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1 / 1)

斐冷嘴角佻达地轻扬。“别这样看我,我会以为你爱上我了。”放开凤灵儿的手,黑眸凝沉。“往后别做没有好处的事。”

凤灵儿敛眸响应他。“救我对你到底有什么好处?”

“你学得真快。”斐冷轻声逸笑。“救你也许没好处,可树敌结怨同样也没有好处,不过”俊容突然低俯,昵凑上凤灵儿耳颊。

粉颊飞上轻红,凤灵儿心魂一时驰荡,忘了闪避。

斐冷低诉:“不用以身相许了,也不要回头找我。”

凤灵儿热气直窜,不料他竟这样调戏她。

斐冷轻轻推开她。“没有好处的事情,我一时兴起,也是有可能做的。”细长的手指在她下类温柔的磨蹭。“救你便是这样的情形。”

凤灵儿揪紧他的手,定睛睨他。

斐冷轻轻笑起。“好精神的一双眸子。你若不是作贼的,说不定,我还会同你一夜快活。”一个反手,倒将凤灵儿素手包覆在掌心里。

凤灵儿使劲抽手,可不管怎么用力抽拔,都绵含在斐冷手中,她转了个心思,脚下猛然一踩。

“真是个精悍的姑娘。”斐冷后跃,手自然松放,他吊儿郎当地笑着。“你别紧张,我只是逗逗你,寻个开心快活,并不想真的沾惹你。其实,我最怕女人黏我了,尤其是叫你这样的小贼缠上,往后麻烦事可有一堆了。”

凤灵儿抿唇,怒目瞪他,她胸口起伏不定,寻思该怎么反击。

斐冷拈笑,伸手拍拍她的脸颊。“别再看我了,否则你这一辈子都忘不了我的。”风似从她身边掠过,开了窗户,让夜风袭来。“我们俩的缘分,就在这儿尽了吧,往后也不用寻我报恩。怎么来,怎么去,你请便吧。”

凤灵儿忽尔转了个与斐冷相似的笑容。“你果真当我是贼,来来去去一只窗户就打发了,连门都不用开了。”

她款步移向斐冷。“不过,你既然知道我是贼,方才就不该救我的。我是贼,不仅感恩,只会偷窃。你留神些,下次我会回来找你的。”手指在斐冷的胸前画圈。“就是这儿了。我会偷走你的心,然后把它丢在地上,叫千人踩万人踏。”指尖用力地在他胸口点戳。

斐冷敢这样戏弄她,她一定会想办法羞辱回去的。

一阵搔痒从凤灵儿指尖递窜。

斐冷竟执起她的手,蜻蜓点水似地吻过她的手指。“你偷吧,如果我还有心的话。”偷腥的嘴角,浮上轻佻的笑容。

玉颜染红,凤灵儿抢抓过斐冷的手,一口在他手上啃咬。

“啊”斐冷吃疼,喊了出口,可片刻声音就闷住。“呜”

凤灵儿手脚机敏,在他声音还未扩大之前,马上就-住他的嘴。

“嗯”凤灵儿忽然把手甩开,双眉嫌恶地挤皱。

“姑娘,你那种表情会伤了我的。”斐冷贼笑,舌头抿过嘴唇。

刚刚凤灵儿用手盖住他的口,他就乘势用舌尖滑过她的手,吓得她把手抽开。没办法,他需要空气,总得让她松手喽。这一切都是——“情非得已”

“你好恶心。”凤灵儿几乎是跳逃到浴桶旁边,用力的搓洗。

“你别一副委屈的样。”斐冷走到她身边,翻开袖子上面一圈齿痕。“你可是吃了我一块肉,我才舔你几下而已,没这么吃亏吧。况且——”他低声浪语。“我的舌头灵活得很,照理说,你应该很舒服”

“嗯!”凤灵儿作呕。“你闭嘴。”吁了几口气,她才又对上斐冷。“你这人恶心死了我再也不要看到你了。”这是认输了,她不甘心,可是不得不认输,因为这男人恶心得让她反胃。

凤灵儿拚命地擦手,怒瞪他一眼,咬牙愤声。“下流。”身影绷成弦,朝窗边疾发,刷地一下,人便没了影。

斐冷看着她从视线消失,淡淡地扬了嘴角。

半晌后,他转眸凝盼着残温的浴桶,手指在飘红的水中画着圈圈。水底莲浮出凤灵儿晶灿的眼眸,那蒙面的脸儿,叠出另一个小女娃的娇颜。

女娃儿约莫七、八岁,一双漆黑灵动的眼睛,和凤灵儿竟是一个样儿。

斐冷的笑容,蓦然暖出一分温存。“小灵儿,真的是你吗?”

“我希望不是你。”俊容上牵挂的笑意,悠悠地薄淡。“如果是你的话,那你更要趁早离开我,知道吗?”

指尖在水面一弹,人影旋即消散,化成惆怅的涟漪。

一圈一圈的涟漪,吞没了属于过往的记忆。??星坠月落,晨鸡高啼,远方天际翻露出一片白肚,艳帜高挂的“姬红居”卸下一盏盏招客的灯。平素这时,花魁女姬红,也该上床合眼。

莲步摇摆,她款移回“芙蓉房”门才开着,便对上一个水蓝色的背影。

姬红嗲声道:“呦!师妹还没睡啊。”转到水蓝色身影旁边。“这么早,打了水是给我净脸用的吗?”

“才不是呢!”着水蓝色服的姑娘,一双手不断地在洒了玫瑰瓣的水盆里揉搓。“我的手弄脏了。”她忿忿不平地噘嘴,侧转了脸,那灿灼的乌瞳,说明她正是凤灵儿。

凤灵儿和姬红是师姐妹,相差五岁,俱是孤儿,前后为江湖奇人“蝶影仙子”收留。不过,姬红艳若桃李,媚似无骨,蹙眉颦笑都是风情万端,而凤灵儿却是清秀脱俗中带着七分机巧灵动、三分稚气未脱。

四、五年前姬红便只身到京师闯荡,凭着媚丽容颜和迷人心神的“摄魂术”她投身风尘成了当家花魁;而凤灵儿则是几个月前,学艺有成后,才拜别“蝶影仙子”下山投靠她。

此后,凤灵儿仗着一身轻功和姬红在秦楼楚馆中探得的消息,劫富济贫,行窃于达官富商当中,才两、三个月便在京师搅了阵风雨。谁知这个晚上时运不济,栽在“索罗三杰”的手里,到现在她一口恶气,还吞咽不下。

“师姐,你闻。”凤灵儿捧掬双手,凑到姬红的鼻间。

姬红嗅嗅。“很香啊!”凤灵儿把手挪到自己面前,眉头交锁,不放心地再闻闻。“没有腥味了吧?”她拧眉吐舌的。

“我的好师妹。”姬红亲热地拉了她的手,从怀里拿出条手绢,温柔地为她拭净,看她一双手绞洗得皱巴巴地,姬红不舍地揪眉。“哎呀呀,怎么洗了一层皮去了。哪!苞师姐说是谁招惹你了?”

“招惹我的不只一个,是一堆。不过其中最可恶的就是那一个了。”凤灵儿扁嘴。“这老天爷真不长眼,我每天三灶清香,她也不保佑我一点,净挑煞星给我。”什么“索罗三杰”她瞧是“索罗三煞”!

姬红娇笑,语带调侃。“别说得像善男信女似的,是谁小时候给庙里供的菩萨拆手断脚的,眼下说不定就是报应不爽。”翻了凤灵儿手背,抹净水珠。

凤灵儿努嘴。“那是小时候的事,诸天神灵记仇也不该记到现在吧。况且我现在可虔诚啊!”姬红拉着凤灵儿的手,正巧扯动她的伤口,一个吃疼,她痛呼出声。

“怎么了?”姬红连忙放手。

凤灵儿拉高袖子,玉藕缠上一截白布。“给人划了一口子。”瞥一眼白布,玉颊蓦然轻飞霞红,那是斐冷之前为她裹上。

凤灵儿本来要把它撕扯下来,剪绞成碎片的,可是可是扯了之后,自己又缠了回去。当她是失心疯吧,明明是恼气极了这人,可不论她做什么,那人的影儿,就唐突地冒出来,连水盆里都跃跳出他轻佻却似含情的贼样,才害得她这么死命搓洗那双手。

凤灵儿心头低叹,也不知道,这样做是跟那人过不去,还是同自己闹别扭。

她那辗转的心思,姬红自然不解,一颗心全提吊在她臂上的伤处。“是谁割了你这一刀的?”姬红轻柔地审视凤灵儿的手臂。

凤灵儿回过神,咬牙切齿道:“裘恨。”

“烈焰大将军?!”姬红媚眼睁望她。

“就是他。”凤灵儿翻个白眼。

“呦!你怎么惹上他的?”姬红搅转胸前的衣襟。

“算不上是我惹他的。”凤灵儿一对美目贼溜溜地巧转。“他可能把我当成偷他老婆的汉子了。哼,今晚我撞见了一个蒙面男人从裘府里出来,说不定那是楚绫嫣的情人呢。师姐,你可知道这楚绫嫣和裘恨是怎么回事吗?”

