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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界五:女教师摄影师(第一部分)(1 / 2)

开完运动会,黎娇先回了趟家,脱下穿了一天的高跟鞋,换上一身偏休闲的衣服。

抬头一看表,离五点还有十五分钟,她想了想,这个点打车肯定会堵在路上。找出了几个钢镚,她决定坐地铁去王一峰家。

说来神奇,在这座城市待了20多年,除了大学的时候和学校一起办过的学生公交卡之外,她竟然连一张自己的交通卡都没办过,而那张学生卡,也在她毕业后不知道给随手丢到哪去了。

赶上下班高峰期,地铁里人挨人人挤人,各种气味混杂糅合,弥漫在拥挤的车厢内,熏得黎娇直头疼。

被身后的人群推挤出车门,黎娇终于呼吸到了一口宝贵的新鲜空气。

爬上叁楼,她从包里掏出钥匙,插.入锁孔,轻轻一转,推开门,黎娇环顾四周,沙发和地板上零星散落着男人昨天脱下来的衣服,一路顺延至卧室。

她才一周没来啊,他就把屋子给弄成这个样子了。

黎娇叹了口气,熟练地一件件拾起、迭好,再整整齐齐地放进他卧室的柜子,房间内的景象果然不出所料,床上的棉被散乱地揉成了一团,大大咧咧地堆在正中央。

这家伙,从来就不知道迭被。

掀开被子,却有一股浓烈又奇怪的气味冲进鼻端,床单的正中间有几摊早已干涸的痕迹,乳白色的液体黏腻而醒目,像是在一遍遍地提醒着她昨晚这里发生了怎样激烈的“战斗”。

黎娇脑子里“嗡”地一声,身体里的血液仿佛全部倒流入脑中,两只脚不可抑制地向后退了几步。

虽然还没和他做过那样的事情,可她都25了,怎么可能认不出这是什么。这分明就是男女欢好后留下的场面。

黎娇握着被子一角的手指在微微地颤抖。

冷战了一周,她想趁着放假主动来哄哄他,可她没想到,一次突然袭击换来的却是这样的“惊喜”。

脑子里被这幅画面震惊到一片茫然,她下意识地拿起手机,却一点质问的欲.望也没有。

都已经这样了,还有什么好问的,难道他解释了她就可以原谅他,然后再装作什么都没有发生过的样子继续浑浑噩噩地在一起么?

她真的不知道能问什么。

算了,就这样吧,如果不是她今天恰好过来的话呢,黎娇不敢想象。

明明都整一天了,可他压根没有要告诉她这件事的迹象。

叁年的感情,两年的如胶似漆,一年的冷战争吵,这段她自认为能走到最后的感情到底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变质的?

是她不肯听他的话执意要当小学老师,还是他工作越来越多,忙到连陪她的时间都没有?

两种不同的情绪在她体内撕扯作怪,一种让她崩溃发狂,恨不得扯了这个床、砸了他的家,把他叫到他面前狠狠扇他一耳光,另一种却出奇的冷静,悄悄地告诉她这一切已成事实,甚至比起偶然,这更像是一种早晚会发生的结局。

这个气味实在让她难受得作呕,黎娇破门而出,反手一把拍上厚重的房门,“砰”的一声,眼圈里强含着的泪水应声而出,顺着脸庞肆意流淌。

大颗大颗的泪珠划过鬓角,黎娇胡乱在脸上抹了几把,不行,她不能这么没出息。

她不应该为他哭成这样,黎娇攥着拳,勉强克制住自己因为哭得太厉害而抽搐的身体。

她要逃,她不要在这个地方待着,她心好乱。

黎娇游魂一样走下楼梯,眼泪止不住地向下流,带着被冲花了的淡妆走了叁条街,她慢慢平静下来,打了辆出租车。

这姑娘的状态不太对,司机师傅小心翼翼地从后视镜看了她一眼,问她去哪儿。

“首都机场吧。”

