾,漂亮的,脆弱的,让人不忍心拒绝的模样。

“好,我乖乖的。”他还是答应他道。

两颗心脏隔着胸膛的跳动仿佛合住节拍,交织在一起愈加清晰。

书中说这是吊桥效应的体现,虽然思考的频率不同,以后回忆起来,他们至少还有这一刻震颤着真实的共鸣。

爆炸案过后,维安军队和医疗车相继赶到。受伤游客一个个被抬上担架,几个部队手持探测仪器,以事发地为中心,将占地足有几万平方米的乐园角落一一查验。

好消息是,事态及时得到控制。

坏消息是,相关的搜索和议论一度致使星网瘫痪。

更坏的是,不知何人的手笔,舆论的矛头竟直指庭曦和背后的庭家。

《惊爆!你所不知的爆炸案内情大披露!》

“据某热心群众爆料,当时恐怖分子的目标其实是大名鼎鼎的庭将军膝下唯一的oga庭曦,当时庭曦有足够时间反应过来对方的阴谋,及时制止这场悲剧。出乎意料的是,出身贵族的庭曦毫无作为。”

“更可怕的是,他在意识到危险的时候,想起的不是保卫这些普通民众,而是将个人不值一提的生命摆在首位,没有负疚的选择逃窜。这牵扯到帝国一直以来的弊病,贵族平时倚靠税收享受民众的供奉,然而他们真的有这个资格吗?当大家看到庭曦,这一贵族典型的代表,恐怕心中已经有了答案。”

“值得赞扬的是,本次爆炸案中意外出现的太子殿下以其临危不乱的冷静和出人的组织能力排除了二次爆炸的危险,并安排及时安排医疗队至现场工作,挽救了许多民众的宝贵生命!”

“在此赞扬殿下的善良、勇气、智慧!”

与此同时,某地下论坛的时事板块——

楼主:最近那个闹得贼大的爆炸案,没人觉得疑点很多吗?

l1:?楼主展开说说。

l2:啧,怎么没人觉得,傻子才以为真是恐怖分子吧?

l3:其实大家心里都明白,奈何人微言轻,与其纠结这事不如想想工资怎么要出来,两斗米都赚不到,没心思打抱不平啊

l4:我说楼上几个到底说不说,不说别当谜语人。我板凳都搬好了,钓鱼si全家!

l5:额,我是楼主,楼上你文明点,这不是在组织语言吗?

反正我是觉得这事没那么简单,某贵族o平时也那么亲民?偏偏爆炸案那会儿出现在一个普通游乐园,而且好巧不巧,目标对象就是他。并且就他毫发无伤,其他无辜波及的人搁医院里裹成木乃伊了都……

l6:还真是。不过,我好奇阴谋论的楼主怎么解释某alpha出现在现场的原因?没记错的话,他来得也蛮巧哦~

l7:呵呵,6l你也是蛮奇怪的,谁都知道那个人是帝国高层里罕见的亲民派吧?视察这两个字对你来说这么难想?你不会是某o买的洗白水军吧?

l8:楼上傻逼。我他妈就是看不惯你往o身上泼脏水,某o虽然风评不怎么样,人也作,但是他一个o他还能成了精啊?照你的意思爆炸案还是他策划的,就看他那样,他有本事策划吗?再者说,你自己都知道他是贵族了,这事对他有什么好处我问你!他闲的没事干往自己身上抹点黑料是吧?!这都能扯到某o身上楼主你也是逆天了!

l9:“……引用自8l”,字多不看。

l10:虽然但是,8l说得有道理,我也觉得你们黑某o黑过了,果然某o是万家雷吗?

l11:插句题外话,我现在还晕乎着呢,你们讨厌某o就是因为他娇气吗?虽然帝国现在是不提倡这种以弱为美了,但是因为这个黑他也太……呃……那个了……

l12:r入侵论坛了?11l好天真无邪的提问。

l13:就是因为这个啊hhh抬头看看这是哪儿好嘛,聚集了网上最尖酸刻薄的喷子们,大家心理阴暗,日子过得不如意,凭什么有人能无忧无虑的享乐?对天龙人的妒忌罢了~

l14:楼上滚蛋。

我来告诉10l为啥哈,给你科普下某o神级骚操作:四年前帝国清剿弥罗星叛军,大部分身体健康的青年alpha应召从军,还有好多宣传平权观念的oga的也入伍了,就是从那之后帝国才一改从前a尊o卑的观念。当时正是叛军势力最强的时候,死了不少人,大家都特别不满帝国只从中下阶级征召的事,开始喊话示威要求贵族也出人。庭将军作为主战派,某o自然也被要求去参战。然后你知道人面对媒体怎么回应的吗?

