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说是摆出了一副畏畏缩缩的模样,可莫天留一双眼睛却像流星般地扫视着眼前能看见的一应景象。
很显然,原本足以驻扎两百名左右日军的院子里新来了更多的人马。傍着小角门搭建的伙房门外,已经用老城砖与黄泥垒起了两眼露天大灶。架在灶头上的二十二饮(大致计量单位,一饮为一水桶)大锅中,飘飘荡荡烧着大半锅热水,而灶眼旁的柴堆只剩下了不多的一层,估摸着刚好够做一顿午饭。
离着灶间不远处,一些刚刚采买回来的菜蔬被堆放在了一起。几个同样扎着围裙的日军士兵,正忙碌着收拾那些菜蔬。从院子里水井中打上来的清水被倒进了几口大缸之中,一来为了做饭时使用方便,二来也有储水防火的打算。
也不知道是不是刚巧撞见了日军的休沐日,院子里拉扯开了不少绳子,一件件刚刚浆洗过的日军军装或是衬衣被搭在那些绳子上,滴滴答答地朝地上坠着水珠。
更远些的空场上,一些在大冷天光着膀子的日军士兵排成了整齐的队列,正在听着一名同样光着膀子的日军军官训话。因为隔着太远,莫天留倒也着实听不明白那名日军军官在说些什么。
莫天留将挑在肩头的柴火搁在了只剩下薄薄一层的柴堆旁,一边磨磨蹭蹭地解开了捆扎柴火的粗麻绳,一边朝着凑到了自己身边的沙邦粹使了个眼色,猛地跳起来指着沙邦粹大叫起来:“你干啥你?各卖各的柴火、各算各的账!你凭啥从我柴火捆子里抽引柴火?”
沙邦粹心领神会地将自己挑着的柴火朝莫天留脚边一扔,也是闷着嗓门吆喝起来:“这明明就是俺的柴火!你说是你的,那你叫它,它能答应?”
“嘿……你这人咋不讲理啊?”
“讲理?我就不跟你讲理,你能咋地?”
“我……我打你个不讲理的……”
莫天留顺手从地上抓起了一根足有三指宽窄的柴火棍子,劈头盖脸地朝着沙邦粹打了下去。而看着人高马大的沙邦粹,此刻却像足了个看着漂亮的空心萝卜,叫身量比他小了一圈的莫天留打得抱头鼠窜。或许是因为慌不择路,沙邦粹只是绕着那两眼搭在灶间外的大灶转悠了几圈,居然一头朝着宽敞的院子当中跑去。
乍然间看着一个大个子叫个小个子打得不敢还手,几名坐在灶间外清洗菜蔬的日军伙夫只是稍稍地愣怔了片刻,全都哈哈大笑着看起了猴戏:“真是个废物啊!长得像是个山鬼似的大个子,竟然被个小个子打得这么狼狈,实在是太像桃太郎战胜天狗的故事了啊!”
“看来这些支那人真是需要强力管理啊!不能齐心协力的话,什么事情都是不可能完成的!要教导这样的一群家伙建设王道乐土,可还真是一件艰难的任务呢!”
“不是叫这两个傻瓜进来担任杂役的吗?任由他们这样在驻地胡闹,恐怕雪隐阁下也是
会恼火的啊!”
“的确是这样的!都不知道玉碎的前任上官究竟是怎样管理的营区,那么多的垃圾都没有处理,就连厕所也像是完全没有清理过!春天来的时候,这些恐怕就会是疾病的源头了吧!”
“不要再让这两个傻瓜浪费时间了!赶在午饭前,让这两个家伙把营区清理干净吧!”
虽说是摆出了一副追逐厮打的模样,可莫天留却是始终竖着耳朵听着那些日军伙夫的谈话。只一听那些伙夫说起要清理日军驻地中的厕所和垃圾堆,莫天留偷眼看了看垃圾堆与厕所所在的位置,顿时猛地急冲几步,抱住了在自己身前装模作样奔逃的沙邦粹,狠狠地在地上翻滚厮打起来。
借着装模作样厮打掩饰,莫天留几乎是贴着沙邦粹的耳朵低声叫道:“瞌睡的时候来了枕头!鬼子想叫咱们帮他们收拾营房里的茅坑和垃圾,咱们倒还真犯不着借着这装模作样的厮打来摸鬼子虚实了!”
沙邦粹龇牙咧嘴地一个翻身,狠狠将莫天留按在了身下:“装模作样厮打?你下手的时候都快使出吃奶的力气了!叫我打一拳!要不我不服气……你叫我打一拳!”
莫天留胡乱遮挡着沙邦粹想要按住自己的巴掌,压着嗓门急声叫道:“打什么打!哪来的不服?咱们要是不当真厮打,鬼子看出花样了咋办?再说了,挨了你那一拳,我脑浆子都能叫你给打出来……”
沙邦粹只是微微一个愣怔,顿时微微摇了摇头:“我都把你按地上了,要是不打你,鬼子照样能瞧出来不对劲!你可别乱动,免得我打错了地方,真把你脑浆子打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