年轻的司机小哥生怕路上的颠簸惹得她情绪崩溃,出租车一路平稳地到达机场。

黎娇呆呆地看着显示屏上的航班预告,一眼就看到了心心念念的l市。b市到l市没有最近的航班了,她只好买了一张凌晨起飞的机票,坐在公共椅上,看候机大厅里人来人往。

l市是她一直想和王一峰一起去的地方,然而他应酬忙,迟迟找不到合适的时间跟她做这种在他口中是“游山玩水的闲事”。

愣着想了一会儿,她突然忘记和爸妈说了,草草编了个和朋友出去玩的理由发了条消息报备。

飞机准时起飞,小窗外夜色沉重,什么也看不清,黎娇感觉不到身体的移动,但她知道,她正与这座城市渐行渐远,也与那个人……渐行渐远。

从噩梦里惊醒,她昏昏沉沉地下机,清晨的阳光温暖而美好,腾腾的热气扑面而来,黎娇额头上冒出了点点细汗,可她一件可换的单薄衣服都没带,身上只有一个平时背的小包。

站在熙熙攘攘的机场外,身边是成群结伴走过的游客。黎娇这才发现,她不仅孤身一人,而且还无处可去。

她连自己首先要去哪儿都不知道。

但阳光满满地倾泻在肩膀上,走过的小孩子们个个洋溢着天真无邪的笑容,仿佛永远都不会有烦恼。黎娇低落的心情慢慢被感染,脸上露出了一点点微笑。

买了一条长裙,黎娇打算先去l市那个最有名的寺庙。

长长的石阶叫人辨不清一共多少级,黎娇边走边数,心绪随着晃动的裙摆逐渐轻快起来。

不经意地抬头,黎娇瞥到了一个男人的背影。

那个身影看起来和王一峰有点像,黎娇生硬地别开眼睛,又不自觉地移回他身上。那个背影在四周人群的衬托下显得格外挺拔俊秀,她不由得多看了一会儿。

廖廷钰朝台阶的边缘走了几步,为后面的游客让路。在他侧过身举起挂在肩上的单反拍照时,在他身后五步远的黎娇超过了他。

咔嚓一声,廖廷钰按下了快门。

照片里的树木郁郁葱葱,阳光透过树叶的缝隙,在地上投射出一个又一个椭圆形的光斑。

他很满意,低下头认真欣赏着自己的作品。

等他再次抬起头时,视线里出现了一个纤细而又高挑的女子背影,带着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独特韵味。

身上穿着一件具有当地民俗特色的长裙,他却在脑海里勾勒了出她身穿旗袍的样子。

廖钰心血来潮,飞快抢拍下了第一张人物照。

看了又看,他给这张照片重新命名——古镇少女。

他还以为这个漂亮的姑娘是丽江当地人。

爬到顶点,黎娇入乡随俗,和大家一样拿了几根香。

“求菩萨保佑我儿子赶快好起来,他还那么小,受不了这种苦的,保佑保佑,求求菩萨……”一个30多岁的女人虔诚地闭着眼睛,站在她身边,口中念念有词。

和她一比,黎娇觉得自己的分手简直是微不足道。以前她特别希望来这里祈求恋爱永远甜蜜,然而现在,感情已经变质了,她又该祈求点什么?

她有些迷茫,五一期间一个人大老远跑到这个人山人海的地方来旅游,看来果真不是一件什么明智的事情,身后这汹涌的人潮……

遭了!黎娇心下一凉,她好像忘记找宾馆了!

她不要流落街头!

黎娇飞快地逆着人流奔下台阶,一路上撞到不少行人,她一边跑,嘴里一边不停喊着对不起。

前方突然传来一阵骚动,廖廷钰抬起头来,就被一个风风火火的身影撞了个趔趄,他一时没防备,差点把手中的单反丢在地上。

幸好他眼疾手快救了一下,然而他右脚踩着的石头突然一滑,可怜的相机“啪嗒”一声,掉在了坚硬的石阶上。

这是他这次带回来的唯一一个单反啊!