“可我是个oga啊~~~”

l15:我靠,那真是活该被骂了。

……

l302:这么邪性的帖子都能上热门?地下论坛真成无法之地了?管理员你到底管不管?一会儿网管开始狙击,我先跑投降投降投降

l303:得知内情的人笑而不语,静静看你们讨论。

l304:一群神经病。就没人注意到a和o其实是一起去的乐园吗?迹象这么明显了都看不出来?

*****此贴已被封禁*****

事态朝不可控的方向发展。几年前就被隐藏痕迹的陈年旧事也翻出来,星网封禁的帖子内容引人遐想,直接掀起一波更加疯狂的浪潮。

不止普通民众,连上层贵族也在猜测:庭家是否真的要和皇室联姻站队太子?

庭柏锐拿着报纸读给oga听,语调没有一丝起伏。

“我们深感震惊,庭曦作为帝国最臭名昭着的oga真的能通过皇室的苛刻要求吗?而太子叶听寒又是否被迫,抑或受到对方的蛊惑?”

“虽然庭将军在帝国军事和对外战争方面功勋卓着,但对内却放任自己孩子至此,是否应该承担部分责任?”

庭曦低着头不说话。

书房里老式挂钟的吊摆左右晃动,寂静的房间内只剩刺耳的滴答声。

庭柏锐捏了捏鼻梁,一贯强势的他此时也有些疲惫。“你有没有想过,为什么这些新闻直冲你和庭家来?”

没有回应。

没有回应也是一种态度。

“鬼迷心窍。”庭柏锐鹰隼般的目光盯住他,一字一顿道:“是我高估了你,也低估了人家。”

心跳倏然加速,如同某种预兆,庭曦攥着拳头,指甲几乎要把手心掐住血。

他的父亲高高在上如神明,几句话的时间就做出了决定。“接下来你就好好待在家里思过,任何人的邀约都不许接。我会另外找人接替你的任务,这段时间好好休息一下吧。”

另外找人接替你的任务。

在他的父亲眼里,自己的孩子跟谁谈恋爱,跟谁共度余生,都只是一个所谓的“任务”罢了。

庭曦沉沉呼出一口浊气。

一点都不意外……父亲总是这样,不仅是这次,以前也没听过自己的想法……所以一点都不意外。

眼睛酸涩,他想赶紧转身走掉,总之不要让谁看到自己这副软弱的样子。

手已经挨住门把,身后的人突然抛出一个没头没尾的问句:

“你认为谢家的孩子怎么样?”

庭曦一阵晃神,险些稳不住身形。极端情绪蔓延,大脑仿佛生锈的齿轮无法转动,自然也注意不到“谢家的孩子”指的是谁。心脏仿佛被捏紧。

每当庭柏锐问出“……怎么样”时,一般不会是征询你的意见,而是自以为委婉地下达命令。

他又一次被自己的父亲当作需要踢开的垃圾,趁着还有剩余价值,就赶紧卖给下一家。

一滴晶莹的泪珠滚过脸颊,蝶翼似的眼睫都变得湿漉漉,庭曦自己都没意识到自己在哭。

张了张嘴,像是在找回对关节和器官的控制权,依旧是轻柔到近乎听不见的声音,“啊……都可以吧……”尾音无端落寞。

仿佛说服自己般,神经质的重复道:“都可以……都可以……无所谓……”

甚至没等威严的父亲发话,就快步走了出去。

自欺欺人似的,将所有不开心的事都挡在门的另一边。

“砰、砰砰、砰砰砰!”