“这楚绫嫣嘛——”姬红拉了张椅子,扭腰摆臀地坐下。“她今年芳华二十。她爹爹楚街道是乔郡郡守,算是个不大不小的官儿。三年前,她爹携她入京,表面上说是来探远亲的,实际上是要帮楚绫嫣攀门好亲事。传闻这楚绫嫣生得是倾国之貌”

凤灵儿打断她。“这我亲眼见的,的确不假。”她也找了张椅子坐定。

“嗯。”姬红娇言软语。“应该就是这样是这样吧,所以她一入京城,提亲的人就没间断过。据说,裘恨对她也是一见钟情。这安敌攘外凭的就是裘恨这批人,因此皇上晓得这事后,就做个顺水人情,为他俩主婚。只是这裘恨,长年在外征战,难免对楚绫嫣多有冷落了。不过,她好歹是个守礼知份的官家千金,有这胆子偷汉子吗?”

“难说呢!”凤灵儿顺了一绺发丝把玩着。“而且,我猜那汉子对楚绫嫣必然痴心极了。谁都知晓裘恨这两天就该回来了,他还要冒险和楚绫嫣见上一面,那感情外人恐怕难以想象。嗯楚绫嫣会有什么机会和这样的男子认识呢?他们的情感又是从何孳生的?”

姬红掩嘴吃笑。“瞧你说的,倒像是笃定楚绫嫣红杏出墙似的。”

凤灵儿娣了她一眼。“等我查出来,你就知道了。”

“别!”姬红赶紧堵了她。“别碰这件事儿了。裘恨那一票人,咱们是惹不起的;眼下你只吃了一刀,往后可能要丢了一命的。”

“师姐,连你也怕这三个人吗?”凤灵儿低头倒了杯茶。

姬红接过茶杯低啜。“这三个人的出生来历,没人摸透过,可他们却握了半边天下,你说该不该怕呢?”

凤灵儿抬眸。“那你觉得这三人中,谁最可怕?”

“也许是裴冷吧!”姬红与她相觑。“这人在战场上封号玉面阎罗,可是除了他的敌人之外,亲近过他的人,没一个人说过他的坏话。一个人下手可以狠辣似阎君,可亲近他的人,却以为他和煦如春风。你说——”姬红放下了杯子。“他可不可怕?”

“说得对极了。”凤灵儿击桌。“这人不只可怕,还可恶得很。”

“怎么,你跟他交过手了?”姬红眼勾勾地瞧她。

“要不这样,我怎么会说这些个神明没长眼睛。”凤灵儿灌了口茶。“初时,他发现我窝在树上也不说破。后来,我不巧躲到他房里,被他发现,他也没抓我的意思。我还在想这人或者是可交的朋友,哪知道——”玉腮泛红,她含糊地带过。“反正他这人招人厌得很。”脸上燥热,她又吞了口茶。

“那你可觉得他面熟?”姬红冒了句莫名其妙的话。

“怎么可能?我还没这么倒霉吧!”凤灵儿差点呛出来。

姬红一双玉手环着茶杯。“也许是我想多了。四、五年前,我在京城碰过一个老朋友,他和以前大不相同了,可他那样子,和人们所形容的斐冷倒挺相似的。所以这些年,我听了人们说斐冷的事情,总要想起那个老朋友的。我想以他的才干,若由他运筹帷帐,必定可以止息干戈,平扫狼烟。他要是从军,现下该与斐冷齐名了。”

“哪一个人啊?”凤灵儿锁眉寻思。“照你这么说,那一个人我也是认得的;可是,咱俩都知道的人,还是男的,只有只有——”她的嘴巴傻愣地张大。“你说的是文大哥吗?”

“聪明呢!”姬红赞许地点头。

凤灵儿猛然摇头。“不可能的!不可能的!”斐冷不可能是她的文大哥的。她七岁那年“蝶影仙子”的结拜大哥“逍遥公子”带着十七岁的义子文君非来拜访。这一拜访,他师徒俩就待了大半年。后来不知什么缘故,两人突然消失,为了文君非不告而别,凤灵儿还伤心了好一阵子。

好些年了,凤灵儿也不再提文君非的名字。

直到姬红刚刚说的时候,凤灵儿脑海里才隐约浮出文君非的样子。

当年她才七岁,文君非的模样她早记不清了,可依稀留存的,是一种温暖而安定的感受。不管人事如何变迁,凤灵儿相信她的文大哥,绝对不可能变成像斐冷这样轻佻奸险的小人的。

对!那家伙绝对不可能是的。??斐冷到底是不是文君非,这件事情,凤灵儿终于有机会弄清楚了。

由于“索罗三杰”方才平定南疆乱事,声望正隆。因此,自从皇上隔日亲自召见之后,连着几天,各方官员便不断争邀三杰共宴。

这天,尚书宋方国大人便在“姬红居”设宴款待斐冷。

老鹑热呼地招待,亲切地带引宋方国和斐冷进入“惹香筑”——那是姬红私人的别馆,遍植异花,位在“姬红居”僻处,独显清幽。

“斐大人、宋大人。”老鹑敛身,为两人拉开椅子。“桌上备有酒菜,请两位大人稍坐片刻,姬红姑娘一会儿就来了。”欠身施礼,她没多待,也就离开了。

“斐大人,请坐请坐。”宋方国揖拜为礼。

斐冷露笑。“不敢,尚书大人未落坐,下官岂敢僭越。”

“斐大人千万别这么说。”宋方国轻轻地推着斐冷坐下。“斐大人功在朝廷,扬名边塞,将来前途还在宋某之上。”“宋大人说笑,这不折煞下官。”斐冷摇开扇子,自若的神情中难掩少年得志的昂扬飞舞。

“斐大人过谦了。”宋方国堆上笑脸,这才坐下。“皇上那儿有消息传来,要将南边新拓得的领地,分封给索罗三杰。据说,皇上有意赐裘恨将军国姓,更名索罗烈焰,斐大人与仇大人分掌文武。届时斐大人拜相封侯,前程似锦,可比宋某还要威风得意。”

斐冷收扇。“话是空穴风,谣传而已,宋大人可别当真。”

“这诏书都拟了,不会错的。”宋方国为斐冷斟酒。“皇上不日就会宣诏,如果没另生枝节的话,下个月底皇上大寿,普天同庆,君臣共欢。那一天,皇上便会正式册封的。”

“真能如此的话,在下可要好生感谢各位大人。”斐冷接了酒壶,含笑为宋方国满上。“若非诸公在朝中美言,斐冷也不会有这日的。”

“斐大人客气了,这一切都是三杰的本事挣来的。”宋方国忽然叹了口气。“只可惜,裘恨和仇煞两位将军,不能一同赴宴,否则今日宋某便可一同向三杰道喜了。两位将军似乎很忙,除了皇上之外,听说他们都没空见其它人。”宋方国虚扯了一个笑容,语气中不敢声张,可隐约透出不满的意思。

朝廷之中,有这样心思的不在少数,这几天裘仇二人推掉所有宴请,弄得有些高官脸上挂不住,不免有些怨言,责怪三杰傲慢无礼。好在,斐冷还会与这些人周旋,缓解了不少不平之气。

此时他便立刻陪笑。“宋大人切莫以为裘将军是恃功托大,不卖大人面子。您也知道裘将军与将军夫人可说是聚少离多,他难得回来一趟,想与妻子多聚也是人之常情。宴无大小,将军一概推辞,也是不愿得罪任何一位大人,这点心思还请宋大人体谅。”

“斐大人可千万别这么说。我哪里敢有怪罪将军的意思,只是觉得遗憾罢了。”宋方国挤了满脸的笑。“今天来,可是要邀斐大人开怀的。我却开了这么个话题,叫斐大人难过,该当赔酒三杯。”

宋方国自斟自酌连饮三杯。

“失礼的是斐某,宋大人太客气了。”斐冷也敬上三杯,还亲自为宋方国添菜。“你请用。”

“谢谢!谢谢!”宋方国吃了口酒菜,让气氛暖热。“对了,斐大人行程这么满,不知有没有什么想去的地方,让在下作陪可好?”

