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念澜叹了一口气。叹气的声音很轻,也许只是比呼吸重了那么一点。她顿了顿继续说,“落再一次见到军官是在报纸上。她那时才知道,军官立功晋升了,而且,他在很久以前就有了妻子,于是她哪也不去了,只乖乖待在云南。本来她是可以回家的,可是钱只够买一个人的船票,女人比较傻,她没走,在云南停留了很久,到死也没离开。”
沈冰顺着她的视线望过去,女人的照片正立在桌上。苏念澜的眼睛很大,黝黑黝黑的,看一眼就能把人拉进心里。
“唯一的一张照片。”苏念澜笑了笑,“我那时吧,特别想吃糖,我缠着她买可是她没钱,我恼了,说她连个闺女都养不起。她是真疼我,最后还是打算做个暗娼,她和那个男人在床上的时候我趴在窗缝里看着,特别瘦,像个骨架。”
“那个男人最后什么也没干,因为她太瘦了。年前得了一场大病,身体更是不如以前,男人看着晦气,竟然没下得去手。男人一走她就抱着我哭,我问她为什么哭,她说她想回家了。”
沈冰一直没说话,两人沉默了一阵儿,沈冰是无言以对,而苏念澜依旧闭着眼,不知道在想什么。
“我有时候觉得我特别悲惨,特别特别悲惨,特别特别特别,的……”声音戛然而止。因为沈冰的一只手抽出来,然后握住了她的。
“对不起。”她说。
“我能不原谅他吗?”苏念澜问,“我不想原谅他,也不会原谅他。”
她竟然在征求自己的意见……沈冰心一颤,语气也软下来,“可以,当然可以。”
苏念澜笑起来,笑了几声就不笑了。好像有人突然扼住了喉咙,只是反复吞咽着口水,“嗬嗬嗬”的声音,突兀而怪异。
“苏念澜?”沈冰被吓了一跳,俯身去看她。苏念澜扯了扯嗓子,“你给我拿点儿药,我咽炎犯了。”说完又咳起来。
沈冰赶紧挣扎着起来,想给苏念澜去楼下买药。只是被苏念澜枕得太久,两条腿都有些发麻,还没起来就倒在了床上。说来也巧,苏念澜迷迷糊糊,手压在了沈冰的衣角上,沈冰一动,苏念澜直接跌在了她的身上。
苏念澜睁开眼,眉眼里一片清亮,美得像风拂过的碧水。
“苏——”
沈冰的话还是没说完。清亮清亮的眼睛看着她,清凉清亮的唇贴在眉间,还有冰凉冰凉的手与她的手十指交叉。后面的两个字磕磕绊绊结结巴巴堵在嗓子眼里,最后堵成了脸上的两朵花。
“沈冰。”苏念澜心满意足地看着她,眼里满是赤忱,“你是我的信仰。”
啪。沈冰觉得脑子里有根弦断了。
沈冰不记得自己怎么回的家。脑子里翻来覆去都是一句话,你是我的信仰。
过年的时候苏念澜穿过地下通道去找她。苏念澜问她,为什么要做可能要付出生命代价的事情。沈冰告诉她,因为信仰。她所做的一切,都是出于自己对这个国家的信任和热爱。当时苏念澜笑了,她说她也有信仰,沈冰吃惊的问她,苏念澜只是笑,到最后没办法了才告诉她,她愿意为她的信仰做一切事。
对,苏念澜也是有信仰的人。可是她们的信仰,注定是不同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