仆人敲门的频率越来越急促,厚重的实木门发出沉闷的响动。

庭曦懒懒地躺着,双目无神地看着天花板,雕饰繁多的花纹犹如打翻的油料盘搅在一起。

他不吃不喝三天了。照顾他的人快急疯了,不敢硬闯,又唯恐里面的人出什么事了自己也难辞其咎,隔一会儿就要过来敲门。

见里面的人没反应,那些仆人可能自讨没趣的走了。

庭曦转了个身。

这几天他的大脑极度疲倦,可是怎么能无法入睡,青黑的眼圈在白皙的肌肤上尤为明显,仿佛一朵开到荼蘼的花在肉眼可见的衰弱。

刚觉得耳畔清静些,房门又传来扣响的声音。

他皱了皱眉,来不及呵斥,就听外头传来父亲洪亮低沉的嗓音,“开门。”简简单单两个字,却不是好打发的。

庭曦叹了口气,身体对父亲天然的畏惧已经形成了肌肉记忆。他披上袍子下床把门打开。

中年男人高大的身影顿时罩住他,属于alpha的压迫感瞬间袭来。尽管这些年帝国已经出台很多有利于oga的法案,但依旧不得不承认,a对o存在着不可忽视的基因压制,哪怕是血亲也一样。

庭柏锐上下端详他两眼,抬脚便往屋内走去,军靴在地板上踏出怦怦有规律的步子。

军装都没脱去的男人裹挟外头的寒气,与温馨的房间极不和谐,仿佛温室花朵中生长出一颗食人花或猪笼草。

“爸爸。”庭曦喃喃道。

庭柏锐冷漠的注视他,讽刺道:“有出息,打算把自己饿死?”

庭曦睫毛微颤,“不是。”

他的父亲看上去也不是专门来关心他的死活的,沉默片刻,那道如附骨之疽的声音再次缠绕而来:

“明天跟江家的孩子见一面。”

“不。”

庭曦麻木道:“我不想见任何人。”感受到男人隐隐的怒气更上一层,他抿了抿唇,接着断断续续的做一个漏洞百出的解释:“我……最近因为那件事,我想避避风头……”

“哦,避风头。”庭柏锐怒极反笑,“这时候知道避风头了,之前怎么不避?”

他的父亲摇摇头,失望至极,“你学会跟我耍花招了,为了一个外人,一个alpha,一个不一定能坐上皇位的小子。”

庭曦不再说话。

他知道现在说什么都会触怒对方。

解释太多反而显得苍白,语言在这个时候更显无力。

也许是他的无能,他跟父亲这么多年都很少能有平静的交流,相比之下,父亲的其他孩子就做得很好。父亲不喜欢他,所以他也不能像别的孩子一样在自己的亲人面前撒娇耍赖。

唯一给过他近似“爱”的人,现在又在干什么呢?

庭柏锐没有放过他脸上任何一个微表情,当他意识到牢牢掌控的孩子第一次在他说话时走神,怒火就几乎打破他沉稳冷静的面具。

庭曦的下巴被抬起,被迫直视父亲审视的眼神。

心脏再一次被那种夹杂着敌视的眼神刺痛。他当作亲人的人,却把他当敌人,多么讽刺。

声音极轻,却透出一股坚定:

“我不。”

大掌松开他的下巴,庭柏锐冷笑道:“好、好好好!”一连说了这么多“好”,可见其愤怒。

“我的孩子,落到今天的境地都是你在咎由自取。alpha悲悯道。

庭曦心头掠过一阵茫然,本能觉得不好。

庭柏锐拍了拍手掌,几个仆人端着托盘应声而来,低眉顺眼将东西奉至眼前。

——白色注射器赫然在目!瞳孔霎时一缩!

“按住他。”男人平静的指示。

然后,连反应都来不及作出,他仿佛成了提卡监狱的罪人,平时连近身都不被允许的仆人七手八脚按住他。

头朝地板深深低下,发丝撩开,露出后颈那柔软脆弱的腺体。一丝淡雅的兰花香气悄无声息消散在流动的空气中。反着银光的针尖噗呲一声扎入腺体,微凉的刺痛感立刻翻卷而来。

耳边嗡嗡作响,他被松开,狼狈地跪坐在地。哪怕意识模糊,他也嗅到自己身上被放大了几十倍以至几百倍的香气,腺体肿痛发烫。

——强制发情,是诱导oga提前进入发情期的违禁药剂!