斐冷放下筷子。“难得有机会回京,名山古-自当走访。不过,朝廷庙堂的长上前辈,也应当探望才是。”

宋方国眼睛闪过光亮。“斐大人指的是”

斐冷连忙应答。“在下说的自然是当朝相国索罗莽大人。三岁孩儿也知,索罗莽大人不但是皇上的叔叔,更是朝中大老,辅国栋梁。这趟回来,没能先去拜望他老人家,我心头一直不安,不知他会不会以为我这后生晚辈有意怠慢。”

宋方国大喜。“这点斐大人不必挂怀,索罗大人正是在下恩师。恩师为人,在下最是了解,他老人家谦恭有礼、温和有度,绝对不会计较的。斐大人不弃,就让我来为您引见。”

“这是求之不得的事情,斐冷先谢过大人了。”斐冷随即施礼。

“哪里!哪里!”宋方国笑得乐不可支。

“小女子姬红来得慢了,还请两位大人见谅。”一句娇媚婉啼,引走了两个人的注意力。

两名女子俯身,其中一人身着红衫,体态动人,腰肢款摆,正是姬红;随侍在她旁边,低头敛眉,手里抱着一只琴盒的自然是凤灵儿了。

“姬红姑娘,快快请起。”见了姬红,宋方国骨头都酥了,他乘机拉她起来,在她手上抹了一下。“来!我为你介绍,这位是斐冷大人。”

姬红起身,秋波朝斐冷流递,窜过一道深沉的笑意。“姬红见过斐大人。”

看到姬红的面貌,斐冷眼眸在那一瞬间凝敛,不过,他很快转了个笑。“姬红姑娘艳名远播,今日得见,是斐某荣幸。”

眼前的姑娘是“姬红”那旁边那一个女孩子,不会是斐冷轻瞥了凤灵儿一眼,凤灵儿也正睁睁地瞧他。

在凤灵儿那双黑眸的审视下,斐冷不动声色地淡转了视线。

他没猜错的话,那个小小的灵儿长大了。

“斐大人。”宋方国一双手死抓着姬红。“姬红姑娘不但美貌过人,更深谙音律之道,到了这儿,可不能不听姬红姑娘抚琴唱曲。”

姬红盈盈一笑。“两位大人若不嫌弃,姬红就献丑了。”顺势把手抽了出来。

凤灵儿抑下眉尖的薄怒,瞅扫过宋方国。

这个老,她看了就不喜欢,改天一定去他家“拜访”

“小灵儿——”姬红清楚地唤着凤灵儿的名字,目光有意无意地飘向斐冷。“把琴备好。”

“是。”凤灵儿心跳开始加速,乌亮的眼眸定着斐冷,她要知道斐冷听到她的名字时会有什么反应哪。

“小灵儿姑娘。”斐冷开口唤她,凤灵儿一颗心差点蹦出来,锁着斐冷,俊挺的身影在她瞳眸里放大。他走了过来,险些夺了她的呼吸。

斐冷挂着笑容,同往昔一般,温柔中勾着挑逗的情意。“这琴盒这么重,让我来拿吧。”修长的手指在接过琴盒时,不安分地停留。

“呵!呵!”宋方国露笑。“没想到斐大人也是个怜香惜玉的多情种。”和斐冷交换个只有男人能理解的暧昧眼神。凤灵儿面颊冲上一股热红,恨不得射道目光,叫斐冷当场毙命。不过,她还是隐下怒火,两手拖拉着琴盒,娇滴滴地软着嗓音。“怎敢麻烦斐大人呢?”

这死性不改、色根不断的臭男人。凤灵儿心头咒骂,若不是他有这么一丁点的可能是文大哥,她才不要再碰他。斐冷微哂,深邃的眼眸暗藏兴味。“为姑娘效劳,怎么说是麻烦。”

“那就——”凤灵儿一转眸,贼笑。“偏劳了。”猛然放开琴盒,打算让斐冷陡失重心,狠狠地跌摔。

“哎呀——”斐冷顺势后蹬,跟跪了几步,身形却偏向了姬红。“小心了。”借势使力,单手一揽,环抱住姬红。

只见斐冷腾转身子,而姬红舞在他怀中,旋成涟漪,两人衣袂翻飘,一圈白绸裹着一朵红纱交缠,那景象却是说不出的曼妙旖旎。

“好一对英雄美人哪!”宋方国忍不住爆出喝采。

凤灵儿本要他出丑,没想到反让他占尽锋头。

抑住不快,凤灵儿双膝一跪,偏低着头,掩盖眼底露出的凶光。“小灵儿笨手笨脚,真是该死。”她嘴里说着该死,心里却想着该怎么让斐冷死。

“要是伤到了斐大人,你十个小灵儿都不够赔。”姬红佯嗔。

“不怪她。”斐冷柔声,拂起姬红一绺发丝,轻凑上鼻间。“好香哪!”他陶醉地低语。“要不是她的话,我怎么会有机会一亲芳泽。”

姬红嗲声虚笑。“斐大人真是坏,这样开奴家玩笑。”

凤灵儿目光则是绞死在斐冷的鞋尖上,这下流胚子四处留情,浪浮轻薄,她瞧了心头就火了,可不知怎么,那当中还还冒着一点点扎人的酸。

姬红媚眼在凤灵儿和斐冷之间转滑,眉梢逸了抹笑,对着斐冷撒娇。“人家不同您闹了。”从他手中接过了琴盒。“这次奴家来,可是要正正经经地弹琴呢。”移眸瞅向凤灵儿。“小灵儿,等会谢了斐大人的不罪之恩,你就起来摆琴。”“是。”凤灵儿伪作感激。“谢谢斐大人。”她认定了斐冷,就是石头缝里迸出来一个人物。这人叫她瞧了作呕,和她的文大哥一点关系也无;今夜之后,她定要离他远远,和他再无瓜葛。

定下心志,凤灵儿起身,捧过了琴盒,在姬红专属的位上铺摆起来,自始至终,头都是偏压低垂的,真的是再也不要见斐冷一眼了。

姬红挪步,莲移到椅子上。“献丑了。”低首敛眉,拨弄琴弦,流泻珠玉落盘的妙音。

几个音韵起落,都是绝品,斐冷和宋方国回位端坐。斐冷为宋方国添上杯酒,自己则斟了八分满,酒杯含在唇边,他侧耳倾听。

姬红纤手巧拨,款款诉唱:“油壁香车不再逢,峡云无迹任西东。梨花院落溶溶月,柳絮池塘淡淡风。几日寂寥伤酒后,一番萧索禁烟中。鱼书欲寄何由达?水远山长处处同。”

凤灵儿不自主地跟着轻哼,不知为什么,她极爱听师姐弹这曲,那流动的音弦,总能勾惹出她心头一种莫名的感怀。

曲韵低回,诗词怅然,姬红唱来特别有种莫名的伤怀。

事实上,这阕词,是自异邦辗转流传而来的,吟唱的是一段“轻别意中人”的愁怀,表达了对情感错身而过的遗憾。

每一句都缠入斐冷胸臆,深邃的眼眸更显浓稠。

反常地,他猛然一口饮进杯中物。

他不知姬红是有心拨弄,还是无意的撩动,可她拨的是弦,触得的却是他埋藏的心事。只是,往事他已然埋了,就不打算见光了。

斐冷转了个笑容,又是平素风流倜傥的斐冷。他另外添一只酒,举杯邀向姬红。“姬红姑娘音律确实高妙。”

姬红娇笑。“谢斐公子美言。”朝凤灵儿一瞥。“小灵儿,去把酒端来。”

“是。”凤灵儿走到斐冷身边,接过酒杯。

奇怪的是,斐冷这次非但没乘机轻薄她,连看也没看她一眼。

凤灵儿眉心凝着疑问,可还是如常地将酒杯递给姬红。

姬红接了过去,眉宇含笑,凝睐着斐冷,回敬他一杯。“其实,音韵再妙,也要有人能知解,否则便是对牛弹琴,没啥意思了。”她在问斐冷,懂不懂她为何挑了这首阕词来唱。

她和斐冷最相似之处,在于两人说的是一句话,可常会藏着两层意思。

斐冷饮干手里的酒,唇畔露了抹笑。“姬红姑娘弹得是仙乐天籁,相信就算是头蛮牛,也能领略其中一两成的美妙。”

斐冷间接回答了她,她的用意他是猜出几分了。

凤灵儿眉峰攒紧,师姐和斐冷的心思都是九曲十拐的,他们这样问答,好象有几分探测彼此的况味莫非斐冷真有可能是文大哥?!