看着那个曾被他装进相机的漂亮背影,廖廷钰恨得牙根直痒痒。

*****

黎娇用导航搜了搜附近的酒店,找个一家评分比较高又离这里不远的,抱着侥幸的心理,走进了那家酒店,结果前台小姐微笑着告诉她,“不好意思,女士,没有单人间了。”

黎娇不死心,“那标准间呢?”

“标准间也没有了,抱歉,房间都被预定了。”

果然如此……虽然料想到了这样的结果,黎娇还是不免沮丧,没办法,只能再一家一家地继续碰运气了。

“先生,非常抱歉,您之前订的单人间现在已经过了取消预定了的时间……”黎娇转身正要离开,却听见了另一位前台温柔的声音,她眼睛一亮,回过身,“您好,那个,请问可以把这位客人的,”她指指电话,“房间转给我么?”

“呃,”前台面露难色,看向正在通话中的同事,“这位客人是付了定金的,所以……这样吧,我们帮您问一下吧。”

“先生,这儿有一位女士想要您预定的房间,您看,方便么?”那边沉吟了片刻,“可以,让她联系我吧。”

黎娇按着前台给的号码拨了过去,手机那头的男声如同大提琴般低沉悦耳,“喂?”

“啊,您好,我是想要您房间的那个人,您的定金……我用支付宝打给你可以么?”

那边的人“嗯嗯”着同意了,尾音带着一点点卷舌,因此听起来敷衍而又有点漫不经心,又给她提供了支付宝账号和定金的金额后,他挂了电话。

这位“好心人”的支付宝头像是一张极具美感的风景照,和她见过的一般的景色照片不太一样,嗯……黎娇形容不上来,反正看起来很艺术,很高端。

“滴”,廖廷钰随意地瞥了一眼屏幕上方显示的来自陌生人账户转账提示,把手机揣回了裤兜里。

史可扬这家伙就没靠谱过,什么起晚了赶不上飞机,亏他之前还信誓旦旦地和他保证一定会来,结果还不是找各种理由放他鸽子。

就他这幅鬼样子还想学摄影,廖廷钰摇了摇头,做梦去吧。

灯火辉煌的狭窄街道,两旁布满喧闹的酒吧,热闹又繁华。

黎娇慢吞吞地穿梭在熙熙攘攘的人潮中,不断有人迈着不耐烦的大步超到她的前面。大多是一群勾肩搭背的哥们,再不就是粘在一起亲亲热热的情侣,唯有她一个人形单影只,孤孤零零,在人群的衬托下显得格外突兀。

看着人家都有个伴,黎娇越走越没有底气。

一想到自己待会儿便要走进其中的某一间喝个酊酩大醉,她就忍不住想退缩。当了小半辈子的乖乖女,除了昨天看到的那件恶心事之外,一直都是顺风顺水,还从来没有一个人跑到酒吧里买醉过,更何况这里人生地不熟,万一出了点什么事,到时候她叫天天不灵,叫地地不应的话,那该怎么办?

可她今天偏又想“放浪形骸”一次。

人生嘛,总有第一次,第一次失恋,第一次买醉……本来就应该连在一起。

给自己做足了心理建设,黎娇咬咬牙,走进了一家相比之下稍微安静些的酒吧。

坐在最不起眼的角落里,黎娇点了一杯名字听起来和她此刻的心境极为相似的鸡尾酒,DeathInTheAfternoon。

帅气的酒吧小哥把盘子里的酒杯轻放在桌上,看黎娇只有一个人,还不忘调笑了一句,“美女一个人来的?我们这儿帅哥可多了,带一个回去吧。”