什么话都说不出来了,因为只要一张嘴,就会泄露难堪的呻吟。

若是还意识不到父亲要对他做什么,就未免太过愚蠢了。

难堪、无力……

alpha穿着军靴的脚尖踢了踢他的肩膀,如同不带感情的检验什么物品。

为什么要这么对他?

在父亲眼里,他只配做一个配种的工具吗?

五指拼命想要抓住什么,终究是一场空。

雨,磅礴大雨,间杂吓人的电闪雷鸣,枝叶与枝丫簌簌拍打,宅邸的绿树发着抖,数不清的叶片纷纷落下。巨大的风声与雨声之下,几乎听不见任何细微的声响。

又是一道轰雷劈下。

庭曦全身湿透,宛如被暴雨浇透,走投无路的稚鸟。高烧让他意识趋近模糊,双手拼命的拍打厚重的雕花木门。

那点不值一提的闷响隐没在狂风暴雨中。

心中仍存一丝希望,会有人听见吗?

拜托……年轻的oga缓缓滑下,身子犹如灌铅般发沉,就在他即将彻底丧失意识倒下的前一秒——

门开了。

从仅仅泄出一线光亮,到铺天盖地的白光占据视线。

有人把他稳稳接在怀中,手背贴在他发烫的脸颊,惊讶的说些什么。

他听不清。室内恒温系统循环的温暖空气和绿植的清新香气将他裹挟其中,是从未有过的倦鸟归巢般的安心。

如果死在这里,也是不错的选择。

于是他放任自己在漫无边际的黑暗中坠落。

医疗仪器的滴滴声,低低的交谈不时在耳边响起,乌殃乌殃的都不真切,像是和真实世界隔了一层戳不开的膜,他站在另一边茫然无措的看着对面形形色色的人,走马观灯般掀起一幕幕光怪陆离的情景。

“这个情况……发热、高烧……肺部可能感染……”

他听见自己在剧烈的咳呛,牵动着躯体内的器官爆发出剧烈的疼痛。一只大手抚在他的额头,轻柔地整理他汗湿的碎发。

整个人仿佛泡在一汪温暖的泉水中浮沉。

有人在他耳边叙说什么,牵住他的手,那股安心简直让他想要落泪。只是他怎么也睁不开眼睛,所以无法用任何形式的表现来回应对方。

耳边嗡鸣声渐止,心跳趋于平静,尽管过了很长时间,对他来说感知到的也只有几个瞬间。

庭曦竭力抵抗刺眼的光芒,向前走去,走去——直到在天旋地转的不适中骤然看清五彩斑斓的色块。那些色块变换中重叠,重叠中融合,最终变成清晰的画面。

金色的层层帷幔被挑起,他陷在柔软的床铺中,抬眼就看到那个守在床边的人。

叶听寒露出一个淡淡的微笑,带着和煦阳光的气息。那只原本紧抓他的手松开,转而怜惜地揉了揉他的脑袋,像是看着一只迷路的幼兽。

“好点了吗?”

庭曦点点头。

有时候就是这样,见到自己日夜思念的人,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我……”他哽住一瞬。突然觉得难以启齿自己跑到这里的原因。一个oga,不请自来跑到alpha家里,还以如此狼狈的姿态,说是丧家之犬都不为过。

叶听寒没给他继续自怨自艾的机会,轻声道:

“你在发热,医生说不止是淋雨的缘故。”

那双不论何时充斥着坚冰般冷厉的眼睛流露出一丝丝柔和。“军方的用剂,常用于审问刑犯,你被注射了这种药品,正处在强行催化出的发情期。”

男人垂下眼眸,从下至上的角度看去,可以解读出类似极度不忍的态度。

“你可能暂时不想见到庭将军,医生也要一些时间才能配制出解药……你……”

他顿了顿,“你想要我吗?”

一说完,庭曦就看到男人抿紧薄唇,耳尖发红,发窘的样子很少出现在对方身上,他差点以为自己在做梦。

“或者……”叶听寒不自然地揉了揉自己的脖子,眼神落到一边。“或者你喜欢什么样子的alpha,我可以帮你找一个合适的……”

合适的,合适的什么?