与其揣测,不如设法证实。

凤灵儿扶起姬红。“小姐不是一直都在找知音人,这么说,斐大人算得上是知音人吗?”她那话其实是说,斐冷是不是她们找的文大哥。

“是啊。”姬红浅笑盈盈走向斐冷,轻声娇语道:“不只是知音人,还一见如故哪。”姬红回答她,斐冷就是旧识故人——文君非。

凤灵儿脸色倏变,强挤出一丝笑。“一见如故啊!”搭着姬红的手,竟微微发抖。

“对。”姬红搭稳她的手,千桥百媚地笑着。“我和斐大人投缘得很,你下去吧,等一会儿我要亲自款待斐大人和宋大人。”媚眼扫过斐冷和宋方国。

宋方国大喜,赶忙为姬红拉开张椅子。“姬红姑娘,我还以为,现下你眼中就只剩下斐大人了。”

姬红以腻得化不开的嗓音嗲道:“怎么会?等下您就会知道姬红眼里,只有您的。”她坐定,脱开凤灵儿的掌,轻轻在她手背拍着。“你先回房吧。”

“喔。”凤灵儿并未移身,漆亮的眼眸,还锁着斐冷。

姬红掩嘴笑着。“呦!小灵儿你的魂儿,莫不是叫斐大人给收了?”

斐冷含笑挥扇。“小灵儿姑娘这么可爱的魂儿,我倒是极愿意收的。”

“讨厌。”凤灵儿硬是虚扯个笑。“怎么斐大人也拿人家开玩笑。”-向斐冷的目光不协调地藏着怒意。

她在控诉他,若是早认出她了,为什么还在这儿作戏。

姬红轻推了凤灵儿一把。“你回去吧,我会帮你和斐大人讨公道的。”侧挨身子,双臂赖靠在斐冷身上。

就算知道姬红同斐冷不过是在演戏,凤灵儿心里还是冒着一种不舒服的感觉。不过她没在人前露底,只是背转身子,双足跺地,唱道:“哎呀,讨厌啦!”

“哈!炳!炳!”宋方国还当他们几个是在调情。“没想到,小姑娘对我们斐大人也动情了,斐大人您的魅力真是所向披靡。”

姬红艳涂寇丹的手指在斐冷的俊容上滑移。“斐大人魅力不大,就不会有人这几天都吃睡不好了。”

斐冷缠住她的手指,亲昵地贴上姬红,陶醉似地闭上眼睛。“是谁吃睡不好呢?”耳朵注意的却是凤灵儿的举动,他听到的是她离去的脚步声。

“哈!炳!”看他们两人眉来眼去,宋方国自以为有趣地插上一句。“斐大人还用问吗?”

姬红推开斐冷。“天地良心哪。”她替宋方国倒了杯酒。“奴家才没想斐大人呢,奴家想的可是您呢。”

宋方国开心地喝下酒。“姬红姑娘,你这嘴儿真是越来越甜。”

姬红媚眼勾着他。“您不记得奴家说了,眼底就只有您一人。”

宋方国色迷迷的眼睛叫姬红销魂的眼神绞索了去,他盯着姬红递送风情的秋波,彷佛在里头找到自己的影,可是那影子逐渐缩小,他得更费心地锁着姬红的眼睛,不一会儿,他的眼神就变得痴呆涣散了。

姬红一双翦翦秋水说不出的妖娆狐媚。“宋方国。”她轻启朱唇,声音里有种足以融化人的酥麻。“你今晚喝得很开心很开心,一杯接着一杯,你已经分不清东西南北了,然后你头晕沉沉的,醉得想睡觉了,一、二、三!”

姬红数到三的时候,宋方国的头顺势倒下,上半身瘫软在桌上。

“真是高明的摄魂术。”斐冷夹了一碗菜,悠闲地吃着,像是方才欣赏完一场不错的表演。

“多谢夸奖了。只可惜,你的心思太复杂、意志太坚定,无法对你施用摄魂术!否则我真想用这方法看透你。”姬红撒娇似地笑着。“斐大人不——”柳眉忽尔轻蹙。“我应该叫你文大哥才是。”

“我想想——”斐冷放下筷子。“那我应该叫你姬红还是苏荔彤。”“姬红”是凤灵儿的师姐苏荔彤,下山之后,为自己取的化名。

姬红倩笑。“红和彤都是一样的颜色,你怎么叫,我都不介意。不过,你那斐字,一个非和一个文凑在一起。到底是为了纪念文君非这名字,还是为了-弃文君非这个身份。”

斐nb斐冷淡笑,轻啜一口酒。“那要看过去之我是我,还是今日之我是我,抑或者未来之我是我。”

“别同我绕口令了。”姬红手指仍在他胸前勾画。“什么过去、今日的,我是不明白,我只知道你这人是越来越难懂了。若你念在咱们俩的师父有结拜之情,我们也算是师兄妹一场,那你实实在在同我说,你心头是怎么看待小师妹的?”

“你这话玄奇了。”斐冷握住姬红的手,虚浮抹笑容。“当年我与她,一个十七岁,一个七岁,你说我能怎么看待她?”

“是啊,我本来也不觉得你们俩之间如何——”姬红抽了手,拿着斐冷的筷子,夹了口菜递到斐冷嘴里。“可是我听师妹说,十一年前你离开的那天,在小山庙里吻了她。”

“咳!咳!”斐冷一口菜还没咽下,险些呛出。好一会儿,他才挂回笑。“你把我说得恁般下流了。我怎么会去吻个七岁的小娃儿。”

“啊!失言、失言——”姬红嫣然一笑。“其实,她说的也不是吻,她只是说你的嘴在她额头上点着。”

提及往事,斐冷神色凝敛不少。

他微微勾唇,默然起身离开座位,单手搭在栏杆上,不发一言地盯着星空。

那儿是回忆的尽头,他曾珍藏了对水灵灵的眼眸。

“你知道吗?你离开之后,她伤心了大半年。”姬红轻移到他身边。“你记得吗?当年你老是笑她短手短脚跟不上你,所以你走了之后,她专择轻功,勤加练习。那隐隐约约的一个念头就是,哪天她要飞得够快了,就可以追上那个丢下她不管的文大哥了。”

见斐冷没有反应,姬红续道:“你以为孩子时候的事情,她现在就不在意了吗?那天她从裘府回来后,我猜你可能是文君非时,她便紧张地好几天坐立不安,一颗心就在你是不是文君非这个念头里起落。她这般惦你,你心里头到底有没有念着她?”

斐冷侧转过来,勾起抹魅人但显得迷离的笑容。“你同她说——我不再是文君非,而且也忘了小灵儿了。”

不是真的忘了,但是他选择忘了,他得这么选择。??四更天“裘府”

一道黑影,有如夜风般,遁潜入斐冷房内。飘移到床边,黑影掀开帘帐,亮出一把短刃,看也没看便朝里卷成一团的棉被猛力一刺。

刀还没画下,便让另一道冒出来的人影,从后面给掠了走。“你下手也未免太狠了吧?!”低沉的嗓音跳出抹笑意,来人正是斐冷。

黑影扯下蒙面巾帕,转过身子,翻瞪了斐冷一眼,夺回刀子。“不过就一张棉被,让我割割,消消火气,有什么狠的。”六月天,没有人睡觉会里成一团的,方-她掀开帘帐时就晓得斐冷一定不在床上。

“好凶哪!”斐冷打了个呵欠,伸伸懒腰。“你是什么时候变那么凶的?”转个身,回到床上坐着。

“那得看你什么时候变得无情了?”凤灵儿与他并肩坐下。

“小姑娘。”斐冷蓦然凑上,下类赖上凤灵儿肩头。“你怎么老喜欢在大半夜的时候,待在男人的房间混着?”诱人的气息,轻轻逗呵凤灵儿细致敏感的颈部。

一层桃红在娇颜上晕开,凤灵儿气得抿住艳红的唇办,心里头恼着自己,总这么轻易地让斐冷撩拨起她莫名的感受。

不过,她再也不让斐冷事事主导着。

猛然推开斐冷,凤灵儿直勾勾地盯着他。“告诉我,上回我和仇煞交手时,你是不是已经认出我了?就算你不认得我,看我使出师父的招式时,你心头至少也该起了疑问,为什么那时候不和我求证,问问我是不是小灵儿?”

“为什么要呢?”斐冷牵了个没有温度的笑容,冰冷的指尖,在凤灵儿下颊磨蹭。

“因为——”凤灵儿牢牢地反扣住他的手。“这是你欠我的。十一年前你亲口说,绝对不会忘记我,现在见到我,难道不该和我相认吗?”

