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焦渴难耐的日军士兵相比,跟随岛前半兵卫进行清剿行动的皇协军士兵更是苦不堪言。
从进入山区的第一天开始,皇协军士兵就被理所当然地当成了辅兵使用。逢山开路、遇水架桥自不必说,到了宿营地之后还要先尽着日军士兵占了屋子住宿,大多数皇协军士兵只能草草点燃一堆篝火,在露天里胡乱睡上一夜。到天亮被冻醒时睁眼一看,身边篝火早已熄灭,浑身上下的衣裳倒是叫夜露晨霜浸了个通透,直冻得睡在露天的皇协军士兵牙关得得、两股战战,只差一步就得成为山间冻殍。
等到进入山区的第三天,不光是夜晚宿营时照旧只能睡在露天,就连吃食上也被卡住了脖子,每回开饭都只能得着日军士兵吃剩下后的一点残羹,兑上水熬了糊糊一人半碗,连骗肚子都不行。
在日军士兵遭遇到各处埋伏的陷阱之后,原本还畏畏缩缩躲在日军士兵身后的皇协军士兵,也都被强迫着充当了蹚路小卒。朝前一步有陷阱,想要后退,身后却也有日军士兵那雪亮的刺刀顶着后脊梁。不过短短一天的工夫,被窝弓、弩箭、兽夹、地雷索了性命的皇协军士兵就有十好几个,受伤的更是没人管,只能扔在身后野地里哀号等死……
折腾到进山第五天,吃食上已然压根儿做不了指望,就连喝口水也都成了难题。除了白癞子身边的副官见机快、悄悄藏下了大半壶水之外,其他皇协军士兵携带的水壶全都叫日军士兵搜刮了个干净!
眼睁睁看着日军士兵拿着饭盒、每个人像是分金汁子似的分了两口水,坐在一处碾盘后边的白癞子左右看看没人,这才朝着蹲在碾盘后的副官一伸手:“把水给我!这他娘的又在山里转悠了一天,嗓子眼儿早渴得冒烟了!”
小心翼翼地从怀中摸出了个被压扁了不少的军用水壶,口唇焦裂的副官很有些眼馋地将水壶递给了白癞子:“大哥,你可千万省着点喝啊!这村里的水井都叫炸塌了,说不定就震动了水脉,就算是再挖也难说能找着水。咱们哥俩,可就剩下这大半壶水吊命了……”
一口气把水壶中的水喝了个干净,白癞子满不在乎地将空荡荡的水壶扔到了副官手中:“还挖个屁!我算是琢磨出来了,这些个躲在山里的八路军一开始打的就是跟咱们泡蘑菇的主意!这一路上过来,每个村子里都收拾得干干净净,有些屋子连门板、炕席都不见了,打的就是叫咱们没吃、没喝、没地方住,末了熬不住了就得收兵的主意!瞧着吧,就算是挖开了炸塌的水井,能得着的也是没法喝的脏水!”
仰着脖子抬着头,副官伸着舌头把水壶中最后控出来的几滴水倒进了嘴里,这才很有些意犹未尽地咂了咂照样干裂的嘴唇:“大哥,那咱们可怎么办啊?要不你跟岛前说说,叫他赶紧下令撤回去?”
“撤?朝后走最快也得五天才出山,人三五天不吃饭或许还饿不死,可三五天不喝水,那就必死无疑!咱们现在是耗子钻在了风箱里,两头受气、进退不得!”
“撤也不成?那……大
哥,要不咱们跑吧?人多了不敢保,三五个人朝山里一钻,渴了喝露水也能撑几天啊……”
“你当那些八路能轻饶了咱们?甭瞅着现在瞧不见那些八路,可只要咱们在山里一落单,不出一个时辰,肯定就得叫八路弄死在山里!”
“进不得、撤不得,连逃命都没路……大哥,你倒是给拿个主意呀?咱们哥俩的性命,如今可就攥在你一个人手里了啊……”
扭头看了看岛前半兵卫所处的方向,白癞子冷笑半声,方才低声朝着一脸焦急神色的副官说道:“你慌张个啥呀?实话告诉你,就凭着你大哥我对清乐、宫南两县地头的熟络,那就能比旁人多好几条活命的门道!闹不好……还能得着些好处、发点洋财!”
讶然瞪圆了眼睛,蹲在碾盘后的副官禁不住低声惊叫起来:“大哥,这小命都悬乎的时候,你还惦记着得好处、发洋财?那……大哥,你倒是给说说看?要不我这心里实在是……”
略带着几分戏谑的神色,白癞子朝着蹲在碾盘后的副官低声说道:“早年间咱们混绺子的时候,办过个刚过门儿的小媳妇,你肩膀头上还叫咬了一口,记得这事不?”
下意识地伸手摸了摸左侧肩头,副官毫不犹豫地点了点头:“这哪能不记得?当初那小媳妇回娘家,半路上叫咱们给截了,那不还是大哥你拔了头筹吗?”
“那你记得是在哪儿办的这小媳妇不?”
“这……大哥,当初咱们不是刚巧走背字,叫人撵得在清乐、宫南两县来回躲吗?我就记得是在荒山野岭里办了这一单买卖,可到底是在哪儿……我还真不记得了……”
不满地哼了半声,白癞子低声应道:“你那脑瓜子里边就记着办那小媳妇了吧?当初办了那小媳妇的地方就在这左近,从这村子朝西,走不出十里地就能见着一大片油松林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