军万马的护卫中意气风发,那样多,曾经以为那样多——今天才知道原来竟是老天可怜他,他所最要紧的东西,竟没有一样留得住。
他连去看她一眼的勇气都没有,他这样懦弱,只有自己才知道,自己有多懦弱。他这样在意这个孩子,而她永远不会知道,他其实更在意的是她。因为是她的孩子,他才这样发狂一样在意。可是现在全都完了,今生今世,他再也留不住她了。
她以如此惨烈而决绝的方式,中止了与他的一切。
从此之后,他再也不能奢望幸福。
天亮了,静琬迷迷糊糊地转过头,枕上冰冷的泪痕贴上脸颊,虽然已经过了这么久,那种撕心裂肺的痛苦,似乎已经由肉体上转为深刻于心底。每一次呼吸,都隐隐作痛得令人窒息,她慢慢睁开眼睛,有一刹那神思恍惚,那样痛,痛得椎心刺骨,以为濒临死境。她也差一点死掉,因为失血过多,身体里所有的温度都随着鲜血汩汩地流失,她只觉得冷,四处都冷得像地狱一样,人惟有绝望。好似四处皆是茫茫的海,黑得无穷无尽,惟有她一个人,陷在那无边无际的寒冷与黑暗中,再也没有光明,再也没有尽头。她拼尽了全身的力气,也是挣脱不了,直到最后精疲力竭地昏迷。
看护听到动静,过来替她掖好被角,轻声问:“尹小姐,你还记得我吗?”她迷迷糊糊,根本看不清楚那张面庞,只听到看护的声音忽远忽近:“尹小姐,我是拾翠,严拾翠,还记得我吗?”
拾翠……严拾翠是谁……她昏昏沉沉地再次睡去。
医生与看护偶然来看她,屋子里永远暗沉沉的,太阳从西边的窗子里照进来,才让人知道一天已经过去。她清醒过几次,医生的目光说明了一切。那样惨痛的失去之后,这一生再也不会与他有着纠葛了,从她体内剥离的,不仅仅是一个生命,而是与他全部的过往,她再也没有力气支持下去。最最撕心裂肺的那一刹那,她的眼泪哗哗地涌出来,呜咽着:“妈妈……”只是在枕上辗转反侧:“妈妈……妈妈……”
在软榻上打盹的英国看护听到动静,惊醒过来,替她量了量体温,又替她掖好被角,正走过去拿血压计,忽然踩到地毯里小小的硬物,移开脚一看,原来是块金表。看护弯腰拾了起来,表盖上本有极细碎的钻石,流光溢彩,那英国看护不由“呵”了一声,说:“真漂亮。啊,是patekphilippe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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兄妹手足之情(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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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些往事,如同一列火车,轰轰烈烈地向着她冲过来。火车上他唇际的烟草芳香……大雨滂沱的站台他眼睁睁看着自己离开……乾山上的冷风落日……衣襟上的茉莉花……大片大片的红叶从头顶落下,他说:“我要背着你一辈子……”
终于是完了,她与他的一辈子。命运这样干脆,以如此痛苦的方式来斩断她的迟疑,她曾经有过一丝动摇想留下这个孩子。并不是因为还恋着他,而是总归是依附于自己的一个生命,所以她迟疑了。哪知到了最后,还是这样的结果。恨到了尽头,再没有力气恨了。英国看护说:“不晓得是谁落在这里的,这样名贵的怀表。”
她出走之前,曾将这块怀表放在他的枕下。就这么几日的功夫,世事已经渺远得一如前世。金表躺在英国看护白皙柔软的掌心里,熠熠如新。她昨晚整夜一直在毫无知觉的昏睡中,看护问:“小姐,这是你的吗?”
她精疲力竭地闭上双眼:“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