“十一年前。”斐冷喃念,深沉的眼眸,飘掠过幽忽的往事——??

那年,他的人生因为一件噩耗,由繁锦的天堂堕入暗黑的地狱。

文君非的亲爹文达道,在京城任职谏议大夫,家中育有五子二女。文君非自小体弱,所以他六岁时,他爹便将他交给好友“逍遥公子”抚育。“逍遥公子”允了,十八岁之前合?将文君非锻炼成文武双全的人才,再带他回家拜见双亲。

哪里知道,就在他满心期待,将见到久别的亲人时,却听“逍遥公子”说,文家惨遭灭门,上下三十七口全数死于来历不明的杀手手中。其中有他爹娘,有他四个哥哥,三个嫂嫂,一个姐姐,一个妹妹,无一幸免。

乍听到消息时,他无法思考,只是漫无目的地狂奔着,不知怎地,他跑到一间庙里。那里香火并不鼎盛,可以前他仍会来这里上香,求仙佛保佑他爹娘康泰。曾经,香烟缭绕中,他以为菩萨听到他的祈愿。

可是,此刻文君非张大赤红的眼睛,愤懑地对上千手千眼的菩萨。

端坐在上头的菩萨,庄严祥和的面容,仍是慈眉善目,微微上扬的眸子不时看来,都是饱满笑意。

“骗人,你这个骗子。”胸口起落尚未平抚,文君非硬是要提起喜气飞身。不过,真气没能提起,反倒冲煞上一口恶气。

“咳!咳!”文君非不断咳着,眼梢呛出了水光。

他勉力打直身子,颤抖的手指,控指着佛像。“骗子,你根本就没有就没有保佑我爹娘。还说什么法力无边、普渡众生。”喃喃的字眼和眼泪含糊成一团。

文君非强提上一口气,直冲佛桌,一把扯下木雕的佛像,狠狠地朝地上扔摔。砰地落地声和他爆吼的一声“大骗子”摇得供桌微微发抖,整间庙嗡嗡嗡回荡着呜呜的声音,像是闷哭一般。

“文大哥。”一声怯怯的童稚声,从门边探出。

凤灵儿正技在庙门,白里透红的小脸蛋,湿流泪地淌流着汗水。她睁大乌亮的眼睛,有一点点害怕地望着他。“你怎么了为什么我在后面叫你你都不停”

方-她在半路上看到他发狂似地奔跑,就努力地追着,追到她现在一口气都还喘不过来。

“你走开。”文君非转过头。

“文大哥。”凤灵儿地靠近他,抬起手臂扯动他的衣袖子。“你跟神明生气了,是吗?”

“呸!”文君非猛转过头。“她不是什么神明,她是骗子。”一脚狠狠地踢踹着地上的佛像。

凤灵儿学着他踢了观音菩萨一脚,嫩甜的嗓音,装起凶狠的样子。“骗子!”跟着文君非一道咒骂。

她的举动逗惹出文君非一声轻笑。

“文大哥笑了!”凤灵儿开怀地绽出单纯的笑容。

“骗子!”得了鼓励,她更加卖力,蹲低身子,两手揪抓起观音像。她突然抬头看着文君非,提议道:“文大哥,她这么多手,咱们一人折她一只。”

说着,凤灵儿使劲拉脱。“啊”忽然逸出一声轻哼。

“怎么了?”文君非看她眉头皱了,双手握拳,便凑上前看她。

“嗯”凤灵儿翻开手,小嘴噘着上刚刚跌倒的时候,擦到手了。”

文君非跪低在她的面前,捧她的手,轻轻呵着。“之前怎么不说呢?”想到她刚刚追着他,跌了跤,还爬起来追他的模样,他的心蓦然地软了。

文君非睁睁地抬眸,迎对上的是她灿放的笑靥。

凤灵儿笑盈盈地看着他。“你刚刚在生气,我怎么说?不过,你现在不生气了,我也跟着开心。”

她笑着,漆黑的眼眸弯弯地亮着,像点提了两弯新月。

莫名地涌上写心的感觉,文君非心念一动,揽身抱住她。“小灵儿你真好。”攀着她,让他有种暖实的感觉,特别是当他乍然间痛失亲人。

说不出怎么了,可那一刻,心头一个缺,隐约填了她纯稚的笑容。

“大哥一辈子都不会忘了你的。”文君非在她额上烙下轻吻。

凤灵儿的一切,他都会收进心头。

凤灵儿呆了一下,傻呼呼地瞧他。“文大哥,你到底怎么了,告诉我好吗?”??“文大哥,十一年前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你告诉我吧!”她睁眸看着文君非,眼神已不再是当年七岁的小娃儿,可关心却未曾递减。

斐冷拉回纵逸的神思,勾出抹笑。“小灵儿,现实是很残忍的,我现在是当官的,不想和江湖人物多有牵扯。”得空的手,把凤灵儿拉进自己怀中,亲昵地在她耳边低语。“如果不是念在故往情谊,我怎么会救你。可是你心头要真有我,不要阻碍我的前途。”

猛然,斐冷狠狠一把地将凤灵儿推出去,不存任何情感的眼眸与她相望。

不想把她扯入复仇计划中,他只能这样对她了。

凤灵儿先是怔了下,可半晌后,忽然笑了。“你当我还是七岁的孩子吗?文大哥不,我该叫你斐冷,如果你执意挂上斐冷的面具。”

凤灵儿手指斐冷,咄咄地逼他。“斐冷要拜相封侯的话,凤灵儿也许会是阻碍,姬红说不定是绊石,可是文君非呢?为什么你连文君非也要-下?”

斐冷噤声,凤灵儿抓到他的把柄了。

凤灵儿得意地仰起嘴角。“改名换姓,你要做的一定是见不得光的事情。如果我去查文君非的事情,不晓得斐冷会怎么样呢?告诉你,越神秘的事情我越有兴趣,所以眼下不管是什么事情,我都要插手了。”

斐冷眼底凝成深墨的合夜。“你要闹到什么时候?”他不希望把她扯进他的复仇,更不能让她破坏他的计划——他的计划不容谁阻碍,谁都不能!

“我要闹到文君非回来。”凤灵儿漆黑的瞳眸,照亮烁烁,坚定不移。“你遇到文君非的话,告诉他,我很想他。”

她快速地凑上文君非,红嫩的檀口在他面颊轻轻一点。

斐冷怔忡住——她的吻,热度既甜蜜又荒唐,一如她纵肆飞扬的青春,一如他初次在她额上许下的印记。

斐冷愣了。

次日夜“相国府”

相国索罗莽正在批合奏折时,宋方国来访。

“恩师,我见过斐冷了。”宋方国恭敬地报告。

“嗯。”索罗莽啜了口茶。“你觉得他如何?”

“是个人才。”

索罗莽放下茶杯,轻扫宋方国一眼。“索罗三杰,哪个不是人才?方国啊!人才不是重点,重点是他可不可为我们所用。”

“是!是!是!恩师教训的是,学生受用不尽。”宋方国连声称是,才把话切入正题。“索罗三杰中,照学生看来,恐怕只有斐冷比较可能投靠恩师。裘恨和仇煞两人根本不同别人来往,可以说是傲慢无礼、目中无人。莫说探他们的心意,就是接触都不可能。这斐冷则不相同,他做人圆滑老练,言谈进退有度,应该是个识时务的人。”

索罗莽头也没抬,只有手指在桌上点打着。

他生性多疑,很少倚重谁,因此这一、两天,他也派了旁的人去接触斐冷。不过没有一个有什么特别的消息传回来。这些人和宋方国都是一个料,跑腿阿谀倒还可以,真有什么大事,没几个可以撑住场面,所以他的功业总差这么一点。

索罗莽五指在桌上重重落了一下,宋方国身上一紧。

索罗莽终于抬了头。“你把他不久要升官的消息说了后,他有什么反应?”

“自然是喜形于色了。”宋方国赶紧陪上笑容。

“不错。”索罗莽终于露笑。“到底还是个年轻人,合该狂欢大喜的事儿,心里头总藏不住的。那他还有露什么底儿吗?”

看索罗莽似乎高兴了,宋方国笑开了嘴。“他言谈之间,对恩师多所称赞,还表明希望能来拜见恩师的意图。”

“嗯,这也是应该的。”索罗莽摆了手势,要宋方国喝茶。“你带他到姬红居,可有看出什么?”

