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瑾懵了,这事情怎么会发生到了这样一种地步?
刚开始听他们说起江南盐税案的时候,他心里就一沉。
盐是民生必需,但凡与此沾边的,就代表巨大的财富。
他曾听说,清朝时乾隆六下江南,所有的费用都是盐商所掏。
花了多少银子他不知道,他只知皇帝出巡,不用想所花的黄金都是所吨成吨的。虽然他不了解咸国的盐税到底富不富国,但只“盐税一案”四个字,就能让唐瑾知道里边有多少黑暗与血腥。
俞观之可是当了四十多年的官,他在官场沉浮这么久,所经营的势力不可想象,连他的学生都能被害死……
唐瑾打了一个颤,慌忙跪下去:“陛下,如此重任,臣一个七岁的孩子难以担当。”
不怪唐瑾不镇定,这种要命的事情,他怎么镇定下去啊!
他等不了昭德帝下决定,怕昭德帝一个糊涂应下了,此事就没有回旋的余地了。为此,他特意的将自己的年龄拿出来说事,你看,我才七岁,什么人情世故都不懂,去了根本查不了。
俞观之侧过了头去,质问道:“七岁的孩子能老辣无比的精通人情世故?!”
唐瑾张了张嘴,那句“我那都是家长教的”却说不出口。他怕他说了,万一昭德帝连唐老爷子也一起派了过去,那不是置他于危险之中?
而后他马上改成了另一句:“下官刚入仕,不懂官场规矩,再聪明也会栽跟头。”他默默的把俞观之那句“精通人情世故”给解释成了只是他人聪明。
昭德帝听了唐瑾的话,点着头,觉得他说的很有道理。
俞观之到底是官场老狐狸,并不着急跟唐瑾争辩,一双老目只殷殷的望着昭德帝。
唐瑾心下咬牙,这老狐狸,演技这么好你怎么不去当演员?
唐瑾也把期待的眼光望着昭德帝。
昭德帝望了望俞观之,又望了望唐瑾,一个是朝中重臣,一个是救子的恩人,另一个死了的,是曾支持他登位的臣子,他该怎么选?
这也不难,昭德帝皱着眉道:“唐瑾才在秘书省任职,从来没有未满期而半路改任的,这不合规矩。”
“是以臣来求陛下,求陛下因唐瑾救了三殿下而破格。”俞观之又对着皇帝磕了一个头。
昭德帝觉得有些牙疼,他想了想道:“你既已说了再派人去查也查不出什么来,难不成派了唐瑾去,就能查出什么来了?你以为他年岁小,别人就不会防着他么?”
这个问题俞观之早就想过了,认真道:“明面上去查肯定不行,所以才要私下查。”
“怎么个私下查?”昭德帝问。
“隐藏身份,私下查。”俞观之一字一字道。
“秘书省虽然不是个重要部门,唐瑾也不显眼,可平白少了一个人,你当别人会不注意?”昭德帝反问,心下却是知道,俞观之肯定把事情都想过了。
唐瑾跟着点头,就是啊,虽然他走了没人会注意,可江南那边要是怀疑起来,要查出秘书省少了一个秘书郎不是很正常的事?
俞观之又磕了一个头:“求陛下破格任唐瑾为木饶县县长。”
昭德帝有些疑惑,这又跟做木饶县县长有何关系?而后很快明白过来了。
木饶县地处偏远,人烟稀少,明面上派唐瑾去那里任职,然后李代桃僵。
唐瑾没有听说过木饶县,但只听俞观之说任他为县长而不是县令,再结合现在的情况,他就知道,那里人口稀少地处偏僻,山高皇帝远没有多少人去。
在咸国,万户以上的县,父母官叫县令,万户以下的,叫县长。
以前的朝代,人口稀少的时候,县长还是挺多的,但经过一两千年的发展,如今咸国的人口比之秦朝汉朝时不知道增加了多少,万户以下的县已经很少了,县长这个称呼很少能听到了。
昭德帝这下真沉默了。
御书房里安静的很。
唐瑾到了此时,才明白过来,俞观之的那句不能让他白占他便宜的话是什么意思了。
你占了我便宜,我就要从你身上讨回来。
唐瑾很想再说一句自己的能力不行,但此时,已经不是他能力行不行的事了。
俞观之身为平章事,这样跪下求昭德帝,不管他行不行,昭德帝都要考虑要不要答应。即使他办不成了,那也不关昭德帝什么事,是俞观之自己选的人。
他这个时候开口,都不是明智的了。
刚开始,他反驳俞观之,是大约知道他的品性为人,也猜到对方不会生气。因为他不愿意这件事,肯定在对方的预料当中。
而现在?到了这个地步,再拒绝就是不知趣了。
俞观之再年岁大,看着马上要退休,可他还是个大权臣呢,想要整死自己,没有一百种方法也有八十种。
半晌,昭德帝才道:“你让我考虑一下。”
俞观之又磕了个头:“臣谢陛下恩。”
昭德帝:“……”我还没答应呢!
“起吧。”昭德帝没好气的道。
唐瑾说不了什么,只能殷殷的望着昭德帝。圣上你别忘记了,我可刚救过你家儿子啊,你要是让我去那种龙潭虎穴,不是让我送命去吗?
俞观之起来了后,躬身道:“臣告退。”
唐瑾也跟着道:“臣告退。”
等一出了三才宫,唐瑾长长的吐出了一口气,很想理都不理俞观之,自己当先走了,这样好表现出自己的一些孩子气,让他知道,他不是能办成事的人。
不过,俞观之能想到让他去做这件事,而没有选别人,肯定是查过他的。
唐瑾突然一顿。
俞观之拉住唐瑾的手,边走边道:“我早已让人试探过你了。”
唐瑾心下晃然,在县城里遇到的那个孟存锐,还有秘书省秘书少监生辰那天去赌坊,怕都是俞观之让人做的吧。甚至于,跟他抢房子的人,都有可能是俞观之暗中操作的结果。
唐瑾沉默着,他一时倒是不知道要说什么才算最好。
真说自己什么都不懂吧,可有些事懂不懂能从文章里看出来。他心理年龄的确不是一个七岁的孩子。
过了一会儿,出了三才宫,唐瑾想说什么,又怕被人听到,只得忍着。
一直到了t字广场的御道上,两边都没有什么人,路途又宽广通畅藏不了人,他才小声道:“俞大人,你要查的事定然不简单,可是见过我的人太多了,就算是我去了那里,也经不住别人查。”
敢在权臣俞观之头上动土的,能是一般人么?对方不是什么皇亲国戚,就是什么权势大如天的人,这事他真的碰不起啊。
“现在天热,你只需晒上几晒,就能变了样子。再说了,小孩子长的快,很快你就变了样子。”
果然不是一时冲动,而是连细节都想到了。
唐瑾心下发沉,长的快,这什么意思,这是要他去好几年的意思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