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指掠上他的发梢,轻轻揉捏着。
肖岩的呼吸憋在喉间,海茵有洁癖,但自己到现在还没有淋浴过,他的头发很脏。
“你没有吃晚餐。”海茵的声音淡淡的,特别的音质轻轻敲击着肖岩的神经。
“我不饿。”
“但是你有问题要问我。”
肖岩一顿,连他自己也没有想到自己在因为什么而困惑,却被海茵轻而易举地看穿。仿佛在这个男人面前,自己永远无法掩饰。
“我是不是拖了你们的后腿?”
肖岩仰着头,十分认真地问。
这是他第一次和海茵这样面对面地坐着,如果他有任何问题,他知道海茵·伯顿会给他答案。而这个答案会将他撑起他的世界,剥落他所有的软弱。
“没有。准确地说,如果不是你,这个任务不可能完成。”
“您在安慰我吗,上校。这不像你。”肖岩扯起唇角,手掌撑着床褥仰起头,“如果是凯西的话,他潜入主控之后不会那么容易被迪兰发现,你们会一路平安地到达潮涌组织基地的核心。凯西对x病毒的研究登峰造极,目前在整个夏尔还无人能超越。他一定可以在当时就制造出中和剂,雪伦也就不会死。”
“你有没有想过潮涌设置这个基地的目的是什么。”
海茵的话令肖岩漂浮着的思维从四面八方归位,经历过的一切涌入脑海,当经过和结果串联起来,起因也就不那么难分析了。
“这是一个陷阱,潮涌组织的目的就是将特殊任务部队的精英引诱到这个基地,然后利用这些怪物……就算不能将你们全部杀死也能极大地打击你们的作战力!”肖岩回答。
“是的。所以从我们接到这个任务开始,无论跟去的技术兵是凯西中校还是你,那些怪物都会被释放。你的报告里指出这些怪兽的生存时间不会太长,但当我们赶到的时候它们却偏偏处于战斗力最为旺盛的时间,这说明潮涌的人很清楚我们什么时候到达,也许是夏尔中仍然有他们的间谍,又也许是因为潮涌追踪了我们的飞行器。无论他们做了什么也无论我们付出怎样的代价,结果都不可动摇——你得到了潮涌组织所有的研究资料。凯西中校的大脑介入速度是二亿七千万兆速,他不可能比你更快。”
海茵平缓而没有起伏的语调,一切在他的口中成为既定的事实,肖岩所有的思虑都出成为多余。
“你真正挥之不去的,是迪兰的那一句你无法思考的比x病毒更快吧。”
肖岩愣住了,他随即明白这一定是因为刑讯部队解读了迪兰的大脑。
“是的……他说的没错,我无法思考的比x病毒更快。他说的是事实。”肖岩的手指扣紧了床单,收拢,拳头因为太过用力颤抖了起来。
“错。你知道雪伦死之前,她脑海中的遗言是什么吗?”
肖岩睁大了眼睛,雪伦最后的遗言是什么?肖岩甚至难以想象。
“她说‘肖岩,你会改变所有的一切’。”
“什么?”肖岩愣了两秒,忽然笑出声来,他的手按住自己的额头,“我改变不了任何事!”
“但是雪伦是这么相信的。”
“上校,请你告诉我,当你面对玛亚失去左臂和左腿的事实,当你看着自己的部下被那些怪物撕裂,请告诉我,你是如何应对这一切的?”肖岩仰起头,他想要坚定想要像海茵那样无懈可击,他急切地盼望着能从海茵那里得到答案。
“我记住他们,然后继续向前。”海茵的话天经地义。
“就这么简单?”
“是的,就这么简单。听着,有一天当你在研究室里继续你的研究,也许有一天你会听到一个消息,某个特种兵在任务中殉职,这个人也许是丽芙,是马克,还有可能是我。”
肖岩的神经瞬间紧绷了起来。海茵会死吗?这个无往不胜的男人会死吗?