宋方国赶忙放下茶杯。“学生看他是个风流情种,见了俏姑娘,开心得不得了。不过说真的,斐冷相貌不凡,潇洒雍容,在姑娘家面前,极是吃得开。”

“嗯。”索罗莽懒懒地靠向椅背。“一个年轻人贪恋美色,爱好权势,总也算是好事。抓对这种人的脾胃,用起来方便多了。”

“是、是。”宋方国笑道。“我想以他的才干,日后一定能为恩师分忧解劳。”

“也许吧!”索罗莽伸了个懒腰,掩口打了个呵欠。

“恩师累了,等会儿还请早歇休息。”宋方国赶紧从椅子上起来,趋步到索罗莽背后为他按摩。“恩师日理万机,为朝中上下所仰,万望保重身体。像这每日一堆奏折,要没恩师审阅,皇上如何能盖章”

眉头一皱,索罗莽挥手,示意他噤声。“方国,当官这么多年,还不知道话不能乱说吗?”

“学生该死。”宋方国连忙兜转到索罗莽跟前,两膝一软,便要跪下。

“够了!”索罗莽斥退他。“我累了,你回去吧。”

“是。学生告退。”宋方国施礼,旋即退出。

索罗莽叹了口气。“唉!”

大业未成啊!偏生他手底下多是打躬作揖的奴才,少有建国创业如索罗三杰之辈的人才啊!目前,他至少需要一个斐冷的。

索罗莽的视线掉到桌上的奏折上,目光沉沉寒阴。他右手握拳,像是抓了什么似的,在摊开的左手上,狠狠地盖下去,有如落下一方印章。??“云山寺”位于京城近郊,建庙百余年,古寺幽静,植有一潭水莲,清香沁人,常有文人雅士、闺女名媛,循香而来。

“小姐。”一名身着青色衣裙的小婢女,唤着端坐在莲池旁的黄衣姑娘。“咱们回去吧,轿夫和护卫在寺外等着呢!”

“好。”黄衣女子款撩裙摆,在青衣小婢的扶持下,亭亭起身。

“哎呀呀!”六、七个大汉不知从什么地方冒出来,堵在两人面前。其中一个大汉色迷迷地盯着黄衣姑娘。“大哥您看,这女娃儿长得比花还美哩。”说完,还啧啧地舔弄口水。

“你们别乱来啊!”青衣姑娘赶紧挡住她们家主子。“我们家小姐,可不是你们能碰的。”

“哈!炳!炳!”几名汉子放声大笑。“我们哥几个,说碰得,就碰得。”

其中一个大汉猛地推开青衣姑娘。“啊!”她跌在地上,痛得大喊。

黄衣姑娘骇得花容失色,她想挨靠近小青,双脚却软得不听使唤。“你们别乱来我是啊”她话还没说完,玉白粉颊就让个大汉摸了下,吓得她失声惊呼。“救命啊!”偏偏附近的男女,个个都无缚鸡之力,没人敢为她们出头。

为首的汉子,大摇大摆地靠过黄衣姑娘,一把抓住她的手。“美人儿。”

“走开!”黄衣姑娘挣扎喊叫;就在此时,两道人影一前一后地掠来。

“姑娘叫你走开,你是没听见吗?”。我要的是你——永不翻身,死亦无葬身之地。你一生在朝中打滚,不会不晓得各怀鬼胎这四字吧。你想取代皇上,皇上还想把你除掉呢。”

楚绫嫣花容惨白,在一旁看得心惊,她不知道自己怎么会被卷入这样的事情来,她只是害怕,事情这般严重的话,封不平怎么办。

索罗莽弓高眉头。“除掉我?!没这么容易。”刷地一下,掀翻了桌子,一桌的东西,劈哩啪啦地四散。

突地的混乱中,索罗莽纵身掠出,一把抓住失神的楚绫嫣,短匕一挥,架住楚绫嫣的颈子。“不许动。”说不上武艺高强,可他还是颇通拳脚的。

封不平旋身到索罗莽旁边,听到里面传来动静的护卫,连忙持刀闯入,护住索罗莽。

“放开她。”裘恨的眼眸,迸射出两道火焰。

索罗莽放大胆子地笑着。“你若是放了我,我也是不舍得为难她的。”

斐冷漠然无情地提醒裘恨。“裘恨,你允诺过要帮我报仇。”

裘恨双手握紧,喷火的眸在索罗莽与斐冷之间转动。

仇煞持剑,等着裘恨的命令决定下手与否。

楚绫嫣凝望着裘恨,忽地幽笑。“相国大人,你抓了我,是没有用的,将军不会为了我,放过你的。”

看今天这样的局面,她猜想所有的事情,裘恨应该都知道了。

他若知道了,别说不放过索罗莽,应该连她,他都不愿放过吧。

裘恨面色转沉。“将军!?”这时候,她唤他的,竟不是相公。

噬人的火焰在裘恨眸底暗熄。“为什么你认定,我不会为了你放过他呢?”

楚绫嫣眼底冒出一股翻转的水气,她从没想过他待她这般好,应该说,她从不愿承认他待她是这样的好。因为那样的好,她受不住。

斐冷眸中浮掠过一抹森寒,不过,他随即敛压下来,悠闲地挥动折扇。“裘恨,你动手吧。我跟你保证夫人绝对毫发无伤,眼下的情势,索罗莽根本不敢动她。”

扇子霍地收起,如利剑般地直指索罗莽。“动了她,你断无逃生的机会,我赌你绝对不敢动她。”眼瞳一敛,寒光逼人。

“试试看。”索罗莽略略出力,楚绫嫣颈上一抹血痕淌溢。

“啊!”一声尖叫,却是从索罗莽口中传出,锵地一下,他的人跟着滑落的刀子一并软下。“你”他不敢相信地反身,方才在他臂上砍了一刀的人,竟然是封不平。

封不平顺势把楚绫嫣揽入怀中,对着索罗莽丢了一句话。“谁都不能伤她。”

斐冷扬唇,索罗莽不会算计到封不平,可是他会。

事情如他所想的发展。他出言相激,引得索罗莽动那恫吓大于伤害的一刀,也掘了索罗莽的坟墓。

“绫嫣,我们走。”封不平抱着楚绫嫣,打算杀出一条逃生的路。

“休想。”裘恨一箭步地冲上。

“封爷,我们护你。”那些护卫平素由封不平训练,此刻虽弄不清情形,对封不平却还讲信义,持剑珞开裘恨。

“将军。”仇煞出剑,绞开护卫的攻势。

而在缠杀中,斐冷始终没忘了索罗莽,他将索罗莽拽踢到旁边,打算还要好好折磨索罗莽,不会让他这下就死了。至于裘恨和封不平的争斗,他不会涉入的,既不会出手帮裘恨,也不会阻挡封不平,因为他还得“报答”方才封不平出的那剑。

“绫嫣。”裘恨挑出一道剑光,闪身拦挡封不平的去路。

楚绫嫣夹身在两人来回的刀光剑影中,两人都怕伤了她,却都没人愿意收手撤剑。她的身子任人摆弄,一颗心只能无力地悬提不安。“求求你们住手吧。”伤了谁,她都不想见到的。

裘恨狠准的一剑刺到封不平臂上。

“不平!”楚绫嫣惊呼失声。

裘恨的剑顿了一下,封不平咬牙反剑割开裘恨心口。“啊!”裘恨闷喊一声。

楚绫嫣回头。“相公——”用手推开封不平的剑,四溅的血在她脸上喷出一道猩红,和着她淌落的泪水,模糊了本来绝色的容颜。

裘恨瘫在地上,楚绫嫣软跪在他旁边,流血的手抚上他的脸。“你撑着点。”

斐冷掠身到裘恨旁边,止住他的血。“撑住。”

“我们快走。”封不平一手抓住楚绫嫣。

“不!”楚绫嫣推开他。“你可以走,我不能走,我欠裘恨的太多,怎么能走?”