这个场景荒诞得可笑,似乎只会发生在不切实际的狗血。

他的未婚夫在他面前,不敢碰他,却要为他找另一个“合适”的alpha。

叶听寒显然误解了他的沉默,攥紧拳头,坐立难安地等待他的回答。

每一分每一秒都被拉长至悠远,仿佛古老的钟声发出沉沉的低鸣,一下下回荡。

他心跳如擂鼓。

年轻的帝国继承人一言不发,却在不动声色打量着oga。眼睫下敛住的阴翳,遮挡玩味的目光,在这种情形下配合他刚刚声情并茂的剖白,隐藏的冷漠便显现出来。

叶听寒暗自忖度,那番看似情真意切的话不过是小小的试探。

倘若庭曦反应强烈的拒绝,说明还不到时候,外界传闻的庭柏锐要借此清理门户,把自家不成材的孩子踢出家门,自然也不可信。以庭柏锐的性子是不会让任何一枚尚有剩余价值的棋子脱离掌控的。

倘若oga接受他的提议呢?

叶听寒的瞳孔仿佛一块透不进任何光线的黑矿石,阴暗的情绪如有实质的凝结。

倘若庭曦接受,那么说明了这枚棋子不再具有利用价值。

视线不肯错开,紧紧盯着oga苍白的侧颊。

很可惜,但他还是会抛开他。

若他的身份不再代表庭家,不再代表军方势力,叶听寒就不可能再在他身上下功夫,搞这些无聊的风花雪月。

所以——

你的回答会是什么?

他尽量让自己耐心等待对方的回答。

这个时刻,oga看上去比他还要纠结,眉头紧蹙,双手握紧绒毯。

行将就木的人吐出最后一口气息般,泄了力道:“对不起。”

这下换alpha脸色难看了。

“对不起,”庭曦顿了顿,接着道:“我是自己跑出来的,爸爸不知道这件事。”

幸亏oga完全沉浸在“我是不是给人添了麻烦”的设想中,没有注意身旁人来回变幻如打翻的颜料盘似的脸色,否则太子殿下这副唱作俱佳的表演恐怕就要白白暴露了。

“我……我不要其他alpha。”

庭曦刚说出口,就意识到什么,红晕瞬间爬上两颊。

找补似的,“我的意思不是……请您不要误会!我的意思是,不用alpha,我自己可以的……”

叶听寒没忍住笑问:“你自己?”

“是的!”庭曦仿佛受惊的兔子,大着胆子道:“我不用任何人帮、帮我……感谢您的好意!”拜过去十几年的传统教育所赐,庭曦的认知里,在alpha家里谈论这种事都是罪无可恕的。

“那你打算怎么办?”

叶听寒难得起了些逗趣的心思,明知道此时最佳的选择是闭口不言,再恰到好处的表现出一副被未婚妻拒绝后伤心欲绝的表情,才能在oga那里博得更多的道德资本。

像那些刚成年不久自以为是,浑不吝的黄毛alpha般不折不挠道:“那你打算怎么办,嗯?自己用手解决?事发突然,我这里可能没有——”

“请、请交给我自己处理吧!”oga打断道。

脸蛋的温度肉眼可见高得不正常。

天知道叶听寒快要笑出声了。oga老是一副畏畏缩缩的样子,这个时候却出乎意料的杀伐果断,总算能看出一点庭家人的影子。

他原本想戏谑地提醒对方,自己这里可能没有那些用途可疑的“小道具”。

帝国贵族的家中豢养身份低的beta或oga性奴基本是心照不宣的事,平权运动闹得再怎么沸沸扬扬,也改变不了目前权力向alpha倾倒。正因如此,不少道貌岸然的精英阶层都有点见不得人的小癖好,导致性虐工具出现在哪都不奇怪。

叶听寒及时的,聪明的闭上了嘴。

已经有些过线了。

再把这个话题继续下去,他估计就要触犯帝国法律中有关于骚扰oga的条款了。

暧昧的气氛在房间无疾而终的消散。

好在,他也得到自己想要的答案了。

太子殿下站起身,优雅从容地整理自己的衣摆,满意地将这片空间留给快熟透的oga。

于是为他拉开大门的侍从惊讶的发现,他们平日喜怒不形于色的主人唇角微勾,虚伪的笑意竟也有了一丝真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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