说完,痞里痞气地眨了眨眼。

幽暗的光线中,黎娇抬起了头,端起酒杯抿嘴一笑,以作回答。

借酒浇愁愁更愁。

一口酒下肚,瞬间,热辣辣的感觉随着酒水从食道直滑进胃部,原本被刻意压在心底不去回想的事情,此刻一股脑儿地全都涌了上来。

那一滩一滩白色痕迹的画面,此刻像是念着咒语的魔鬼一样,在她眼前来回旋转摇摆,不断提醒着她男朋友刚和别人发生过关系的残酷事实。

都快忘了和王一峰最后一次见面时,他穿的是哪件衣服。

实在是太久不见了。

父母的话,有的时候果然是没错的。她一直近乎偏执地相信着两个人之间存在的那些小问题最终总是可以得到妥善的解决,可血淋淋的现实向她证明——

看来的确是她错了。

忍不住又想起当初,她满脸兴奋地向他宣布她成为了一名光荣的小学教师时,他脸上掩不住的失望与异样。就是从那以后,她才渐渐发现,他们都和彼此心中预期的那个人,相差太多。

可终究还是不能甘心啊。

她无比期待的、甜蜜的第一次,她用心珍惜着、照顾着的童子鸡,从昨天开始,真的彻彻底底地再也不属于她了。他已经在深夜,在她一个人孤枕难眠时,和另一个女人动情地相拥,亲吻,抚摸,然后完成了那场她所心心念念了很久的、灵与肉的结合。

曾经爱得有多深,如今的背叛就有多痛。

纤细的肩膀剧烈地颤动着,黎娇趴在桌子上,哭的无法自已。

*****

“在漫天风沙里/望着你远去/我竟悲伤得不能自己/多盼望送君千里/直到山穷水尽/一生和你相依。”

弹着吉他的驻唱女孩声线偏低,将缠绵的歌词唱的柔肠百转,仿佛在人心口迂回打结。只是这歌声若是听在头痛欲裂的人耳中,着实算不上美妙。

从极度的悲伤和哀恸中醒来的感觉,比宿醉还要痛苦上几分,被蓝胖子的大脸给活活吓醒的黎娇,头疼得像是要从中间活活炸开一样。

缓了一会儿,黎娇拿出包里的纸巾把脸上的泪痕擦干。

只是这具身体里的哀伤并非一时半会儿便能消散殆尽的,她只好强忍着头晕,继续坐在原地默默地平复这种难以抑制的情绪。

从洗手间刚出来的廖廷钰朝外随意地一瞥,不想,恰好一眼就扫到了那个被灯束给照亮了的姑娘。

本来黎娇坐的角落偏僻,并不容易被人发现,可那束明黄色的光正好不偏不倚地打在了她的身上,四周一片昏暗之中,只有她清清楚楚干干净净地,倒映在了他眼底。

美得像个不食人间烟火的仙子。

但是仙子就能随便撞坏别人的相机然后连句道歉也不说的么?

廖廷钰几步走到她桌旁,居高临下地看着这个给他一整天都带来厄运的罪魁祸首。

“这位小姐,”他食指轻扣了扣桌子,言简意赅地表达了来意,“请问,您还记得您撞坏了我的单反么?”

一杯酒下肚,黎娇已经半醉,她一时无法分辨出眼前这个高鼻子蓝眼睛、长相十分偏西方的男人口中所说的话到底是真的,还是他用来搭讪时使用的无聊借口。

看着她迷茫的神色和略显防备的坐姿,廖廷钰好心地给出线索,接着提醒道:

“上午。”

黎娇没反应。

“寺庙?”

“啊……”黎娇突然想起来,她匆忙下石阶时好像的确是撞到过一个男人,还有那时发出的一声清脆可闻的”啪叽”。

原来是撞坏了人家的单反……

要是搁在平常,黎娇的回答必定温和又有礼——“不好意思,真的很抱歉,我不是有意的,相机多少钱,我赔给您吧。”

但是在酒精的作用之下,黎娇的五脏六腑仿佛都在经受着灼烧的痛苦,她对于这个突然出现并打断了她平静的家伙本能地感到十分不满。

黎娇狠狠地冲他翻了个白眼,呲牙咧嘴地反问道,“所以呢,你想找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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