裘恨勉力吐着。“如果只是因为亏欠的话那你走吧”他试着努力、试着付出,可她只是觉得亏负的话,那他何必留她,留住人,也留不住心的。

斐冷塞了颗保命的丹药给他。“不要说话了。”

楚绫嫣泣不成声。“对不起。”她到现在才真正体会他的用心。

封不平呆愕地瞧着裘恨。他原来一直恨裘恨横刀夺爱,恨他冷落楚绫嫣,却不知道“啊!”一把刀突然狠狠地刺向封不平。

“你背叛我。”索罗莽持起他刚刚遗落的刀子,奋不顾身地冲向封不平,嘴角阴出一抹笑。“我的敌人可以伤害我,可是我的手下不能背叛我。”

“疯了,你真的疯了。”斐冷射出贴身的飞刀,索罗莽应声倒下,双眼暴凸。

“不平!不平!”楚绫嫣的声音抖颤得厉害。

“绫嫣”封不平脸色转白。

楚绫嫣紧紧握住他的手。“你为什么不走,你刚刚为什么不走?”封不平的手,冰寒地叫她心头发慌。

封不平挤出笑容。“我要走得开的话怎么会再回来”

那句话,熟悉得叫斐冷心颤。情爱的纠葛就是这样啊。“你不要说话,我为你止血。”虽然他已经没了保命的丹药,总要试试。探手,打算封住封不平的穴道,却让封不平排开。“我不要我还要问绫嫣”

“我在这里,你要问什么,你说。”楚绫嫣把他的手窝在脸上。

“这世上可能没有我们能待的地方我若到了阴曹你陪不陪我”封不平盼着楚绫嫣。

楚绫嫣漾出抹凄美的笑。“你若死了,真以为我还活得下去吗?”

裘恨看了他们最后一眼,缓缓闭上眼。

斐冷叹了口气,他知道,这两个人已经不想活了。

在他眼前漫开的是一摊摊的血,无止尽地,像是漩涡一样,缠绕的两股,一股是爱,一股是恨,在其中的恩怨永远打转不息。??斐冷沾了满身的血,在暗夜的街上飘荡。

清冷的空气,反溢地好象也是一股腥味,楚绫嫣殉情的血,仇煞收制其它护卫的血,还有索罗莽的血。

他染红的手,一手握的是恨,一手握的是怨,翻开后,都是空的。

他原以为一刀一刀割裂索罗莽,会是件痛快的事情。可是,在索罗莽倒下后,他竟连割他的力气都没有,只是累得想回家。

不过,他的家在哪里呢?他不知道。

只是脚走着走着,便朝“姬红居”过去。也许是因为这里有一张笑容,在荒谬的世道里,有着奇异的温暖吧。

到了门口“姬红居”的灯火竟然已熄,按下心中的不安,他扣门。

良久,门才开启,开门的姬红未施胭脂,脸色白得惨淡。“是你?!”她脸上略是讶异,再三看着斐冷,才恢复往日的样态。“也好,省得我去找你。”

斐冷扯了个笑。“什么事情,劳你来找我?”心头却浮出不安的感觉。

“不晓得。”姬红背转身子,领着他入内。“可能是来告知你来送终吧。”

斐冷的笑容凝住。“什么意思?”

“真好啊!”姬红回头,冷嗤了一句。“你斐冷斐大人,也有不明白的事儿,也有算不到的事儿。”

斐冷微哂。“我不明白的事可多了,我就从未明白过我的心。”

姬红瞅着他,眼神柔了许多。“你这人,倒也肯说实话了。”背过身,她没再说话,径自移步到她的房间。

斐冷跟上,到了房间后,只看到凤灵儿昏躺在床上。“怎么回事?”

“接好。”姬红从桌上扔了本东西给他。“这是索罗莽叛国的罪证,师妹就是为了这个差点丢了命的。今夜,我和她闯了相国府的地道,拚死拚活地才把这弄到手,她交代我一定要把这东西交给你;她还说,她帮你寻了别的法子对付索罗莽,要你别再添杀业罪孽了,她不乐见的。”

斐冷倏地凯住,罪证从他手底落下,他愣愣地吐气。“索罗莽已经死了。”

“你说什么?”姬红飞身,揪住他的领口。“你再说一次。”

斐冷回神,俊容灰沉。“今晚,我和裘恨他们串好了,一起诛杀索罗莽。我们已经领过皇命的。”

“那好。”姬红松手。“恭喜你,大仇得报了。”语气中说不出的讥嘲。

斐冷微愕。“你们已经知道了?”

姬红斜睨他。“若不是知道你心中藏的恨懑,师妹怎么能待在你这么个人面鬼心的家伙身边;她待你掏心掏肺,你对她却始终隐瞒,你瞒得太好了,她从不知道你刺杀索罗莽的大计划,还多事多情地要帮你复仇。这下好了,拚了命地,拿回了这形同废纸的证据。”

她一把抄起证据,撕扯成两半,狠狠地甩在地上。

那坠地的证据,如同闷掴在斐冷脸上的巴掌,打得他脸上惨白。

他失魂似地移到凤灵儿身边,抚上她苍白的面颊。

姬红道:“她是中了机关,失了血,到现在还昏迷不醒。醒不醒得过来,我也没把握。你有什么话要对她说的,就趁早说。要不,可能一辈子都没机会说了。”

斐冷入了屋子,见了昏迷不醒的凤灵儿,脸上恍惚地浮了抹笑。

“你问过我,这世上还有比夺人性命更可怕的事吗?现下我知道了。”他腻在她的颊边,轻轻磨蹭。

当看到她沉躺时,他终于知晓了这个残忍的答案了。

当向做的心会疼的时候,他才真正明了她这么问的意思。

凤灵儿昏了三天。

每天,斐冷都会去看她,牵起她的手,在她身边喃喃地说着话。

“我禀明过皇上了,为了彰显皇上仁德,不宜多造杀戮,除了罪证确实、直接参与索罗莽谋反计划的要员以外,其它的人犯应该宽厚对待,皇上也允了。像你心中一直记挂的索罗桦,现下入了空门,皇上也不再追究了。”

他以为这么说她会开心的,可是她并没有起来响应他。

斐冷挤出了一丝笑。“裘恨和你同一天昏迷的,他现在已经醒来了,你可不能输他,争气些,睁开眼吧。”

凤灵儿双眸依然紧闭,再没有往日那对乌亮的神采。

斐冷抚上凤灵儿的双颊。“你还想听什么,我说给你听?”他的声音,放得很温柔,怕惊扰了她。她看来睡得安详,不像往常与他在一起时,总让他害得又气又哭。

“其实,你不该遇上我的。碰到我,对你半点好处也没有。我这人其实没什么意思的,只是丁心复仇的厉鬼罢了。复仇,就像是让狗给咬了,你不甘心,便狠狠地咬回,等它血肉模糊、痛呼哀嚎时,痛快的感觉一过,你才赫然发现,原来自己已经长了狼牙,再回不到人的样子了。我怕啊!我怕万一我发了兽性、六亲不认,也咬了你一口,那怎么办?”凤灵儿突然张了眼,俏盈盈地笑着。“那我便把你栓绑起来,再拔了你讨人厌的獠牙。”作弄地捏着斐冷的面颊,才察觉他瘦了,总也是为她瘦了。

斐冷微愕,好一会儿,才逸出一抹笑。“你什么时候醒来的?”

凤灵儿环搂他的颈子起身。“听完该听的话、在该醒来的时候醒来了。”

其实,她昏睡两天,昨晚就醒了,只是她不甘心、白白地替斐冷挨了刀,还不知道他心头是怎么想的。

这才又装昏,哪里知道,他总是告诉她,旁人如何如何,却一点也不肯将心头的话吐露给她。好不容易才听了他心底的话,她这才愿意起来的。

她慧黠地斜睨他。“真讨厌,听了半天才知道自己喜欢的,竟是一头狗。”

没有发怒,他只是叫她逗惹起更深浓的笑意。“说是一头兽吧,这样好听多了。”

凤灵儿落转笑靥,轻打他的头。“那我要你说故事给我,告诉我,人怎么变一头兽的。”

他笑望着她。“那要花很长的时间。”

凤灵儿昂首。“没关系,我时间多的是。”

她有一辈子的时间听,将来她还要跟他的孩子说,她怎么把一头兽弄回一个人的。

唉!难为她一个名贼,降为“驯兽师”了。没法儿了,谁让她喜欢的是他-

全书完-凤灵儿昏了三天。

每天,斐冷都会去看她,牵起她的手,在她身边喃喃地说着话。

“我禀明过皇上了,为了彰显皇上仁德,不宜多造杀戮,除了罪证确实、直接参与索罗莽谋反计划的要员以外,其它的人犯应该宽厚对待,皇上也允了。像你心中一直记挂的索罗桦,现下入了空门,皇上也不再追究了。”

他以为这么说她会开心的,可是她并没有起来响应他。

斐冷挤出了一丝笑。“裘恨和你同一天昏迷的,他现在已经醒来了,你可不能输他,争气些,睁开眼吧。”

凤灵儿双眸依然紧闭,再没有往日那对乌亮的神采。

斐冷抚上凤灵儿的双颊。“你还想听什么,我说给你听?”他的声音,放得很温柔,怕惊扰了她。她看来睡得安详,不像往常与他在一起时,总让他害得又气又哭。

“其实,你不该遇上我的。碰到我,对你半点好处也没有。我这人其实没什么意思的,只是丁心复仇的厉鬼罢了。复仇,就像是让狗给咬了,你不甘心,便狠狠地咬回,等它血肉模糊、痛呼哀嚎时,痛快的感觉一过,你才赫然发现,原来自己已经长了狼牙,再回不到人的样子了。我怕啊!我怕万一我发了兽性、六亲不认,也咬了你一口,那怎么办?”凤灵儿突然张了眼,俏盈盈地笑着。“那我便把你栓绑起来,再拔了你讨人厌的獠牙。”作弄地捏着斐冷的面颊,才察觉他瘦了,总也是为她瘦了。

斐冷微愕,好一会儿,才逸出一抹笑。“你什么时候醒来的?”