他当然会,只是所有人将他视作传奇却忘记了他成为传奇的原因。
x病毒创造了传奇,也会毁掉传奇。
“当那天到来,你需要做到的只有一件事。”
海茵·伯顿站起身来,肖岩抬起头仰望着他。这个男人永远站在那里,用一种极为鲜明深刻的方式闯入他的生活,在他的大脑深处刻下印记,那里没有风沙的侵蚀,时间越久就越是清晰。
“什么?”
“继续你的研究。肖岩,你知道蝴蝶效应吗?”
“一只亚马逊热带雨林中的蝴蝶偶尔扇动几下翅膀,可以在两周以后地球的另一面引发一场龙卷风。”
“一个微小的机制,经过正确的指引和努力,将会产生轰动,那就是‘革命’。”海茵的膝盖轻轻压上床沿,肖岩在他的目光中下意识向后倾倒,“成为那只蝴蝶,肖岩。”
所以,他无法超越的从来不是x病毒,而是死亡。因为那是万物的归宿,包括雪伦在内。
一股力量从心底最深处不断向上奔涌,在不可自已的那一刻,海茵的脸侧了过去,无与伦比的俊美。他可以清楚地看见他鼻骨与脸颊形成的阴影还有他优雅地垂落的睫毛。这个冷硬的男人将他的眼球戳破,无数温暖的细流涌出,悄然蔓延这个空间。
肖岩的嘴唇被对方含住。
那是一个极为小心翼翼的抿吻,对方的舌尖滑过他的上唇却始终没有进入唇缝之间。
这是幻觉,肖岩对自己说。
可是如此真实的触感,甚至于对方的手指扣住他的手腕压在耳边的力度也这样不可挣脱,海茵覆在肖岩的身上,但是他感到的却不是压迫而是一种被隔绝在某个安全地带全然的放松。
他被拥抱着,这是和前几次幻觉全然不同的感受,海茵闭着眼睛睫毛甚至在颤动,不断以不同的角度含吻着他,他的手腕在不知不觉间得到了自由,海茵的手掌沿着肖岩的腰际缓缓下滑,隔着他的军裤揉捏着那两片饱满,不断按压向海茵的腰际,紧紧地贴合在一起。肖岩沉浸在他的抿吻中,这是从未有过的体验,没有不可收拾的欲念,没有疯狂到失去理智,他知道这个清冷的男人在吻他。
肖岩下意识回吻了上去,对方流露出来的温柔就像迷药,肖岩控制不住内心深处的涌动。他含上对方的唇,就像他亲吻自己曾经交往的对象一样试图将他的舌送进去,但海茵的唇缝却是他难以深入的地方。对方一动不动,仿佛无声的拒绝。就在肖岩为自己的大胆而背脊发凉的时候,海茵的吻再度压了下来,只是这一次他吻的是他的额头他的眼睛他的脸颊,海茵的手掌掠起肖岩额前的碎发,按住他的眼睛,肖岩什么也看不见,却更加清晰地感觉着这个男人的亲吻。他能感受到那个戳在自己小腹上的东西有多么滚烫,仿佛要在他的身上打下烙印,它不断磨蹭着,仿佛要冲破一切束缚撞入他的身体,毁掉他所有的一切,可偏偏它的主人将所有的欲|望和热情死死压抑。
他知道只要再继续下去,一切理智将荡然无存,但这个亲吻太过诱人,肖岩心底有着一种近乎疯狂的渴望。如果真的无法逃脱死亡,他宁愿被这个男人毁掉。
就在他以为这个亲吻永远不会结束的时候,所有他体会到的重量和压力消失了。
肖岩睁开眼睛,坐起身,发觉海茵·伯顿已经站在他的房门口,正要离开。
“明天不要忘记吃早餐。”
当滑门关闭,这个房间里又只剩下肖岩,他长久地躺在床上,睁大了眼睛回忆着刚才的一切。
那是什么?那到底是什么?
鼻间还留有海茵的气息,抬起手腕还能隐隐看见刚才被对方扼住的痕迹。
海茵·伯顿不会吻任何人,也不会那样小心翼翼对待任何人。