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忱看向周楫之,没有说话。
他是被陈垚的做法伤的心灰意冷,眼神有些失焦,其实并未看着周楫之。
没能惹怒云忱,让他露出屈辱愤怒的表情,反而是被这双微红的桃花眼盯着看,周楫之微有些不自在。
周楫之是看他失温快要死了,哭着叫娘亲的时候又实在可怜,才把人抱住暖的。
现在他醒了,就想把他放回床上,手去托他后背时,云忱却抖了一下,身子瑟缩。
怕他?
很好。
周楫之唇角扬了扬,心情这才好起来,亲自端了汤药过来,道:“给你准备了新的笔墨,在孤杀你之前,随便你写画。”
那双失焦的眼睛这才慢慢转过来,看着周楫之。
这也是一位帝王。
周楫之曾多次送信到姚家,千般万般地礼待自己,甚至放下帝王的架子说了不少软话,希望自己可以为他所用。
但忠臣不事二主。
他将信全都交给了陈垚,陈垚看都不看,先赏了他三十板子。
好在那执板的人曾受过姚云忱的恩情,放轻了手,才免了他的身体之苦。
如果他姚家本就生在北成,或许就可以做他的臣子……
罢了,哪有什么如果。
周楫之:“又看我做什么,很感动?等孤收复江南,就是你的死期。”
云忱沉默地继续看他。
江南之地富饶,贵族的势力根深蒂固,对百姓的欺压无休无止。
百姓需要一位明君。
周楫之有收复江南,一统天下的决心,显然是比陈垚更适合做君主。
云忱忽然唇角稍稍弯起一点,露出一个清浅的笑:“好啊。”
周楫之被这清丽的容颜晃了下眼。
周楫之皱眉,把热汤药粗鲁地灌进云忱嘴里,威胁道:“准你写画是额外开恩,别想跟孤耍任何花样!”
窥得真相后,云忱没再想着结束生命。
他为大荣,为陈垚苦心经营,殚精竭虑了十几年,也该为自己活一活了。
云忱管王速喜要了尺规和炭笔,伏在周楫之的桌案边,一坐就是大半天。
他写写画画,废了很多纸,才把他的想法全都付诸纸上。
周楫之外出五日,回来的时候,看到云忱披着件狐裘睡在桌案上,修长白皙的手指被炭笔染上一层乌沉。
周楫之走过去,看了看桌上的纸。
本以为会是什么江南美景,舞榭楼台,亦或是些长袖美人,总之就是符合他这昏君气质的画。
却没想到,云忱画的,竟是一艘海船的图纸。
这艘海船看起来十分庞大,气势磅礴,隔着纸张都能听到那巨兽入海后的咆哮。
而这一片恢弘之中,细节又被云忱仔细地放大,一笔一划地勾勒出了截面图,展示着其中结构,似是在详细解说着该如何制造,如何拼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