凤灵儿环搂他的颈子起身。“听完该听的话、在该醒来的时候醒来了。”

其实,她昏睡两天,昨晚就醒了,只是她不甘心、白白地替斐冷挨了刀,还不知道他心头是怎么想的。

这才又装昏,哪里知道,他总是告诉她,旁人如何如何,却一点也不肯将心头的话吐露给她。好不容易才听了他心底的话,她这才愿意起来的。

她慧黠地斜睨他。“真讨厌,听了半天才知道自己喜欢的,竟是一头狗。”

没有发怒,他只是叫她逗惹起更深浓的笑意。“说是一头兽吧,这样好听多了。”

凤灵儿落转笑靥,轻打他的头。“那我要你说故事给我,告诉我,人怎么变一头兽的。”

他笑望着她。“那要花很长的时间。”

凤灵儿昂首。“没关系,我时间多的是。”

她有一辈子的时间听,将来她还要跟他的孩子说,她怎么把一头兽弄回一个人的。

唉!难为她一个名贼,降为“驯兽师”了。没法儿了,谁让她喜欢的是他-

全书完-

写了“冷主情深”又写了“冷相窃情”只有一个心得,那就是——元小逢“冷”必死。其效应之强,仰望丫舒所言,好比令狐冲逢尼姑必输一样。

元小喜欢暖调的东西,虽然我笔下男主角,从冷狐、沉寒天、冷决到斐冷都有个冷字,可我喜欢的爱情故事,是暖烘烘的小品。所以冷狐对旁人虽冷,但对女主角却是痴缠。沉寒天只是名字放狠一点,根本就是个可爱的小男孩。至于冷决,是我第一次尝试写外冷内热的男主角,可是由于我实在不爱太冷的人,所以写着写着,那人就变调了,没能让他有饱足的冷度。关于这一点,我是自觉对不起他,也对不起中该有的强烈对比与张力。

这次呢!写“冷相窃情”时,其实一开始我的设定,其的也不是个阴冷的男主角,而是那种有点冷面笑匠味道的老狐狸。本来呢,这是一个非常可爱的故事,写的是大狐狸和小狐狸斗智的故事。

可是!可是!一切都变了。

这都要怪这个系列的另一本书“霸君索情”因为当初我先动笔的是“霸君索情”这一点,一个对我意义重大的读者——纸牌妹就知道了,但是,小编考虑我突然写“霸君”类的男主角,可能读者接受度不是太高。所以我才想说,那先写别的人物冷相,然后在同一本书“冷相窃情”中,带出霸君这号人物,让大家先有心理准备,也让我自己有缓冲的时间。

哪里晓得,系列书的难度超过我原先的想像。故事内容修改后,就像丢了个癌细胞放在架构一样,导致组织异常的增生,架构莫名肿大,压追到男女主角生存空间。

这还是技术层面的问题,动动手术,施点小技巧,还能控制在安全范围里。附带一提,我要处理复仇、政变、外遇,还有男女主角谈恋爱,真的很忙耶!可是,最可怕的是,这样架构设定之下,男主角的性格变了。斐冷不像冷决一样乖乖地任我慢慢改造他,他自己拥有强烈的意志,开始牵动我,为了维持他的性格,故事走向被他带引。

写他写到我快哭了。真的,没有骗你们。有一天晚上,我梦到斐冷不见了。梦里头,斐冷好像是我的男朋友喔。场景是现代,时间是晚上。他不知道怎么了,就是不见了。然后,我沿着街道,不断不断的叫他的名字。看到有任何一个回头的男子时,我都很希望是他,然后能够抱住他。

可是,一路上回头的男生,不是胖的,就是老的,再不然就是丑的。没有一个是我们家的斐冷。后来,我来到一座木造的楼梯时,蹲在楼梯口哭了,因为怎么都没能找到他,因为不知道他怎么了。

我在梦里哭了,哭得很惨。

拜托耶!我是作者呢!斐冷你听得懂吗?我是作者!那个应该是操控你的人耶。我怎么会沦落到这种地步啊?就是这样,梦里头,我和斐冷拉锯。书里头,凤灵儿和斐冷纠葛。现实中,我还要和时间竞逐。这本书,写得苦啊!整整写了一个半月,害小编为了进度而紧张。这一点,我又要跟小编对不起。老大,容小的叩首,咚咚咚。

说真的,我完完全全不知道,你们看完之后的观感。不过,要是有什么意见的话,请找斐冷算帐,这一切都是他的错。可是,又希望你们看完之后,不要怪他啦!因为他其实真的满可怜的。写了“冷主情深”又写了“冷相窃情”只有一个心得,那就是——元小逢“冷”必死。其效应之强,仰望丫舒所言,好比令狐冲逢尼姑必输一样。

元小喜欢暖调的东西,虽然我笔下男主角,从冷狐、沉寒天、冷决到斐冷都有个冷字,可我喜欢的爱情故事,是暖烘烘的小品。所以冷狐对旁人虽冷,但对女主角却是痴缠。沉寒天只是名字放狠一点,根本就是个可爱的小男孩。至于冷决,是我第一次尝试写外冷内热的男主角,可是由于我实在不爱太冷的人,所以写着写着,那人就变调了,没能让他有饱足的冷度。关于这一点,我是自觉对不起他,也对不起中该有的强烈对比与张力。

这次呢!写“冷相窃情”时,其实一开始我的设定,其的也不是个阴冷的男主角,而是那种有点冷面笑匠味道的老狐狸。本来呢,这是一个非常可爱的故事,写的是大狐狸和小狐狸斗智的故事。

可是!可是!一切都变了。

这都要怪这个系列的另一本书“霸君索情”因为当初我先动笔的是“霸君索情”这一点,一个对我意义重大的读者——纸牌妹就知道了,但是,小编考虑我突然写“霸君”类的男主角,可能读者接受度不是太高。所以我才想说,那先写别的人物冷相,然后在同一本书“冷相窃情”中,带出霸君这号人物,让大家先有心理准备,也让我自己有缓冲的时间。

哪里晓得,系列书的难度超过我原先的想像。故事内容修改后,就像丢了个癌细胞放在架构一样,导致组织异常的增生,架构莫名肿大,压追到男女主角生存空间。

这还是技术层面的问题,动动手术,施点小技巧,还能控制在安全范围里。附带一提,我要处理复仇、政变、外遇,还有男女主角谈恋爱,真的很忙耶!可是,最可怕的是,这样架构设定之下,男主角的性格变了。斐冷不像冷决一样乖乖地任我慢慢改造他,他自己拥有强烈的意志,开始牵动我,为了维持他的性格,故事走向被他带引。

写他写到我快哭了。真的,没有骗你们。有一天晚上,我梦到斐冷不见了。梦里头,斐冷好像是我的男朋友喔。场景是现代,时间是晚上。他不知道怎么了,就是不见了。然后,我沿着街道,不断不断的叫他的名字。看到有任何一个回头的男子时,我都很希望是他,然后能够抱住他。

可是,一路上回头的男生,不是胖的,就是老的,再不然就是丑的。没有一个是我们家的斐冷。后来,我来到一座木造的楼梯时,蹲在楼梯口哭了,因为怎么都没能找到他,因为不知道他怎么了。

我在梦里哭了,哭得很惨。

拜托耶!我是作者呢!斐冷你听得懂吗?我是作者!那个应该是操控你的人耶。我怎么会沦落到这种地步啊?就是这样,梦里头,我和斐冷拉锯。书里头,凤灵儿和斐冷纠葛。现实中,我还要和时间竞逐。这本书,写得苦啊!整整写了一个半月,害小编为了进度而紧张。这一点,我又要跟小编对不起。老大,容小的叩首,咚咚咚。

说真的,我完完全全不知道,你们看完之后的观感。不过,要是有什么意见的话,请找斐冷算帐,这一切都是他的错。可是,又希望你们看完之后,不要怪他啦!因为他其实真的满可怜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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