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休息一下吧。”
月云晨口齿模糊地说:“刚开始就要休息吗?坚持一下。”
好吧,被鼓励的反而是她。她不再说话,收着力气陪他继续练下去,几轮下来他看起来似乎已经好了一些,但击来的剑依然软绵绵的,除了脸上异样的红,看不出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
练习结束时,他整个人虚脱了,走不动道,一屁股坐了下去躺倒在地,她跑过去摸了摸他额头,烫手。她想扶他去医务室,可是他那么大块头,她根本扶不动,她急坏了,跑到外面再顾不得其他,一声大喊向附近所有的同学请求帮助,送到医院时他整个人因为难受面容扭曲。医生说是很严重的高烧。
那一次,她真的吓坏了,看着他从来没有过的虚弱的样子,她不敢离开,默默的陪在他身旁,等到他稍微好一些,她责怪道:“你干嘛这么逞强啊,就不能等病好了再练?”
就是那一刻,他说:“我伤不起。”
我伤不起,简简单单的一句话,她当时并没有感受到这句话里蕴含着怎样的情绪。
直到后来她才知道,他为什么伤不起。
……
去月云晨家次数多了,慢慢的,也变成了她固定的日程安排,直到年会结束后她也会时不时的去他家找他,遇到寒暑假的时候,她就去的更勤了。月云晨自律的像一台机器,不用充电,不怕疲倦。她还看到了让她头皮发麻的月云晨寒暑假日程安排,各种辅导班、兴趣班,还有各种训练班,其中穿插着短暂的休息,机算机编程赫然在列,同时还有高阶英语,语文作文,运动类的有篮球和游泳,每天早上还有晨跑。日程计划博杂而有序。
“是你父母给你安排的吗?”她问,她很不愿相信,一个人会这么对待自己。可是这些时间以来,她都没见过他的家人,似乎他的生活中只有他一个人,她是意外闯入他生活中的破坏份子。
可是这些课程都需要钱啊,他哪来那么多钱啊。
对于这个问题他一直没有回答。直到有一天,她与月云晨一起做着假期作业时,看到一个女人进入了房间,这个女人穿着雍容华贵的衣服,脚踩一双名牌高跟鞋,手指上和脖子上戴着金光闪闪的首饰。月云晨看到这个女人后,仿佛不认识一般,没有任何动作,转过头仍旧做着他的作业。
女人看了月云晨身旁董欣然一眼,仿佛没有看见一般,直接转向月云晨问道:“暑假都在做什么。”
月云晨非常简洁的答道:“上课,训练。”
女人脸上毫无征兆的堆上了怒容,丝毫没有顾忌旁边的董欣然:“上那么多课有什么用,我像你这么大的年纪都已经开始搛钱养家了。有没有一点出息?”
董欣然不知所措的坐在那,她看到月云晨胸腔剧烈起伏,却没有任何言语。董欣然张张嘴想要说点什么,又不知道说什么好,于是也跟着沉默着。
女人又看了她一眼。董欣然见月云晨没有介绍她的意思,她怯生生的站起来向女人打招呼:“阿姨好,我是董欣然,月云晨的同校同学。您是他妈妈吗?”
没想到这个女人对她却没有那种怨念,脸上瞬间换起了笑容,语气还算热情:“你好,同学是吧。欢迎来我们家做客,家里有饮料零食,你随便吃,随便拿,我还有事要忙,就不招呼你了啊!”
两人只说了这几句话,女人就回到自己的卧室忙事情去了,董欣然坐在自己的位子上,时不时能听到从月云晨母亲卧室传来的的抱怨声:“天天呆在家里,卫生都不搞一下。只知道收拾自己的卧室是吗?”说得激动起来,她就干脆朝着月云晨卧室门口骂到:“我是生了个儿子还是老爷?我是天天给你打工是吗,每年给你那么多钱,你连搞个卫生都不会?还不如一个保姆呢!你怎么不去跟你爸啊,在这里祸害我……”
后面的话董欣然已经听不清楚了,因为气的全身发抖的月云晨快步走到门口,使出最大力气把卧室门关上了,随着“啪”的一声巨响,整个房间都在抖动,随着他一起宣泄着愤怒。
即便如此愤怒的当下,月云晨声音依旧保持着冷静,他对她说:“你先回去吧……要是还愿意过来的话……下次再来。”
她乖巧的点点头:“嗯好。”随后再补充一句,“我会再来的”。
这样的情境,她实在无能为力,对于人情世故,她本就不会,劝说和安慰她也不善长,只能默默地退了出去。只是没想到,在这样的环境下长大的他,在学校里表现的却是满满的正能量,他给予她力量,让她一步步走出了童年阴影。可是,谁又能为他做些什么呢。
他妈妈说学习没用,于是他拿了那么多冠军也不跟她说,他所做的一切努力都是因为想要得到认可,可他又不屑向谁证明。他用自己的成绩在做无声的反抗,一如他无声的让房门震动。然而这种反抗,都被他妈妈视而不见。
不知道为什么这一切让董欣然——她这样一个外人,感受到了一种深深地无力感。她想起他曾经说过的那句话,他说:“我伤不起”。
这其中有着怎样的心酸。
他跟她是一类人,感受不到幸福的人。(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